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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參加迷天盟婚宴的時候一樣,他伸出的,是那隻殘缺的,代表“絕殺令”的左手! “越快越好!” …… 這句話,當陸小鳳踏上返程之路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當日三合樓上師青若和蘇夢枕的會晤,在陸小鳳這等閑雲野鶴慣了的人看來,簡直像是兩個瘋子的對話。

     那麼他大概也被汴京城中的種種見聞給逼瘋了。

     要不然,他怎麼會同意師夫人所說的将她自己放在危險處境之中的計劃,又怎麼會和司空摘星一起離開汴京,去邀請兩個原本不在汴京城裡的人。

     他也從來沒想過,他陸小鳳的人脈和嘴皮子工夫,會用在這個地方。

     上至六扇門中和他熟識的名捕金九齡,中到金風細雨樓那頭交給他支派的眼線,下到他和司空摘星認識的那些三教九流,全都被用來了尋找一個人上。

     誰讓這個人是方歌吟! 方歌吟方巨俠帶着夫人桑小娥遊曆山水,無心過問世事。

     與他交好的人、受過他恩惠的人、聽從他号令的人都願意成全他的這等閑志,将他的行蹤給隐藏了起來,要想通過正常的手段打探到他身在何處簡直太過艱難。

     若非陸小鳳恰好遇上了楚留香,聽聞方歌吟近來在崂山地界拜會麻衣客,恐怕根本無法在一個月内尋到方歌吟的下落。

     好在有了這個開頭,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方歌吟确實重視他的兒子,在聽陸小鳳說起京中的事情後,當即準備啟程回京。

     隻是讓陸小鳳大覺驚詫的是,他都已将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方歌吟居然還覺得,這或許是有什麼人在京中欺上瞞下,這才讓神通侯府中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若是他不曾記錯的話,方應看在被方歌吟夫婦收養之前,曾有一對在江湖上堪稱惡貫滿盈的父母。

    若非方歌吟念在故人情義,在老龍婆死後收養了方應看,他的名字應當還叫“方應砍”才對。

     方歌吟不懷疑他的義子天生惡種,又在汴京城的名利圈中愈發堕.落,倒是懷疑起了他派遣過去輔佐方應看的手下? 陸小鳳滿肚子的疑惑,在縱馬疾馳回京的路上沸騰。

     更讓他疑惑的,還有另一個歸心似箭的人。

     當他按照師青若所說的那樣,将迷天盟盟主近來娶妻的消息混在告狀之中說出,那人的面色便已一變再變。

     方歌吟本還猶豫是否要回京看看,也是此人出言推波助瀾。

     當他們一并踏上前往汴京的歸途之時,陸小鳳才從桑小娥的口中得知,這位夫人是被他們夫妻在十多年前救下的。

     因為當年曾經見她被迫與丈夫和女兒分離,在心神恍惚之下想要尋死,甚至本已身中劇毒,便一面找了嶺南老字号溫家的人為她解毒,一面帶着她一并行路遊覽,希望寄情山水能夠讓她找回人生的樂趣。

     怎麼說呢,陸小鳳不太理解。

     夫妻二人的旅途中橫空插出一人,按說有個數月都已算是極限了,怎麼偏偏這三人就能把臂同遊這麼久。

     若非他如今同樣急迫地想要回到汴京去,看看師夫人在那片渾水之中的處境,隻怕還要多問上兩句。

     但幸好—— 這一千多裡的路,以千裡馬疾馳,也不過短短數日的時間! 又因方歌吟的名聲,他們還未到汴京,尚在十多裡外的楚河鎮歇腳,京中各方勢力前來問候的使者,就已到了他們的面前。

     毫無疑問,方巨俠到來的消息,已經先一步傳遍了整個汴京城。

     …… 京城之中各方勢力再有多少摩擦,在這位江湖名俠到來之時,都得暫時全數停下來。

     這自然不全是因為方歌吟的武功,還因為他的身上起碼牽連着六七個江湖門派的勢力興衰,其中又以血河派、天羽劍派和大漠派為首。

     若是将方歌吟早年間的經曆寫下來,幾乎可以等同于一部少年成長的傳奇小說,而今,他卻已成為了江湖武林的泰鬥人物。

     饒是雷損對于方歌吟的某些舉動大覺他愚蠢,也并不覺得方歌吟會插手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之間的争鬥,還是與江南霹靂堂駐紮在汴京的人手一道,商定出了迎接的人選。

