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定不會棒打鴛鴦。
”
“兒臣要迎娶的是蕊荷聞氏嫡女,聞棠。
”
*
皇城宸武中,有一茶肆名為“竹笑樓”,取“竹亦得風,夭然而笑”之意。
竹笑樓中又分三層。
底層為散客大廳,中層為包廂貴客,而頂層則是制茶之所。
燭玉潮正坐在頂層的一間狹窄屋舍,沉默地看着面前銅鏡。
眉眼清冷,薄唇紅潤。
這張面皮經過一個季度的修複,已與聞棠有九分相似。
可一個人的神态是無法完美複制的。
燭玉潮餘光瞥見身旁的藍紗帏帽,正下意識伸手去拿,卻被清冽的女聲打斷了動作:“王妃,你要的東西都已備好了。
”
燭玉潮無聲嘆了口氣,她緩緩擡手撫上自己的側臉:“雲霓,麻煩你了。
”
雲霓輕輕搖頭,并未過多表示。
燭玉潮屈起食指,輕輕擊打着那梨木桌面:“雲霓,你可知太子的冊封流程現下進行到哪一步了?”
雲霓思索道:“估算時日,想是已到了末尾。
”
燭玉潮深吸一口氣,随即起身推門走下樓去。
方至大廳的最後一階,嘈雜腳步聲忽然由遠及近,那人很快行至燭玉潮面前。
燭玉潮處變不驚地朝對方行了個禮:“草民聞棠見過公公。
”
她低眉順眼、言辭恭順,反倒把那瘦削衰老的首領太監吓了一跳。
首領太監一甩浮塵,兩手做抱拳狀拜向北邊皇城方向:“哎呦,這可萬萬使不得呀!奴才此行是接您進宮觐見的,您當下可是六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兒,奴才怎敢受您大禮?”
燭玉潮嘴角微彎,不動聲色地遞上一隻盛滿茶水的杯盞:“此乃竹笑樓中新品甘蔗金桔羹,還請公公品鑒。
”
這甘蔗金桔羹便是燭玉潮方才讓雲霓備下的物件,甘蔗金桔潤喉止咳,可謂良藥。
首領太監身患咳疾卻得陛下垂憐,多年貼身伺候。
此事秘而不宣,可一直是首領太監的心病。
隻見首領太監接過杯盞,喉頭微動:“……甘甜可口,好茶!聞小姐身處閨閣卻通天曉地,怪不得得了六殿下賞識。
”
衆人皆知樓符清作為皇子并不受寵,故而燭玉潮一時分不清這首領太監是在誇她還是在罵她,隻得裝傻充愣地摸了摸自己的雙鬓:“當下六殿下的賞識并不打緊。
公公是陛下眼前的紅人,也不知我此時進宮妝容打扮可否妥當?”
“聞小姐一身月白很是端莊淑雅,”首領太監誇贊道,可說完這句,他又故作為難,“可陛下今日心緒不明,妥當二字可不是一件兒衣服決定得了的。
聞小姐還是慎重為上吶。
”
燭玉潮笑意濃了幾分:“多謝公公,聞棠明白了。
你我即刻便進宮去吧。
”
勤政殿內,皇帝端坐高臺。
衆人已然散去,此刻唯有樓符清跪于殿前。
燭玉潮深吸一口氣,恭謹叩首:“臣女聞棠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罷,”皇帝語氣平穩,聽不出悲喜,“你與符清之事朕已粗略了解,隻是好奇你作為聞氏子弟,為何會對皇室伸以援手?況且,符清說你二人有一個孩子?”
“伸以援手?并非如此,”燭玉潮言辭懇切,對答如流,“草民已仰慕六殿下許久,幸得六殿下回應,自是樂不可言。
與家父提及以後,他隻希冀我餘生安樂。
”
皇帝那雙深邃的眸子盯着燭玉潮的臉龐,後者卻将目光投向樓符清,嘴角微微有了弧度。
皇帝:“……”
察覺到燭玉潮目光的樓符清:“……”
燭玉潮眨了眨眼,她似乎剛剛察覺到不對,緩緩轉過頭去:“陛下……”
皇帝沉吟半晌,開口道:“你二人既患難與共,朕今日便封六皇子樓符清為嘉王,封地玉衡。
符清,你意下如何?”
雪魂峰有千頃山地,名為玉衡。
雖是明升暗貶之意,可樓符清清俊的臉上卻帶着明顯的笑容,仿佛占了什麽大便宜一般。
他雙膝跪地,俯首謝恩:“謝父皇!”
皇帝起駕,勤政殿中瞬間空蕩下來。
燭玉潮瞥了一眼樓符清:“六殿下運籌帷幄,陛下竟當真将你遣去了雪魂峰。
”
“娘子謬贊。
”
“我方才所言,如何?”
方才的一唱一和都是樓符清與燭玉潮早已排演好的情節,可燭玉潮最後費盡心思裝出的“含情脈脈”卻是臨時發揮。
“娘子做得很好,”樓符清毫不吝啬地誇贊,下一刻,他微微偏過頭,對燭玉潮身後開口,“皇兄?”
燭玉潮呼吸一滞,她轉過身去與正襄儲君遙遙對望,竟一時忘記了禮數。
隻見新任儲君薄唇微張,對燭玉潮無聲開口:
“師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