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天黑的早,蔣慶之在書房裡研究兵法弄的自己頭暈腦脹,剛準備去禁地琢磨一下小機床,卻發現天黑了。
天地間黑洞洞的,蔣慶之聽到有侍女說道:“這怎地像是什麼……暗無天日。
”
是有些這個味兒。
燈籠被挂在牆壁上,光暈緩緩釋放着。
侍女端着飯菜走來,面色在光暈中顯得明暗不定。
蔣慶之想到了鬼片。
飯菜擺好,李恬急匆匆進來,“家中存糧不多了。
”
“還有多少?”蔣慶之問道。
“也就是還能吃一年。
”李恬坐下,顯得有些心情沉重。
“一年……”蔣慶之說道:“明年秋收什麼都有了。
”
“家中至少要備着三到五年的存糧,否則我心慌。
”李恬拿起筷子。
“吃飯。
”
第二日蔣慶之進宮,尋到老纨绔問了此事。
“有必要存那麼多糧食嗎?”
早上直廬往來的官吏不少,朱希忠把蔣慶之拉到偏僻地方去,壓低聲音,仿佛是在接頭般的說道:“看史書不?”
“看啊!不是我吹噓,我看的史書當世怕是無人能及。
”
蔣慶之在後世看的史書從遠古時期到近代,可以說是看遍了世間變遷,看慣了你方唱罷我登場。
“戰亂一開始,需延續多少年?”老纨绔很認真。
“這個……數年,數十年都有。
”蔣慶之一怔,“你是說……”
“但凡大戶之家,都按照這個時日準備存糧。
”朱希忠拍拍蔣慶之的肩膀,“哥哥我拉你過來,不是有什麼機密,是怕你丢人。
”
蔣慶之覺得自己壓根沒有貴族的自覺性,在自保這方面還不如後世一個末日生存系的瘋狂愛好者,把囤積物資變成了生命的本能。
後世物資大爆炸,吃喝玩樂應有盡有,哪怕是那幾年,他囤積的物資也就是半年左右。
至于幾年,甚至是幾十年……他壓根沒想過。
越有錢,越怕死。
擁有的越多,越顧慮重重。
反而不如吃了上頓不知下一頓在哪的人活的自在。
張童站在台階上,笑的很是純淨。
“長威伯。
”
“哎!問你個事兒。
”蔣慶之走上來,“若是有錢糧,你會囤積多少?”
“為何要囤積呢?”張童問道。
“你就不擔心明日有什麼天災人禍?”
“那是天災啊!”張童的眼睛特别澄淨。
“對啊!天災。
”蔣慶之覺得這娃太傻了。
“天災是老天爺給的,我娘曾說,是老天爺讓我從她的腸子裡爬出來,我每日會遇到什麼,都是老天爺的旨意……都是天意。
”
“天意……”
“天意就是老天爺的旨意,誰能改呢!”張童笑起來臉頰還有酒窩,“我娘說,既然沒法改,那就樂呵着過呗!”
蔣慶之默然良久,“你娘說的對。
”
看似精明的人為了明天,乃至于數十年後做準備,可他們卻無法猜到下一刻會發生些什麼。
數十年後的事兒更是面目全非,壓根猜不着。
“你很聰明。
”蔣慶之拍拍小内侍的肩膀。
張童笑道:“是呢!我娘也說我聰明。
”
這個世間最聰明的從不是看似精明的人,而是那些看似愚鈍,但卻過的極為快活的人。
“外物隻會牽引你的心神,讓你六神無主,魂魄虛浮。
”
道爺聽了蔣慶之的感慨,眼神都有些變了,就像是遇到了同道般的欣慰,“物欲當有,沒有物欲的不是人。
所謂修心,不過是淡泊物欲罷了。
物欲淡泊了,心自然便能靜下來……”
“也就是說,一個人擁有的外物越少越好。
”蔣慶之的思維發散,“擁有的外物越少,被外物牽引的就越少,如此心神安甯。
”
後世的極簡模式不就是這個尿性嗎?
原來所謂的極簡,不是為了極簡而極簡,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減少心神被物欲的牽引,從而獲得心靈上的自由。
“不。
”道爺搖搖頭,“外物是外物,人是人。
外物多寡天注定,而人是否在意外物,這便要看你的定力。
”
蔣慶之明白了,“擁有外物,但卻看淡外物。
”
“孺子可教。
”道爺撫須,極為欣慰,“可想與朕一同參悟大道?”
蔣慶之一個哆嗦,“臣就求個心神安甯,從未想過什麼大道。
”
他突然一怔,心想大道難道不是外物嗎?
道爺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黃錦進來,打破了尴尬,“陛下,陸炳來了。
”
陸炳進來後看了蔣慶之一眼,蔣慶之盤腿坐着,一臉莫測高深。
“陛下,錦衣衛在雲南的密諜送來消息,黔國公……卒了。
”嘉靖帝眼中的笑意消散,“沐朝弼并未禀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