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驕傲的人,對自己的顔面就看得越重。
道爺就是一個驕傲的人,哪怕是親近的人也不敢批龍鱗。
蔣慶之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迎接道爺對張居正的怒火。
他準備了幾個手段,可才将開始,他就發現事兒變了。
始作俑者是範重大,蔣慶之已經令人去尋範重大的把柄,但夏言告訴他,範重大這等代言人的底子會非常幹淨。
蔣慶之還準備了兩個手段,可還沒用上,範重大就被彈劾了。
“……張居正那小子命不錯,慶之,哥哥我有些相信墨家的氣運了。
”朱希忠一直覺得小老弟是個有氣運的人,從娘胎裡開始就不斷遇到麻煩,但都能一一化險為夷,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不是氣運。
”
“那是什麼?”
“情義。
”
蔣慶之勾着朱希忠的肩頭,“喝酒去?”
“難得你主動相邀,白雲樓!”
“不過先去一趟翰林院。
”
“去翰林院作甚?”
“張居正準備卷鋪蓋走人,得了這個消息,不知該如何是好。
走吧!不甘心,不走吧!告假書都遞上去了……”
“驕傲的人就是麻煩。
”
“可不是。
”
……
翰林院。
今日集體授課,由掌院事給大家講解朝政運行的事兒。
張居正坐在角落裡,看似聽講,實則早已神遊物外。
回家去能幹啥?對于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閑賦就是一種煎熬。
讀書?
他自問沒法靜下心來。
那就隻能四處遊玩。
寄情于山水也不錯。
張居正微笑着,但内心深處那種不甘卻在緩緩生起。
“張叔大!”
“張叔大!”
“何事?”張居正清醒過來,擡頭看去,見衆人正看着自己。
一個庶吉士正在發言,見他清醒便繼續說道:“張居正當年曾說朝政壞就壞在上下離心,我輩若是能進入朝堂,學生以為,便該以猛藥疏通上下……”
這話是張居正當年說的,彼時他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感覺格外舒爽。
,
但此刻他卻落魄無依,此人發言把他拉出來,不外乎便是想鞭屍,當衆羞辱他。
一番話說完,庶吉士看了張居正一眼,“叔大以為如何?”
這不但鞭屍,還要問張居正的感受。
真特麼欺人太甚……高拱微微蹙眉,擔心張居正發飙。
所有人都在看着張居正。
就在先前,有一個消息在翰林院傳播。
——張居正就是那隻雞,儒家殺給墨家看的雞。
誰敢和墨家,和蔣慶之走近,張居正就是榜樣。
幸災樂禍,得意洋洋,惋惜,可憐……各種目光在張居正身上聚焦。
他深吸一口氣,“在下……問心無愧!”
庶吉士笑了笑,“公道自在人心。
”
看,誰為你說話?
“散了。
”掌院事說道,他看了張居正一眼,覺得這個年輕人可惜了。
三五年後物是人非,這個年輕人再度回歸朝中,怕是要從頭開始了。
“聽聞叔大告假了?”那個庶吉士走了過來。
“是。
”張居正點頭。
“說是三五年。
”庶吉士叫做張勤,他笑吟吟的道:“出了翰林院便是去各部輪轉,或是為侍讀,或是留任國子監……三五年後,我等大概早就各奔東西了。
叔大彼時回來,一定記得要聯絡……有事兒,說話!”
三五年後咱們早已飛升,而你張叔大卻落魄回京,從頭開始……
一步落後,步步落後。
這就是官場。
張勤的聲音不小,張居正突然失去了耐心,說道:“你這般呼喊,不外乎便是想告訴那些人,今日你針對了我,有功。
這事兒做的倒是沒錯,可卻讓我覺着像是狗在向主人誇功……”
“張居正!”張勤面色微冷,“你跟着蔣慶之厮混,跟着墨家厮混,真以為大家不知?你有今日的結局也是咎由自取。
如今你不知悔改,依舊蠻橫無禮。
我倒要看看三五年後你如何能東山再起!”
“不勞你關心。
”張居正起身,緩緩走出去。
那些庶吉士默然看着他。
覺得有些悲壯的感覺。
“螳臂當車!”張勤譏诮的道。
殺雞儆猴,最後鞭屍,這次出手就算是完美了。
張勤便是收尾人。
張居正在衆人矚目下,看似不慌不忙的走向大門。
他眸色平靜,但能看到些許死寂之意。
得罪了儒家,也就是得罪了士大夫這個群體,他的宦途可以說是徹底玩完了。
三五年後歸來,那些人怕是早已為他挖好了大坑。
豪情壯志……俱成空!
張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