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饋贈,阿爾托莉雅已然被這聖劍強行體悟到了凱拉爾鑄劍之前的心态,那種兼愛平生,願意寬恕全世界、憐愛全世界的心境充斥其心。
阿爾托莉雅那與尼祿弗與共蒼天的恨意竟然一時間被中和大半,若是換做旁人持有這把聖劍,那麼隻會有兩個結局。
不是被聖劍排斥,就是被聖劍同化。
唯有如此,才能夠最大化的發揮出仁愛寬恕之劍的力量。
而阿爾托莉雅對尼祿的恨意太過強烈,即便是聖劍也隻能讓她恢複理智,也唯有意志堅定難以偏移的亞瑟王,才是真正适合這把聖劍的主人。
阿爾托莉雅手持這人之聖劍輕輕揮舞,代表着仁愛的光,輕而易舉的将尼祿的獸之權能消弭,被堕落扭曲的海怪解體,化作各自種族的物種,猩紅的大海快速褪去顔色,再度變得碧藍。
作為啟示錄之獸,帶給地上一切人類以審判、堕落、災難、罪惡的獸,凱拉爾以生命所鑄的聖劍,正好克制她的權能。
尼祿無法動彈,她隻覺的人類史在排斥她,全人類在排斥她,隻是對抗這份排斥,就已經讓她耗盡了全力,根本無法在做出有效的攻擊。
她是羅馬全部的萬神、全部的皇帝、全部的公民……
但羅馬帝國,終究無法對抗整個人類史的厚重。
可,也僅此而已了。
尼祿沒有死亡的概念,她并非‘活着’的生命體,而是一種客觀事實上存在着的大災難,完全體的獸為何基本無解,便在于此處。
人家連死的概念都沒有,又如何能擊敗她呢?
手持着聖劍的阿爾托莉雅,雖然在聖劍之中切實體會到了凱拉爾的意志,她也願意去按照凱拉爾的意志去愛着全世界……
但是,唯有羅馬!!!
——唯有羅馬,絕對不可原諒!
滿懷着對羅馬帝國的憎恨,以及希望将其毀滅的意志,阿爾托莉雅再度揮舞着仁愛寬恕之劍,對準了尼祿。
她不是要将尼祿殺死,而是要将羅馬帝國毀滅!
将她所珍重的‘羅馬帝國’予以人類史的否定!
阿爾托莉雅不會再殺人了,即便是尼祿,她也不會殺,不僅是因為凱拉爾重教化,愛世人,法寬恕,也是因為阿爾托莉雅打心眼裡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對凱拉爾的戰利品進行處決了。
隻有凱拉爾,隻有她的老師,她的愛人……才有資格,才能夠做出判決,對這羅馬的獸,生殺予奪!!!
但是,不殺尼祿,不代表不能報複她,不能折磨她……
尼祿既然最重視羅馬帝國,那麼就将羅馬毀去,讓尼祿最驕傲的帝國、最珍視的祖國徹底毀滅,她要以大不列颠之王的身份,徹底否定羅馬帝國!
這般想着,這份霸念已經不言而喻,直接傳達到了尼祿的心中,尼祿露出了憤怒的表情,大喊道:“野蠻人,汝休想毀滅羅馬!”
“羅馬,乃是人類史的一環,是人類史上最璀璨的文明,亦是人理至關重要的基石……”
尼祿斥責道:“野蠻人,你想毀滅羅馬,就等于在否定人理,即便你持有象征着人理的劍,絕對不可能做到此事,因你無法用人理對抗人理!”
“不,我可以……”阿爾托莉雅淚流滿面,在凱拉爾死後,她再也不用‘餘’的自稱,她根本不想當這個王,她隻想凱拉爾活着,她說道:“隻要我持有這把劍,我就什麼都可以做到!”
“包括,将你徹底撕成碎片,将你徹底粉身碎骨!”
