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敵人,還有各種意外。
在這個缺醫少藥的時代,一次感冒發燒弄不好就會斷送性命。
工匠說:“那些官爺也去。
”
另一邊,十餘官吏也在和家人道别。
“此行關乎大明國運,若是能推廣成功,娘子,大明将能多養活一成人口,一成啊!為夫就算是死也值了。
”
“可我呢?孩子呢?”
官員看着妻兒,良久行禮。
“此身許國,愧對娘子!”
要出發了。
哭喊聲中,數騎疾馳而來。
蔣慶之看着那些官吏工匠,突然舉起手,右掌指緣頂着太陽穴,做了個誰都不知道什麼含義的動作。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這些人,這時一人走過來,是工部尚書姜華。
“老夫那日召集工部上下議事,說此行将走遍大明各地,九死一生。
不願去的可站出來。
長威伯可知有多少人站出來?”
不等蔣慶之回答,姜華說道:“十五人!”
他昂着頭,“工部從不辜負這個天下,若是這些人死光了,老夫會接過推廣重任,若是老夫死了,還有老夫的兒子!”
姜華走了,一個官員過來,“姜尚書的長子在翰林院為庶吉士,就在昨日,他主動來了工部!”
官員沉聲道:“我工部上下絕非紙上談兵之輩!”
蔣慶之默然,第一次低下頭。
他隻覺得胸口那裡有什麼東西在湧動,回到家中後,蔣慶之把胡宗憲和徐渭叫到書房。
“寫一份奏疏。
”
蔣慶之斟酌着,突然搖頭,“罷了,若是不能親自去為他們做些什麼,我難以安心。
”
徐渭二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要做什麼。
“上次開盤的那幾家人如今坐蠟了。
”徐渭笑道:“下注三十萬貫的那人現身,據聞是個厲害的,一錢都不能少,十日之内必須給錢。
”
“另外金城侯張同那邊放話,說那些人與侯府無關,這是有心人栽贓。
”胡宗憲冷笑,“那些人是賭場打手,賭場挂在那個王舉的名下……”
“王舉是死了,還是失蹤了?”蔣慶之問道。
“死了,說是酒後失足。
”胡宗憲說道:“張同有恃無恐啊!”
徐渭冷笑,“此事倒也簡單,令護衛們盯着侯府,除非張同此生不出門,否則一旦出門,便尋機弄死他!”
“不不不。
”胡宗憲搖頭,“我敢打賭,一旦張同出門,有心人便會盯着他,就等着伯爺出手。
”
一旦蔣慶之令人出手殺了張同,頃刻間便會被輿論淹沒。
“動手之後遠遁就是了。
”徐渭突然笑了笑,“我知曉京師有人專職殺人,好手不過一百貫。
咱們出一千貫又如何?殺了張同,可震懾京師那些蠢貨!”
胡宗憲搖頭,“殺人固然痛快,可卻讓道義站在了對方那邊。
國有國法……”
蔣慶之的思緒卻在飄飛,他仿佛看到那些工匠和官員在荒漠中艱難前行。
他們步履艱難,面色黝黑,身軀瘦弱……
第二日,景王來了。
“壽媖得知了消息,便去央求父皇,說那張同無恥……”
蔣慶之還在琢磨着沼氣池推廣的事兒,有些心不在焉。
“明日有朝會,表叔若是遇到張同莫要動怒,回頭我想個法子來弄他!”
景王回去了。
第二日,蔣慶之早早就起來,換上了自己的伯爵衣冠。
“夫君像是要去厮殺。
”李恬退後幾步,看着俊美的夫君,笑吟吟的道。
“和厮殺差不多。
”蔣慶之說道。
到了西苑,老纨绔見他渾身裝備,頓時就愣住了,“你不是不喜穿着這些東西嗎?”
“偶爾也需要它來表示我的态度!”
“什麼态度?”
“晚些你就知曉了。
”
晚些,君臣聚集。
嚴嵩代表朝中說些事兒,随即開始争論。
蔣慶之默默聽着。
道爺看着他,心想這猴兒今日弄了這麼大的陣仗是想作甚?
張同今日也來了,他距離蔣慶之不遠,卻格外警惕。
争論結束後,蔣慶之出班。
“陛下,工部派遣了數十官吏與數百工匠已經出發了,此行必然艱難,可卻無人退縮。
臣建言,為國不惜身者,當有厚報!”
蔣慶之的聲音在朝堂上回蕩着,“臣以為,官吏薪俸可倍之,工匠報酬可倍之!若是身隕,撫恤倍之!”
一個聲音在身後傳來,“長威伯,大明處處都在用錢,這裡倍之那裡倍之,戶部還過不過了?”
一個官員出班,“陛下,沼氣池乃是長威伯發明,若是重酬官吏工匠,得了好處的卻是長威伯……”
他看着蔣慶之,“長威伯是想讓天下農人對你感恩戴德嗎?”
這話是暗示蔣慶之收買人心,堪稱誅心。
蔣慶之走了過去。
“怎地!”官員冷笑。
蔣慶之一拳怼在他的臉上,一膝頂去,幾個官員仿佛聽到了蛋碎的聲音,不禁夾緊了雙腿。
官員跪在地上,面色煞白。
他看着嚴嵩等人……
嚴嵩出班,“陛下,長威伯此言臣以為妥當!”
“臣附議!”
“臣附議!”
“……”
一個個臣子出班,肅然而立。
這是朝堂上從未有過的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