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巷中一個行人都沒有,當馬蹄聲傳來,門縫後面瞬間就多了許多眼睛。
“是長威伯回來了。
”
家家戶戶打開大門,街坊們背着包袱紛紛湧出來,七嘴八舌的問着。
“伯爺,外面如今如何?”
“伯爺,他們說陛下駕崩了……”
“……”
蔣慶之舉起手,等衆人安靜下來後,說道:“陛下安好,京師也安好,你等該做什麼隻管去。
”
衆人一哄而散。
“老大去打醬油。
”
“趕緊把包袱卸下來,吃食都拿出來。
”
“你這個蠢貨,竟把家蛇都帶上了!”
蔣慶之下馬,渾身放松的走進巷子。
家門外,李恬帶着仆役們正在等候。
“夫君辛苦。
”
李恬蹲身。
蔣慶之扶着她,對富城微微颔首,“你在家也不易。
”
夫妻二人進了家門。
宣武門此刻多了百餘軍士戍守,這些未曾經過戰陣的将士看着有些緊張,不時回頭看看城中,或是翹首看看城外,仿佛下一刻便會沖出許多敵人來。
蔣慶之先前令四門封閉,在嘉靖帝的旨意到達之前,不許任何人進出。
這不,沒多久城外就堵住了數百人。
姜氏便是其中的一員。
四十多歲的姜氏粗手粗腳,臉上帶着卑微的笑。
她此次從家鄉來京,剛開始是跟着鄉人一起上路,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去處,半道就隻剩下姜氏一人赴京。
“好大的城牆喲!”姜氏看着雄偉的京城,一直在贊歎。
邊上有馬車,車簾掀開,一個錦衣男子蹙眉道:“呱噪!”
姜氏回身見是貴公子,吓的蹲身,“奴不敢了。
”
“晦氣!”貴公子放下車簾,說道:“京師此次動亂,雖說不知具體緣由,可想來與太子薨了有關。
”
他的對面坐着一個文士,文士說道:“陛下本可利用太子出閣讀書之機,與我等緩和關系。
可他做了什麼?”
文士冷笑,“太子先加冠,加冠時陛下親臨,嚴嵩,崔元等人主持,陛下更是親臨南郊祭祀。
最後以群臣行拜見帝王大禮而告終。
這一切都是在告訴咱們,他依舊不會低頭!”
“所以他們就來了個釜底抽薪。
”貴公子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守城的軍士看着有些不安,不過并無驚惶之色,可見那些人的籌謀并未成功。
”
這時數騎趕到,帶來了嘉靖帝的旨意。
随即拒馬被拉開。
“看來确實是失手了。
”貴公子歎道。
馬車緩緩駛進城門,貴公子再度掀起車簾,就見先前那個粗手粗腳的婦人正沖着軍士賠笑臉,見到他探頭出來,便下意識的蹲身賠笑。
“蝼蟻一般啊!”貴公子歎道。
蝼蟻的生命是毫無意義的,貴公子覺得此刻的局勢便如同那個婦人一樣毫無意義。
姜氏進了城,一路好奇的看着周遭的繁華,半晌後拿出一張紙,尋了個夥計問路。
“新安巷?”夥計指着左側,“你順着這條街一直走,看到太平倉就左轉,順着進去……”
“多謝多謝!”
姜氏千恩萬謝,随後順着這條大街一路前行。
當找到新安巷時,她有些猶豫。
“找誰呢?”
一個老人牽着孫兒出來。
“老丈,這裡可是新安巷?”
“正是,你找誰?”老人問道,孫兒仰頭看着姜氏,“是找伯爺的。
”
老人笑道:“就你知道。
”
“奴找個叫做莫展的。
”姜氏說。
“莫展?”老人搖頭,姜氏急了,“那是我兒,我兒請人帶口信,說是給貴人做事,讓奴來京師尋他呢!”
“貴人?”老人說道:“你說的貴人叫什麼?”
“說是姓蔣。
”
“那就是長威伯了,你順着進去找就是了。
”
“在哪呢?”
“右邊,門臉最大那一家。
”
門臉,門臉……
姜氏站在伯府外面,有些膽怯的拿起門環叩門。
邊上小門開了,探出個腦袋,“找誰?”
“奴……奴來尋莫展。
”
門子問:“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娘。
”
“等着啊!要不你進來歇歇。
”
“不必不必。
”
姜氏急忙擺手。
等門子去通知人時,姜氏打量着這伯府。
大門很大,比鄉裡那位舉人老爺家的門都大。
看了一會兒,姜氏有些不安,心想兒子怎地還不來。
……
“……莫展此人沉默寡言,可卻很是可靠。
你這裡安排一下。
”蔣慶之真的累了,回來交代了一番,便準備去沐浴。
李恬讓人去服侍,随後令人把莫展叫來。
“見過娘子。
”
莫展依舊是那張冷臉。
“家裡還有什麼人?”李恬知曉丈夫話裡的意思:莫展此人可重用。
“就剩下了母親。
”
“沒成婚?”李恬有些詫異。
莫展十九歲了,在這個時代十九歲有幾個孩子不少見。
“小人一直在軍中。
”一句話就說出了從軍的無奈。
未婚從軍,家中就剩下一個老娘,這樣的人家誰看得上?
“婚事後續再慢慢看,先把你母親接來。
”李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