尼祿是不死的,可她就是羅馬帝國,若想要毀滅羅馬,就必須先打倒尼祿。
這似乎形成了一個無解的圓環。
再加上羅馬帝國作為西方文明的祖宗,作為人類史無法抹去、奠定未來的基石,想要将羅馬帝國否定,就等于再度對抗人類史。
“哈哈哈~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
尼祿雖然被禁锢無法動彈,但她卻依舊大笑出聲:“作為拯救人類史、拯救全世界而誕生的救世主,以救世主的犧牲而鑄成的聖劍,最終卻依舊要與人類史為敵。
”
“這就是人類愛啊……越是愛着,就越是要毀滅。
”
“凱拉爾,我最初也是永恒的宿敵,你擊敗了我,你擊敗了羅馬帝國,我承認你的器量了……”
尼祿笑出了淚來,她說道:“但,你依舊難逃人類之愛的宿命,你雖然死了,但你的繼承者,依舊要以你的名義與人類史為敵。
”
“凱拉爾,你成了無害的神像,你的法都會被曲解,你的仁義化作暴虐和憎恨……哈哈哈,你擊敗了羅馬,但你也沒赢,救世主凱拉爾,你敗了,你還是敗在餘的‘反彌賽亞’之下!”
尼祿,能夠以羅馬撬動人類史,因為她就是羅馬帝國,她就是人理的基石。
她便是,人類史這顆大樹的‘根’。
而凱拉爾,象征着人類所祈願的、所憧憬的理想中的最完美形态,即——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以及人類的未來,相當于人類對美好向往的概念,即天下大同、人人相愛。
這同樣也是構成人類史的一環,屬于思想的一環。
尼祿象征着人類史切實存在過的大帝國,以切實的統治和影響力對人理做出貢獻。
而凱拉爾則是人類無數賢人、哲人理想中,最完美的聖人、哲人王、超人,以凱拉爾此身,象征着理想化作現實。
凱拉爾鑄成的劍,就是人類史、就是人理,持有此劍者,隻要不被其排斥,每一擊都可以撬動人類史,發揮出整個人類史,所有屬于人類的英靈、人類的文化、人類的理想聯合的一擊
就相當于一顆根深蒂固的大樹,生長到巅峰之時,那最枝繁葉茂的樹冠。
二者較量,本身就是人類史的過去和未來,現實與理想之間的較量。
“閉嘴,羅馬的獸,你根本沒有資格對凱的行為進行任何評價!”
阿爾托莉雅流着淚,眼神中透着憎恨與狠毒,這根本不像是阿爾托莉雅了,她的心中已經被悲傷和恨意填滿,唯有手中的仁愛寬恕之劍,那散發着淡淡柔和光芒的聖劍,安撫着阿爾托莉雅的情緒,讓她不至于徹底崩潰。
“若你鼓動唇舌,不惜诋毀凱拉爾,妄圖以此延續羅馬,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阿爾托莉雅的眸光中透露着堅定:“我阿爾托莉雅必然要将羅馬否定。
”
阿爾托莉雅揮劍,以此劍撬動人類史,人理的光輝頓時顯現,西方無數哲學家、東方諸子,以及全世界所有,向往着聖人的思想家,以及被他們教化、傳播的思想所影響的人……
這無窮無盡,象征着仁愛的力量全部都加持到了此時的人之聖劍的手中。
仁者,無敵。
暴虐和恐怖,獨裁和控制,無法禁锢人心深處,對美好、仁愛的渴望。
即便是象征着人類最大的惡、最強的暴力,曾以一己之力挑戰半個世界的辣脆德國,他也無法真正的擊敗正義。
尼祿以獸性毀滅人類史,那麼必然有正義的仁者将其阻止。
在人類史的閃光之下,尼祿妄想以羅馬帝國撬動人類史,以人理的基石撼動人理,發揮出媲美這一擊的力量。
但是她做不到了,因為她是羅馬帝國,但卻不是真正的、純粹的羅馬帝國,她是獸啊,是為享受人類史的大災難的獸,她已經堕落了,已經污穢了。
在真正的迎來終末之時,尼祿便不再掙紮,她看着無比宏大的璀璨之光,人類的善性之光,能夠清掃一切的仁愛之光,祖母綠色的眸子閃過一絲癫狂的笑意,她大笑着說道:“……吾是不死不滅的,凱拉爾,我與你的糾纏,将伴随着人類史,走向無限遙遠的未來。
”
“你真的死了嗎?你那樣璀璨的真我,我不相信啊……”
“凱拉爾,我在未來等着你!!!”
