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外界都說此事乃是長威伯所為。
”
芮景賢帶來了最新消息,“嚴首輔家中的老妻聞訊暈了,家中仆役護衛們叫嚣着要殺了長威伯複仇……”
“嚴世蕃如何?”道爺在吃早飯,很簡單,兩道菜蔬,外加一道不多的葷菜。
主食是饅頭。
“禦醫說,大概死不了。
”芮景賢說道。
“嗯!”
道爺緩緩咀嚼着,麥面的清甜味兒緩緩在味蕾上綻放,他咽下饅頭,“慶之為何要殺嚴嵩父子?”
芮景賢不知他是問自己,還是問黃錦,猶豫了一下,說道:“他們說當下儒墨大戰開啟,儒家勢大如潮,不可阻擋,而長威伯勢單力孤。
嚴嵩父子觀望,令長威伯恨之入骨。
于是長威伯便想殺了嚴嵩父子,利用陛下的信重,手握大權與儒家相争。
”
“理由不錯。
”道爺緩緩吃着菜蔬,食物的本味令人陶醉,但他不禁有些懷念臘肉的渾厚味兒,“不過那瓜娃子不是那等人。
且徐階……”
徐閣老低調啊!
芮景賢心想徐階若是接任首輔,絕對不敢得罪蔣慶之。
如此,蔣慶之把王以旂等人推進内閣,随後操縱朝堂……有道爺信重,弄不好就能架空徐階。
卧槽!
這樣做好像有搞頭啊!
芮景賢都為蔣慶之心動了。
“慶之不會如此!”
道爺放下筷子,“黃錦。
”
“陛下。
”
“初秋了,該食酸以平息肝火,令他們用臘肉做一道菜,多加老醋。
”
“是。
”
……
“……王以旂為次輔,有伯爺為後盾,加之陛下與儒家乃大敵,必然會支持伯爺。
如此,隻需把徐階架空,伯爺手握大權,與儒家相争,大勢将成啊!”
徐階心動了。
此刻是課間休息,孩子們在四處亂跑,幾個大些的孩子無需招呼,便主動去幫忙搬磚。
蔣慶之坐在磚頭上,雙手抱膝看着孩子們,說道:“所謂以己度人,那些人都想着如此最有利于我墨家。
可卻忘了,若是我以朝中大權為利器與儒家相争,那朝政會如何?”
“混亂不堪。
”徐渭輕聲道:“尋機清洗朝堂就是了。
”
蔣慶之拿出藥煙,“墨家的宗旨是什麼?”
“中興大明。
”
“若我如此行事,以至于朝中群臣分為兩派,勢若水火。
這是在中興大明,還是藉此為由,争權奪利?”
徐渭:“伯爺,行大事當不拘小節。
”
“錯了,這不是小節。
”蔣慶之指着那些孩子,“我此刻的決斷,将會被他們視為理所當然。
我為了墨家的前途而黨同伐異,甚至不顧大局。
等這些孩子長大後,他們也會為了自己的利益,把墨家挂在嘴邊為自己牟利。
”
蔣慶之看着徐渭,“這又是一個儒家。
”
屠龍者最終變成惡龍,這特麼真是個笑話。
徐渭有些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隻要目的是正确的,過程無需絕對正确。
蔣慶之點燃藥煙,認真的道:“老徐,若是對異族,我會毫不猶豫,且更無恥的手段我都能用出來。
但這是大明,是華夏,是我與無數人精神的歸宿和依托。
好吧!你可以盡情嘲笑我迂腐,但我依舊認為,在大明内部,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
徐渭歎息,“哪怕墨家一蹶不振?”
蔣慶之猶豫了一下,腦海中閃現了許多畫面……
蠻清入關,殺的人頭滾滾。
随後就是清洗,把這個老大民族弄的奄奄一息,從此神州陸沉。
後世那百餘年曆史進程中,但凡出個岔子,這個民族就再無翻身的機會。
為了這個民族,手段不正義又如何?
隻是一次!
一次罷了!
蔣慶之閉上眼,再度睜開眼睛,把藥煙杵滅,起身:
“上課!”
孩子們聚攏過來。
蔣慶之在白闆上寫了兩個字。
“今日教授你等兩個字。
”
他用樹枝指着兩個字,“跟着我念,華。
”
百餘孩子跟着念誦。
“華。
”
“夏。
”
“夏。
”
“何為華,何為夏?”蔣慶之解釋道:“從地理上來說,華與夏皆指的是中原,也就是咱們腳下的這塊土地。
”
孩子們懵懵懂懂的聽着。
徐渭歎息,坐在那裡看着自己的老闆。
“這是地理上的解讀,而華夏還有文化上的蘊意。
”
蔣慶之在白闆上寫了兩行字,回身道:“我知曉你等現今不懂這些,但記住,把這兩個字,這個詞牢牢記住,一生一世,并傳給後世兒孫。
”
孩子們擡起頭,小臉兒肅然。
“跟着我念。
”
蔣慶之大聲道:“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
不遠處,夏言負手看着這邊,輕聲跟着念誦,“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
孩子們的童聲傳來,“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