     在聽聞了迷天盟那頭的安排後,他甚至幹脆決定由自己親自去見一見這位方巨俠。

     金風細雨樓那邊如何姑且不論,六分半堂備了幾多禮物也大可不提,面對方歌吟的到來最可算是雞飛狗跳的,還是神通侯府。

     方應看自覺立足京城不穩,先是拉攏了皇帝身邊的紅人米有橋,不惜許諾讓自己将來的幫派取名“有橋集團”,在經濟上也就更加不擇手段。

     他威逼京城周遭的富商協助他放貸給普通百姓,再以暴力的手段從這些可憐人處搜刮錢财與土地,幾乎已成了一條産業。

     若是方歌吟沒來汴京,憑借着他笑臉迎人、和各方打好關系的本事,絕不會有人借此對他問責。

     然而義父這一來,起碼在明面上他不能跟這些生意再有任何的瓜葛,也得在義父面前裝出個乖兒子的樣子來。

     “一群多管閑事的家夥!”方應看心中暗罵,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卻早已收拾體面,宛然一個濁世佳公子。

     一見方歌吟幾人遙遙前來,他連忙翻身下馬,朝着來人迎了上去,拱手問好:“孩兒給義父義母請安。

    ” 方應看心中已有權衡。

    若是方歌吟此來是為了當日侯府之中發生的事情,沒給他以好臉色,他接下來的行事态度便該再謹慎小心一些。

     若隻是恰巧而已,那麼接下來方歌吟便該将他攙扶起來,回他一句與往年一般親昵的“小看”。

     可事與願違,方應看躬身良久,仍然沒能等到方歌吟的回複。

     他心中巨石一沉,小心地擡頭打量,卻發覺,方歌吟并無舉動,不是因為對他心懷怒氣。

     而是因為,他此刻的目光根本沒有落在這個義子的身上,而是看向了遠處。

     方應看側頭回看,便見遠處一隊人馬正在朝着這個方向靠近。

     觀其衣着,似乎是迷天盟的人。

     迷天盟? 他眼皮一跳,就見那為首的馬車之上,走下來了兩個人。

     那還真不能怪方歌吟一直看向那個方向。

     當這兩人出現在人前、相攜而來的時候,無論是誰都不能否認,他們簡直是一對璧人。

     哪怕關七的發間已染白霜,但時間對他那張面容的優待,讓他時至今日看來,也像是個少年人,與他身邊那風華絕代的美人正當相配。

     又哪怕他的心智有缺,若是仔細看去便會發覺他目中無神,但回蕩在他身邊的内勁堪稱登峰造極,對于在場的武林人士來說已是天大的威懾。

     而走在他身邊的女子似乎根本不曾受到這些失控内勁的影響,将手虛扶在他的臂膀上,竟像是取代了原本用于約束他的枷鎖,讓他得以像是今日這般體面地出現在了人前。

     就連方歌吟都因為這兩人的到來愣住了一瞬,沒能在第一時間說出話來。

     以至于在這車馬停下後的片刻寂靜中,當先發出的聲音竟是來自他的身後。

     來自那個,被方歌吟夫婦救下的夫人。

     那還坐在馬上的女子忽然一把扯下了頭上的幂籬,死死地盯着師青若挽住關七的那隻手,面頰上的血色霎時間消退殆盡。

     她似乎有一瞬咬緊了牙關,極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緒,可最終還是沒能恢複平靜。

     以至于那張雖已年過四旬卻還顔如少女的臉上,少了本該有的清絕素淡,隻剩下了一片恍惚。

     若是衆人看了這樣的反應還猜不出她的身份有異,那也枉在江湖上混了。

     更有眼尖巡視全場的人發覺,當她摘下覆面之物的刹那,同在此地的雷損也有一瞬的失态。

     倘若有人細心觀察的話,便會發覺,與雷損同來的女兒雷純,竟在五官上和那白衣女子有七分的相似。

     但在來人的眼裡,根本沒有這些無關緊要的人。

     她隻是……隻是癡癡地望着關七,忽然情難自抑,高聲問道:“七哥,她是你的夫人,那我是誰?” “我們的約定,你都已經忘了嗎?” 衆人大驚,幾乎是下意識地便看向了被她質問的那一方。

     在各方視線之中,隻見關七腳步當即一頓。

     他起先并無異常。

     然而那個聲音像是于他而言有一種别樣的魔力,竟是讓他眼中零星的光彩,都在忽然之間聚集在了一處。

     也極其緩慢地,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近乎本能一般,他緩緩喊出了一個名字:“……小白?” ——溫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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