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是道爺最精神的時候。
他正在審閱奏疏,嚴嵩在一旁候命。
朱希忠今夜也輪值,百無聊賴的等着。
燭光下,嘉靖帝仔細看着奏疏,偶爾會提出問題,嚴嵩急忙解釋。
“……當地官員說,地方百姓愚鈍,嗅着那味兒有些擔心,臣的意思,其一多纾解,其二百姓愚鈍,不可一味順從,該壓制就得壓制……”
“陛下。
”
一個内侍急匆匆來禀告,見他面色難看,黃錦心中一個咯噔。
别是哪位皇子出事了。
“何事?”
“府軍右衛嘩變!”
呯!
正在喝茶的朱希忠手一松,茶杯落在了地上。
道爺拿着奏疏的手依舊穩定,但也為之愕然,随即喝道:“可曾驗證?”
“陛下,說是府軍右衛嘩變,還殺了将領。
”内侍面色慘白,顯然是想到了兵變的後果。
在老一輩的口中,兵變便是殺戮。
那些亂兵會見人就殺,比異族更為兇殘。
“陛下!”嚴嵩斷然道:“可速令虎贲左衛出擊!遲則生變。
另外……”
“令長威伯去虎贲左衛!”嘉靖帝冷冷的道。
“陛下,臣請西苑戒備。
”朱希忠說道。
亂兵一旦開了殺人的頭,後續就很難收住殺心。
殺人殺多了,都知曉自己沒有好下場,便會把目光轉向西苑。
“可!”
嘉靖帝起身走到殿外,看着府軍右衛駐地方向,此刻那裡竟是燈火通明,恍若鬧市。
“令府軍前衛指揮使秦源統軍戒備。
”
“是!”
嘉靖帝目光炯炯,“錦衣衛,東廠盡數出動,盯着京衛。
但凡有異動馬上來報。
”
“是。
”
“五城兵馬司……巡查城中,但凡有人趁火打劫,非常時刻……要果斷處置!”
“是!”
嘉靖帝回身走向殿内,走到大門那裡時,止步說道:“告訴慶之,這便是大明。
”
一瞬間,黃錦發現道爺的脊背突然挺直。
“那些人動了!”
……
沒等嘉靖帝的旨意到,蔣慶之就已經出現在了虎贲左衛的軍營中。
諸将頂盔帶甲在大堂裡站成兩排。
蔣慶之負手在踱步。
“伯爺!”
陳集進來,“府軍右衛的軍營中亂哄哄的,有人在高喊殺進皇城去,殺進西苑去……”
“看來确實是殺人了。
”顔旭說道:“若非如此,誰敢說出此等近乎于謀逆的話。
”
“可曾出營?”蔣慶之問道。
“還未曾!”
蔣慶之松了一口氣。
“盯着,随時來報。
”
“是。
”
“伯爺,出擊吧!”有人建言。
陳堡看了那人一眼,“陛下旨意未到,伯爺但凡令我軍出擊便是僭越。
就算是一片好心,也會被那些人斥之為野心勃勃。
”
蔣慶之此刻從措手不及中恢複了過來,“那些人就等着本伯出手……是了,府軍右衛嘩變了接近一個時辰,按理也該動了,可卻一直在鬧騰。
這是有人壓着他們。
目的……”
蔣慶之的眸子裡仿佛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本伯剛上了奏疏,建言拿下羽林左衛諸将,接着府軍右衛便發生嘩變。
本伯必然會惶然不安,擔心被彈劾,于是不等陛下旨意,便令你等出擊鎮壓……
本伯整肅京衛不力,以至于引發府軍右衛嘩變,此罪一;擅自調動虎贲左衛……”
蔣慶之看着有些茫然的諸将,“那些人會說,若哪日本伯再度調動羽林左衛,去幹些大逆不道之事……這是罪之二。
好手段!”
……
“他們動手了。
”
陳湛披着衣裳進了書房。
“是。
”韓瑜說道:“那些人事先和府軍右衛聯絡好了,府軍右衛指揮使張新林貪腐巨大,且手中有幾條人命,若事發必死無疑。
”
楊清打個哈欠,“有人告訴張新林,此次蔣慶之整肅京衛不會半途而廢。
張新林惶然不可終日,有人再這麼一蠱惑,這厮就發動了。
”
“既然都是死,那便在死之前瘋狂一把!”韓瑜笑道:“張新林此人本就有些癫狂,大膽。
否則怎敢弄死幾個麾下。
”
“據說被弄死的乃是不願參與他貪腐,卻又知情的将領。
”陳湛小道:“此人确實是膽大包天。
”
“京衛多年無事,諸将多肆無忌憚。
貪腐,吃空饷,把底層将士當做是奴仆,動辄呵斥責打,每年都會死些人。
”韓瑜緩緩說道:“今夜府軍右衛嘩變,皆是蔣慶之的罪責。
”
“蔣慶之是個聰明人,他知曉一旦府軍右衛沖出大營,隻需殺一人,天明後彈劾他與墨家的聲音将會響徹雲霄。
”楊清眸子裡多了快意之色,“他不得不動。
”
“咱們就等着他動!”韓瑜和楊清相對一視,都笑了起來。
這時有奴仆來禀告。
“二位先生,咱們的人看到蔣慶之去了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