樓符清撐着頭,将燭玉潮散亂的發絲整理好,盯着她的臉龐,無聲開口道:
“如果樓璂死了,你會毫不猶豫地離開王府,對嗎?那如果我不是王爺呢?”
晚風無情,将這話連帶着樓符清的美夢一并吹散了。
一夜無眠。
*
百廢待興,蕊荷宮的重建任務一切都在穩步進行中。
在此期間,燭玉潮的聲望逐日提升,但比起嘉王妃,百姓們更樂于叫她“朱姑娘”。
似乎這樣的稱呼更加親密,又或者是“王妃”二字代表着階級,百姓們仍然抗拒着皇朝的統治。
晃晃一年而過。
蕊荷街頭的煙火氣恢複了不少,小販重新支起攤子,熱情地招呼着來往的人群。
“朱姑娘,今天起這麽早啊?”
燭玉潮還沒來得及開口回複,手上便被塞了一包雪花酥:“诶?多謝!”
“您先看看合不合胃口,倘若喜歡,草民過幾日多送些去王府!”
“老闆客氣了,”燭玉潮微微一笑,“家裏孩子還好嗎?”
“那日多虧有朱姑娘在路上發現我兒,如今有賀醫師開的藥方,這些天好多了!看朱姑娘的方向,這是要往醫館去嗎?”
燭玉潮點點頭:“醫館初建,不知賀醫師是否忙得過來。
”
“兩個人啊,那不夠吃。
”小販想了想,又往燭玉潮手中塞了包青梅。
燭玉潮走入西市新建的醫館。
那問診的隊伍排出了門,一襲綠衫的賀星舟半挽袖子,正對面前的病人望聞問切,并沒有發現燭玉潮的到來。
燭玉潮并不想打擾賀星舟,她悄然提着大包小包走入櫃臺,卻總覺得有道目光注視着自己。
燭玉潮敏銳地回過頭,隻見賀星舟對面坐着的确是位不速之客。
她嘴角一僵,對那人做了個口型:
“哥哥。
”
這一年間,燭玉潮回聞府的次數不少,聞子基對她的态度趨于接受,而聞桐則極少出現。
據聞子基所說,蕊荷宮遭此巨變,蕊荷聞氏的地位必然大不如前。
聞桐為了維持府中收支,不得不前往四派交涉,緩和聞氏之間的關系。
而今,聞桐忽然回來了。
雖然燭玉潮身上的毒并非聞桐所下,但他的出現仍然讓燭玉潮有些後怕。
燭玉潮注視着聞桐那雙和聞棠幾乎如出一轍的雙眼,靜靜等待着他下一步動作。
“賀醫師,我身子怎麽樣?”聞桐看着燭玉潮,話卻是對賀星舟說的。
賀星舟正低頭寫着藥方:“寒氣入體,調養一段時日便會好。
不必太過憂慮。
”
“那是因為我前段時間去了雪魂峰。
”
“這樣啊。
”賀星舟随口應答了一句。
賀星舟雖然不感興趣,但聞桐卻不需要他人附和,便可以自言自語地說下去:
“雪魂峰的形勢已不可同日而語,如同被拔掉爪牙的老虎。
眼看着這蕊荷宮也要成為皇室的附屬了,我怕憑空生出心病來。
”
“我不醫心病,”賀星舟将藥方推給聞桐,“去隔壁照着這個抓藥,飯後一日三服。
”
聞桐抓起那張紙,目的明确地朝着燭玉潮走去:
“棠兒。
”
這一次,聞桐沒再質問燭玉潮的身份。
賀星舟神色認真,依舊沒有發現燭玉潮的到來。
燭玉潮轉過身走出醫館:“走吧,我陪哥哥抓藥。
賀醫師不認得你。
”
“不見得。
他認得‘朱姑娘’,便一定也認得我,”聞桐跟在燭玉潮身後,抱臂打量着面前煥然一新的蕊荷宮,“畢竟棠兒早已今非昔比。
”
燭玉潮皮笑肉不笑道:“這一年,哥哥也變了許多。
”
對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聞桐懶得再做寒暄:“方才我和賀醫師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雪魂峰那邊,聞初融自顧不暇,同意和蕊荷聞氏合作了。
”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燭玉潮點了點頭:“那是好事。
”
聞桐沉默半晌,說道:“原來是他殺了安蘭,我還以為是你下的手。
”
燭玉潮聽到這個名字,動作停滞了一瞬,才想起此人是原先聞棠的貼身婢女,後又為聞桐做事,遠赴雪魂。
燭玉潮微微側過頭,看了聞桐一眼:“我問心無愧,何必下手?”
聞桐“呵”了一聲:“我方才去學宮轉了轉,竟已有新生陸續入學了?那,京瑾年也是時候回來了。
”
燭玉潮随口道:“此時回來,空手套白狼嗎?”
聞桐無所謂地說道:“當年從京芷葶手裏奪走蕊荷宮千年基業時,他不就是如此行徑嗎?”
“你就如此肯定他會回來?”
“你說呢?”聞桐反問道。
燭玉潮忽然想到了什麽:“難道哥哥在和聞初融談合作的時候,也答應了京瑾年什麽事?”
然而,聞桐久久沒有開口。
燭玉潮看向聞桐似笑非笑的表情,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自己似乎猜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