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生死不為自己所控的感受。
沖在最前面的一個長着牛角，身高兩米多的狄人壯漢站了出來，他恭敬的看着蘇凱，說道：“少君仁慈，留我們的賤命，隻是吾等狄人雖然卑賤，但卻也知曉恩義。
”
“如果少君您願意寬恕我等卑賤的生命，赤狄一族将永生永世銘記于心。
”
“我本來就沒打算殺你。
”蘇凱看着他，問道：“我隻是很疑惑，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少君但有所問，赤狄一族絕不隐瞞！”壯漢的胸脯拍的震天響。
“第一，狄人為何年年攻打華夏族的諸侯國？”蘇凱問道：“不光是赤狄，還有長狄、白狄，犬戎、虎方、鬼方、義渠……數不清的蠻夷部落。
”
“其他部落為什麼，我不知道，但我們狄人是因為姬姓諸侯的驅趕啊！”
狄人壯漢苦笑着說道：“少君有所不知，我們赤狄部落由十五個氏族組成，其中最強的氏族在兩百年前便被晉國所滅。
”
“晉國明明可以殺死所有的赤狄人，但卻沒有這麼做，晉國滅亡了幾個氏族，但卻年年驅趕我們離開祖地南下攻擊……”
狄人沒有繼續說下去，無非是暗示晉國養寇自重。
比起光明正大的說‘吾蠻夷也’的楚國，作為姬姓諸侯的老大哥，晉國的确在乎那一層面皮，攻滅其他諸侯國都會扯一扯借口。
若是借蠻夷胡狄之手，那麼隻需要日後驅趕蠻夷，就能收回被攻滅的華夏諸侯城邑。
而且晉國可不是什麼好好先生，欺淩周天子首推鄭國，但若是最蔑視周王室威望的，還是晉國。
晉國對待同姓諸侯，甚至是周天子尚且如此，對待異姓諸侯，自然是恨不得他們全滅，土地被晉國收入囊中。
“那好。
”蘇凱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你們赤狄人是否願意歸順我？”
“若你們歸順，日後晉國逼迫，我作為領主，可以幫助你們抵禦晉人。
”
“如此仁慈的少君，我們願意歸順！我們願意成為蘇國人。
”所有的狄人全都跪在了蘇凱的面前，即便是身高兩米三的壯漢，在蘇凱矮小的身體面前，都恨不得把頭埋在土地，低到塵埃裡。
“……”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蘇凱已經離去了，但是狄人依舊跪在這裡，頭埋在土裡，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那個狄人壯漢終于擡起了頭，他掃視了周圍一圈，點頭說道：“那位尊貴的禦身離開了，大家都可以站起來了。
”
“首領，什麼是歸順？”一個狄人神色平靜的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壯漢問道：“那個蠢貨為什麼不把我們都殺了，為什麼聽您說兩句廢話就離開了？”
壯漢一拳轟出，将他的身軀轟成碎片，頓時周遭下了一場血雨，但是蘇凱并沒有再次出現。
壯漢擦了擦手上的血，點頭說道：“看來那個喜歡講仁的白癡的确不在了。
”
“也是呢，那麼強的怪物，一個眼神就能把我們全都殺了，的确沒有監視我們這些螞蟻的必要！”
壯漢笑了笑，神色憨厚，看上去像是一位樸實的老農，但是他的眼底平淡冰冷，沒有任何人氣。
其他狄人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甚至有人撿起碎肉随手丢入口中大嚼特嚼，他們所有人的臉上都是詭異的平靜，沒有任何波動的平靜。
“所謂歸順啊，就是讓我們聽他的話，但是華夏族的諸侯可是和我們不一樣，他們居然蠢的會履行所謂國君的責任，即便遇到無法抵抗的強敵，也會選擇死戰而不是逃跑。
”
“這也太蠢了吧，哈哈哈！”
周圍的狄人竊竊私語，他們交流着各自逃跑的經曆。
“是很愚蠢，不過我很喜歡這種愚蠢。
”壯漢憨厚的笑：“至于他為什麼不殺我們？這就是我們狄人都要學習華夏語的原因了！”
“語言，很神奇吧？”
“就像是一種無所不能的法術，隻要我們使用這種神奇的東西，那些華夏的諸侯、所謂的聖賢，居然都願意聽我們說一些沒用的廢話，甚至因為廢話而選擇不殺我們，這真是太有趣了！”
他所說的沒有一句假話，但是卻也全都不是真話。
的确是晉人驅使他們南下攻擊其他諸侯國，但是狄人并非被逼無奈，相反，他們也攻擊晉國，以及所有的華夏諸侯國。
“首領，接下來我們怎麼辦？”狄人們笑過之後，還是要面對以後的問題。
