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發出毀滅般的“滋滋”聲。
燭玉潮因此陷入無盡的耳鳴,鬼魅般的聲音穿腸破肚,響徹火場——
“将人禁锢于林間火臺,自發絲開始灼燒,最終被火焰吞沒,連骨骼都被碾碎,唯餘慘白粉末随風四散,消逝毀滅。
”
烈焰已然熄滅,枯木也被清掃。
獨屬深夏的暖風将燭玉潮的臉龐吹的發紅,她卻執着越過車簾,與閃耀的金烏對視。
直至身旁傳來清潤的男聲:
“娘子,該用膳了。
”
燭玉潮猛地一抖,自回憶中脫離出來,她怔然接過樓符清手中的糕點,心不在焉地吃着。
樓符清關切道:“娘子吃慢些,路途颠簸,當心噎着。
”
聞子基辦事效率極高,他連夜收拾好燭玉潮此行所需的物件,又向燭玉潮許諾自己會替她向京大祭酒告假。
如此,燭玉潮與樓符清二人在翌日申時便被送出聞府,拿着聞子基的通關文書,乘着馬車踏上了正襄官道。
二人于平坦大道上行進了兩月有餘,卻在臨近皇城的最後一個驿站被攔了下來。
那不茍言笑的矮個驿丞頂着他那圓滾滾的肚皮,步履飛快地走向馬車旁的燭玉潮。
驿丞所經之處塵土飛揚,卷起的沙粒撲了燭玉潮一身。
她将頭上的帷帽扶了扶,問道:“驿丞大人有何要事?”
驿丞左瞧右看,他渾濁的目光最終落在燭玉潮被紗遮擋的臉龐:“據下屬來報,方才姑娘身側有一位可疑的年輕男子。
敢問姑娘,他去何處了?”
“我在這裏。
此地作為距皇城最近的驿站,食肆竟如此稀少?”
“可疑的年輕男子”站在不遠處揚聲道。
隻見樓符清左手提了隻叫花雞,右手包着形色各異的糕點,不疾不徐地邁步而來。
“公子,驿站人手稀少,實在有心無力,”驿丞一時被樓符清繞了進去,他好容易才反應過來,補充了一句,“近日皇城戒嚴,除文書外還要嚴查來人身份。
公子可有證明身份的證物?”
“驿丞稍等。
”
樓符清從容地放下手中吃食,自衣襟中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玉牌。
玉牌四角精雕細琢,清晰可見牡丹祥雲紋樣,正中則規規矩矩刻着個“襄”字。
驿丞看清這玉牌,竟先詫異地張了張嘴,而後才雙膝跪地,遲疑開口:“……微臣參見六殿下。
”
而樓符清應了一聲,并無過多表示。
燭玉潮目光流轉于二人之間,不禁疑上心頭。
馬車再次啓程,燭玉潮撐着頭看向樓符清的側臉,語氣中頗有些看好戲的意味:“六殿下已被宸武厭棄到如此地步了嗎?”
樓符清略有些心不在焉:“娘子猜錯了,宸武皇城人人可進。
驿丞如此态度,不過是因為我死了。
”
燭玉潮剛要開口叫馬夫停車,便被樓符清寬大的手掌捂住口鼻!她瞪了樓符清一眼,後者若無其事地移開眼,語氣平淡如水:
“父皇以為我死在了雪魂峰,近日正預備昭告天下。
”
樓符清說着說着目光似乎有些渙散,燭玉潮趁着這個時機輕松掰開了他的手掌,看向樓符清略顯惆悵的神情:“可一路上并未有人對你起疑。
”
更沒有聽說諸如“尋找失蹤的六皇子”雲雲的消息。
“正襄建立不過二十年,律法尚未完備,人心更是渙散。
上梁不正下梁歪,應該的。
”
樓符清掀開車簾向窗外看去。
燭玉潮循着他的目光,瞧見了一隊井然有序的馬車——
身披铠甲的侍衛與燭玉潮的馬車擦肩而過,侍衛身下的缰繩馬鞍皆換了正紅之色,馬身兩側綁有銅制鑼鼓。
是大喜事。
燭玉潮遲疑道:“……陛下又大赦天下了?這是在慶祝什麽?”
“大哥将要入主東宮,明日一早便是他的冊封禮。
”
“什麽?!你怎麽會知道?”燭玉潮不可置信道。
“大哥聰睿敬慎,入主東宮是遲早的事。
”
燭玉潮死死盯着樓符清波瀾不驚的雙眸,語氣冰冷:“六殿下,你對我父親所承下的諾言,有一個真字兒嗎?”
尚且不論帝後離心、嫡子失勢的真假,單憑皇城官員對樓符清的态度,燭玉潮的心便涼了大半!
複仇之事再度堵塞,她怎能不怒?
可樓符清卻不緊不慢地開口:“況且娘子也說了,我是最不受寵的六皇子。
在宮中不受寵,便是塊随時可抛的土磚。
但土磚若能為他人做嫁衣,便也算塊金磚。
”
喧鬧聲逐漸遠去,燭玉潮原本攥緊的拳頭緩緩松開,她心中忽然浮現出新的猜想。
半晌,燭玉潮閉上雙眼,疲憊地嘆了口氣:
“樓符清,你要我幫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