尼祿的啟示錄之獸的身軀被人類史的力量撕裂,但是尼祿根本就沒有死亡,她依舊盯着阿爾托莉雅,或者說,盯着阿爾托莉雅手中的仁愛寬恕之劍。
我們,終将會重逢。
阿爾托莉雅也并不好過,凱拉爾與尼祿雙方所持有的概念,皆可代表部分人類史,都可以借此撬動整個人類史的力量。
這就相當于讓人類史自相矛盾,阿爾托莉雅也在承受着人類史的反彈,但她卻有凱拉爾的意志庇護,能夠在人類史的碾壓下行動自如。
羅馬帝國滅亡了,從七丘之地發源,曾創作出無數璀璨文明成果,為西方文明祖宗的羅馬帝國還是滅亡了。
本來,西羅馬在滅亡之後,東羅馬帝國還有千年國祚,但在阿爾托莉雅甯願對抗人類史,也要将其毀滅的意志下,它到底還是在公元五世紀毀滅了。
可是,拯救了世界的英雄,拯救了人類史的王,卻并不為此感到開心,反而滿心皆是絕望。
“凱……凱……”
阿爾托莉雅聖青色的雙眸無神,她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手裡緊緊地握住人之聖劍,妄圖從這聖劍中,感受屬于凱拉爾的溫度。
但聖劍,畢竟隻是一個物件,它不是活生生的人,即便它承載了那位聖人,那位凱拉爾全部的仁愛與理念,它也隻是一把劍而已。
似乎是察覺到這個事實,阿爾托莉雅驟然陷入了更深層次的絕望。
凱,真的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再也不會微笑的摸着她的呆毛,再也不會烤一整頭乳豬,和她一起争奪烤乳豬的進食權。
從此以後,她将是拯救大地全境,擁有大地全境的王,但卻再也沒有了那發自内心的笑容。
阿爾托莉雅無神的看着尼祿消失的地方,害死了他的羅馬帝國已經毀滅了,逼着凱拉爾不得不以身殉劍的啟示錄也已經被撕裂成無數份,放逐到無限漫長的人類史之中……
她似乎已經沒有了敵人,她似乎已經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無敵者,再也沒有任何敵人可以與阿爾托莉雅抗衡。
但是,她卻沒有半點大仇得報的喜悅,隻有無盡的空虛和悔恨。
“不……摩根,對,還有摩根!”
阿爾托莉雅的眸中閃過一絲仇恨,她說道:“摩根,都是你,你殺死了凱拉爾,你殺了我的全世界……”
眸色蘊滿悲傷,淚痕布滿整張臉的摩根從阿爾托莉雅的旁邊走了出來,她看着阿爾托莉雅,同樣憎恨的說道:“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你這個幼稚的小女孩,讓你做大不列颠的王,真是一場災難!”
“若不是為了你這個王,他怎麼會為大不列颠犧牲?”
迎着阿爾托莉雅仇恨的目光,摩根同樣滿是憎恨的看着自己的王妹:“我說過的吧?‘你既然承擔了王的天命,就必須承擔相應的責任’!”
“若你失敗,便是對我的背叛!”
“你沒有這份承擔王位之重的根器和力量,我摩根發誓,必将與你為敵,阿爾托莉雅,你怎配做一個王?”
阿爾托莉雅再也忍不住心中壓抑的情感,她大吼道:“是你,你為何要答應凱拉爾那荒謬可笑的請求,你為何要帶他去星之内海?”
摩根絲毫不落下風,她回以冷笑:“可悲、可憐又幼稚的小女孩啊,這就是尤瑟王,這就是凱拉爾選出來的王者嗎?”
“你辜負了凱拉爾對你的期望,都是因為你,凱拉爾才會、才會……”
摩根忍不住失聲,即便到了現在,即便鑄劍之時早已過去,可她還是無法說出那兩個字,那痛徹心扉的字眼。
“是你!”
“是你!”
兩位實力冠絕不列颠的女人,一位是不列颠之王,一位是阿瓦隆的九大仙後,但她們卻如同還未長大的小女孩,站在原地将自身的痛苦甩鍋給她人。
從這一刻開始,兩人就化作滿懷憎恨的螺旋,姐妹二人之間的對立和仇恨,将延續千年之時光,即便曆經人類史的沖刷,依舊不會更改。
若無意外,兩姐妹或許會彼此相鬥,相争相殺,直到人類史的盡頭吧?
站在不遠處的圓桌騎士團一片死寂,他們目睹了凱拉爾的犧牲,目睹了凱拉爾付出一切,拯救世界的義舉。
這場拯救世界之戰,本該犧牲的人,一個都沒有犧牲。
而最不該犧牲的人,卻死在了所有人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