那個叫蘇凱的少君或許的确很愚蠢，但那實力卻強的跟怪物一樣，狄人絕對不會和這樣的強者戰鬥。
“什麼怎麼辦？”壯漢笑道：“還有我不是你們的首領，我們現在都是普通的蘇國人。
”
“至于那個蠢貨少君……”壯漢沉吟道：“我想想，怎麼讓晉國的那些怪物動真格的殺了這個白癡？”
“若是晉國願意出手的話，他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
“唉，黐，這不可能的吧！”另一個狄人稱呼他的名字：“晉國那些人可不是這個喜歡講仁義的家夥，他們會直接殺了我們的吧？”
“是的呢，晉國那些将軍，強的跟怪物一樣，而且根本不會聽我們任何一句言語，而是直接驅動大軍來殺……”
壯漢黐搖了搖頭，歎道：“不管怎麼說，先待在這吧，在他眼皮子底下吃人或許反而更容易隐藏自己呢！”
“唉，麻煩得很……“
“不，或者說……”黐的眼睛看向不遠處的城邑：“破壞這座城邑，更加容易了呢！”
異族是異族，蠻夷是蠻夷，周王室可以接納有着諸多異獸血脈的貴族成為諸侯，但對待那些蠻夷胡狄的時候，所有的華夏諸侯，态度都是一個字，那就是殺。
——
晉國，封地靠近南方的韓虔第一個得知了這件事，此時他正在與魏斯、趙籍商量如何三家各開宗廟，請周王室冊封的問題。
得知此事，韓虔忍不住笑出聲來，趙籍忍不住看向了他。
趙氏與韓氏世代交好，無論是當初的趙氏孤兒平反，還是晉陽之戰，韓氏配合趙氏倒戈一擊滅亡智氏，都彰顯了兩家修好。
眼見韓虔發笑，趙籍忍不住問道：“世兄何故發笑？”
“沒什麼，隻是看到了一個養虎為患的蠢人罷了。
”
一旁早有家奴拿過絲綢帕子，韓虔擦了擦眼角，憋笑道：“我等晉國公卿，也隻敢驅逐引導狄人，時刻防備狄人反噬，而有的小邦之君卻覺得自己可以收服狄人。
”
“世兄，你說這件事可不可笑？”
“确實可笑。
”趙籍憐憫的搖了搖頭：“終歸是小國寡民，目光短淺，沒有見識，若是蠻夷戎狄可堪教化，又哪裡輪得到他們這些小邦國去收服了？”
“不過這樣一來，世兄很快就能收獲新的城邑了吧？”
韓虔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那些狄人入侵之後，都會破壞的很徹底，唉，看來最終還得我親自出手修複城邑。
”
“姬姓韓氏以巧奪天工的工藝聞名天下，看來又能有幸一見世兄的技藝。
”
“此事易爾，日後再談。
”韓虔略過了這個話題，似乎不是很願意說自家的法術傳承，他正色道：“世兄，周天子分封我等三家的事，可談妥了？”
“差不多了。
”趙籍點了點頭，三家各立宗廟的建議就是他提出的。
——
【7歲，赤狄人在你的統治下安居樂業，他們如同普通的華夏農夫一樣侍候土地，勤懇勞作，上山打獵，下河摸魚，每次都收獲滿滿。
】
【有了赤狄部落的歸順，蘇國國力大增，可以調動的兵力開始突破萬人，這在春秋時期，已經算得上是實力不錯的國家了。
】
【8歲，你想要通過與鄰國展開貿易增強國力，結果卻愕然的發現各國貨币居然盡皆不同。
】
【小國貨币自不必提，隻是一些當地的特産，說是貨币，不如說是以物易物。
】
【即便是有着大國信用背書的貨币也足足有四種之多。
】
【晉國的布币，齊燕的刀币，秦國的圜錢，楚國的蟻鼻錢（貝币）。
】
【你開始思考，這個世界或許真的需要變革。
】
【9歲，鄰國開始打仗，事實上這片土地每一年都在打仗，各國與各國之間的關系從未停止過紛争。
】
【天下大勢，非晉即楚，齊國和秦國被中間的兩大強國擠壓在東西一隅，艱難尋求發展。
】
【然而當今天下諸侯霸主卻并非晉楚二國，而是越國。
】
【但越國已然日暮西山，僅存霸主最後的顔面，隻等有人撕開這塊遮羞布，狠踹兩腳。
】
【10歲，沒有等來被踹的霸主要求進行諸侯會盟，這個在春秋時期非常好用的争霸策略。
】
【也就是霸主指定一個地方，周天子送來賀禮，邀請盡可能多的諸侯，承認你是老大，這就是所謂的争霸。
】
【但是在這個逐漸開始變革的時代，這種老套的争霸方式，顯然除了浪費人力物力以外，沒有任何作用，所謂的霸主沒有任何實惠，反而落得一身責任，比如盟友被蠻夷攻擊，你需要領軍相助。
】
【誠如狄人所嘲笑的那般——華夏的諸侯淨會為了一些沒用的廢話消耗自己的力量。
】
【但，正是有着這麼一位位霸主，他們統合華夏諸侯的力量，才将數量幾倍于華夏族的蠻夷胡狄，殺的幹幹淨淨，殺的現在隻能在夾縫中生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