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符清微微一驚。
燭玉潮接着道:“從今往後,你我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六殿下,我會幫你,聞氏會幫你。
無論你想要的是什麽。
”
話音剛落,雲霓便起了身,她微抿着唇,似乎有些為難。
燭玉潮看着對方的神情,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将墜樓那日的情形與雲霓簡述以後,才開口問道:“有何異常?”
“這位姑娘身子骨一直不好罷,實在太過瘦弱了,這胳膊、小腿上的疤痕……怕是後天患上了血虛之症。
即便這位姑娘并未墜樓,她的生命也到了窮圖謀路之時。
”
聽到雲霓的最後一句,燭玉潮剛剛恢複的情緒再度湧上心頭。
她忍不住皺緊眉頭,以此掩蓋自己的痛楚。
雲霓并未發覺燭玉潮細微的變化,她接着道:“至于異常之處……她體內并未遺留任何毒素,況且據你闡述,當時所有與她相識之人皆在校場。
故而我推測這位姑娘極有可能是自殺。
”
燭玉潮沉默了。
謝流梨有充足的自殺理由。
她同時承受身體和心理上的創傷,燭玉潮又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太久。
謝流梨沒有支柱了,所以她選擇了死亡。
似乎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可還有一點是燭玉潮想不通的。
“即便謝流梨一心求死,可她究竟是如何攀上殿頂?定然有人助她!”燭玉潮眼底閃過一絲危險的情緒,“這個人,會是誰?”
那個藏匿于黑暗衆人中的兇手會是誰?
魏靈萱在場,聞棠已死,那個人會不會是易澤?
不重要。
他們遲早都會去死。
“還查嗎?”樓符清問道。
屍身即将腐爛損毀,此事不能一味拖延。
再加上魏氏正值風光,以謝流梨作為要挾似乎太過勉強。
“衆生必死,死必歸土,”燭玉潮喃喃道,“葬了罷。
”
流梨,你安息瞑目。
剩下的交給我。
樓符清認同道:“此地并不穩妥,我會讓雲霓帶着她離開蕊荷,找個安穩處立碑。
劍山亭、千秋寺、雪魂峰,甚至皇城,娘子喜歡哪個?”
“千秋如何?其位置與蕊荷相鄰,且有神醫坐鎮,想必是個雅緻安靜的好去處。
隻不過僅憑雲霓一人,想是行動不便。
”
雲霓搖搖頭:“無事,多謝王妃關懷。
”
燭玉潮聽到這個稱呼愣了一下,随即開口應道:“……嗯。
”
隻聽身旁一聲低笑:“好了雲霓,我與她還未成婚,莫要着急改口。
對吧,娘子?”
燭玉潮:“……”
樓符清自顧自道:“那便依娘子所言,将謝流梨葬于千秋。
雲霓,待我将娘子送回學宮,你我即刻啓程。
”
“你也去?”燭玉潮微驚。
“近日蕊荷多事之秋,我不過是去送送雲霓,不會離開娘子太久的。
”
燭玉潮看向樓符清空蕩蕩的雙手:“孩子呢?”
“我已遣人将他送回宸武,此行用不上他。
”
樓符清一攬燭玉潮腰身,很快回到了學宮之中。
次日,燭玉潮向京瑾年申請了回家訪親,後者當即批準。
蕊荷城西南處坐落着一座素雅的府邸。
那府邸濃蔭蔽日,小橋流水,竟作園林狀。
間或亭臺樓閣,其屋檐牆壁皆雕刻飛天壁畫,與這清秀景象兼容地極佳。
此地正是聞棠曾經整日挂在嘴邊、引以為傲的“忘憂園”。
燭玉潮穿過長廊,越過山石,終于瞧見了那青石闆上,正在澆花的中年男子。
她揚聲喚道:“爹爹!”
濃眉方臉、兩鬓斑白,正是聞棠的父親,聞子基。
聞子基聽見自家女兒的聲音迅速直起身來迎了過去,他語氣欣喜:“棠兒呀,你怎麽回來啦?”
“爹爹不要見我嗎?”燭玉潮撅起嘴,撒嬌道。
聞子基急忙解釋道:“棠兒,爹爹要見的、要見的。
”
聞家人的确很寵愛聞棠。
燭玉潮放下心來的同時,眼底又難免多了幾分寂落與豔羨。
她心虛地垂下長睫,躲避聞子基的目光。
可當聞子基瞥見燭玉潮身後匆匆而至的身影,疑惑地對燭玉潮道:“棠兒,這是你新找的面首?倒是有幾分姿色。
可往日你都拒絕他們來園中的,怎地這回轉了想法?”
看來聞子基并未聽見蕊荷學宮的風言風語,也不知她已有了“孩子”。
燭玉潮紅着臉低聲道:“爹爹,不是面首,我要六殿下娶我。
”
“伯父,我名樓符清,是正襄的六皇子,”樓符清斂去鋒芒,自報家門,“我與令愛兩情相悅,必讓棠兒光明正大做我的妻子。
”
二人演技爐火純青,将聽了這話的聞子基吓了一跳,他竟踉跄一步,險些跌倒在地!
燭玉潮見狀連忙上前攙扶,聞子基扯住燭玉潮的衣袖,将她拉到一旁,聲音中多了些怒意:“不可,萬萬不可!”
燭玉潮朝着自己大腿掐了一把,再擡起頭時,眼底已然泛着淚花:“爹爹,我為何嫁不得六皇子?”
隻聽聞子基“哎呀”一聲,既心疼又急切:
“棠兒,你與大殿下早有婚約,怎可又輕易答允六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