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白鶴樓。
白鶴樓是青樓。
青樓的特點和道爺類似,别人睡覺他們營業,别人營業他們睡覺。
朝陽中,一個夥計打着哈欠進了白鶴樓,反手關上了大門。
進了大堂就能聽到樓上各種呼噜聲。
有男有女。
節奏不同。
恍若一曲大合唱。
老鸨正在大堂角落,靠着木柱子若有所思。
“可有人?”
老鸨問道。
夥計搖頭,“小人在周圍轉了幾圈,沒發現異常,就連乞丐都還是往日那兩個。
”
“好。
”老鸨說道:“盯着些,有異常叫嚷幾聲。
”
“媽媽放心。
”
老鸨上樓,腳步平穩。
到了二樓向右,脂粉味漸漸濃郁。
空氣中還有昨夜酒肉的殘留味兒,混合在一起令人不禁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仿佛是繁華落盡後的眷戀。
老鸨走到最裡面,右側房間門外,輕輕敲門。
“是我。
”
門開,身材高大的王雲探頭看看左右。
“放心。
”
老鸨進去,王雲再度看看左右,這才關門。
窗戶緊閉,王雲一身便衣,手中握着短刀,不過看着精神不錯。
“昨夜你睡着了?”老鸨幹這行多年,一眼就看出王雲昨夜睡的不錯,不禁愕然,心想換個人,别說是睡覺,怕是整夜都處于草木皆兵的惶然中。
“這是夜不收操練中的法子,無論處于什麼境遇都能安然入睡。
”王雲怅然,“這也是伯爺……長威伯親自教授給我等的秘技。
”
老鸨歎道:“那位長威伯的才華,果然令人悠然神往。
可惜卻是咱們的敵人。
”
王雲低頭,再擡頭時森然道:“你既然知曉那位伯爺的厲害,那就趕緊安排我出城。
還有,你等說會安排我的家人撤離。
如今他們人在何處?”
“你的家人早已到了城外,不過當下不能急。
”老鸨說謊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夜不收定然在四門布控盯着你。
我這裡令人去和商隊聯絡,晚些你藏在他們的車隊中混出去。
”
“切記,莫要小觑了那位伯爺,否則你我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王雲眼中有着深深地忌憚。
“放心!”
老鸨笑着,“晚些我令人送了吃的來,你再打個盹。
”
老鸨出去了,王雲緩緩靠牆坐下,看着窗外湧入的光線,神色落寞。
……
老鸨去了另一個房間。
一個男子正在房間裡吃早飯。
“如何?”男子沒擡頭。
“王雲既然都出來了,自然無路可回頭。
奴不擔心他。
隻是有些奇怪的是,一提及蔣慶之王雲就如臨大敵,仿佛那人就是神靈,不可匹敵。
”
老鸨坐下,笑道:“這人是被吓壞了吧?”
“軍中等級森嚴,作為下屬,懼怕上司是慣例。
”男子擡頭,白皙的臉上多了些滿意,“此等人才好掌控。
對了,山西那邊傳話。
”
老鸨坐直了身體,神色肅然。
男子說道,“山西那邊傳話,咱們和蒙人之間的關系越發融洽了,本來教中一直在鼓動俺答起大軍南下,頗為順利。
”
“俺答心動了?”老鸨眼前一亮。
“雖說咱們在南方沒能紮根,被迫去了北方,可陰差陽錯卻和蒙人聯絡上了。
如今咱們的人遍及北方,一旦俺答大軍南下,咱們的人就能裡應外合……帶路,刺殺,輸送官兵消息……”
男子喝了一口酒,冷冷的道:“朱氏不仁,這個天下終究還得要咱們來掌握才好。
”
“是。
”老鸨喜滋滋的道:“對了,昏君頗為看重蔣慶之,此次……”
“咱們和那些士大夫此次是合作,咱們弄出東西,他們對付蔣慶之。
記住。
”男子看着老鸨,“别看那些人滿嘴仁義道德,可和他們相比,白鶴樓的姑娘們都敢稱一聲冰清玉潔。
士人不可信!”
“放心,老娘開了多年青樓,早就看穿了那些僞君子的嘴臉。
”
“此事你盯着,把王雲送出城去後一切照舊,不可張揚。
”
男子起身。
“你要走?”老鸨起身,“何必這般匆忙,也該歇歇了。
”
“我林南甯此生就一個念頭,滅了朱明!”男子把衣冠弄亂了些,還弄了些油污在身上,“滅族之恨,不共戴天!”
林南甯就如同是一個嫖客,腳下虛浮的走出白鶴樓,瞥了一眼左右,回身看着老鸨。
“小心。
”
林南甯走了。
老鸨進去關門,掩口打個哈欠。
她靠着大門仔細回想了每一個步驟,直至發現并無一點錯漏。
老鸨輕笑道:“若是能被蔣慶之尋到這裡來,老娘便認他為父!”
突然,脊背處一股巨大的力湧來,老鸨身不由己的往前沖過去。
嘭!
身後,大門猛地被人踹開。
煙塵中。
一個少年走進來。
唇間叼着藥煙。
目光轉動,鎖住了老鸨。
老鸨大怒,“死人了,還不下來動手?”
十餘夥計沖了出來,手持棍棒。
“大清早來我這裡作死呢?”老鸨起身,甩着手絹厲喝,“報名,讓老娘看看你家中的長輩可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