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茉莉花海,“隻可惜,茉莉的花期一過,這些花就要凋敗了。
”
“有辦法留住的。
”男人聲音很低,“事在人為,隻要用心,就一定能夠留下這片美色,我也很喜歡茉莉花,如果桑先生同意的話,我也想幫你一起守護着這片美景。
”
“為什麽?”秦桑不解的問了句,“我的意思是,你我無親無故的為什麽要幫我守護?”
“因為我亡故的愛人也很喜歡茉莉。
”
男人毫無保留,可能是話說的多了,嗓子幹啞難受的很,他忍不住掩嘴輕咳了一聲。
“抱歉,我不該問這些多餘的問題。
”秦桑并不是有意問到這種話題,“如果你也願意守護這片花海,我并不介意。
”
他本就很喜歡茉莉花,如果有人願意讓這片花海永開不敗他自然是樂意的。
男人點了點頭,道了聲謝,“原本我還以為這片茉莉花是野生的,所以才着手買了這棟別墅,沒想到竟是桑先生種植的,也算是一種緣分,日後你想要什麽護花養花的東西盡管跟我提,隻要你開口,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
秦桑也隻當做是鄰居之間的客套話,随意的點了下頭,“好!”
——
可能是因為兩人都姓‘秦’,也可能是因為他們都喜歡茉莉,興趣差不多,兩人能聊到一塊兒去,秦桑與那位‘秦先生’很快就成了不錯的朋友,兩人經常在花海裏迎着落日晚風喝着酒,也都很自覺地沒有探查對方的過往。
由于秦先生重傷剛愈不能喝太多的烈酒,秦桑便隻好忍痛将自己釀制的果酒和花酒拿出來一起分享。
他家養了一隻白色的拉布拉多,是隻母狗,黑虎這個不要臉的整日都在那小母狗後面搖着尾巴,也不去田地裏抓老鼠,被秦桑逮着耳朵罵了好幾次,但仍舊色心不改,久而久之秦桑也就随他去了。
孤獨寂寞的時候有個人說說話,喝喝酒,聊聊天好似也不錯。
因為之前問了一些不該問的問題引起了‘秦先生’的傷心事,秦桑跟他再相處的時候便隻随意,不多問,秦先生願意說,他也願意聽,不該問的絕不會多問一句。
接連下了幾天的雨,潮濕的泥土與茉莉花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不是很好聞。
秦桑一起床便拿着工具打算去收拾一下花海裏的殘局,然而他剛到花田就看到蹲在裏面修剪着斷枝的秦先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鞋子上滿是泥濘,他旁邊的小花籃裏放了不少的茉莉花瓣。
跟他打了聲招呼,秦桑便拿着工具也過去幫忙,這麽大一片花海若是光憑他一個人怕是得忙活上好幾天了,人家可還是個病患呢。
兩人像是有了默契一般,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隻是靜靜地忙着自己手頭上的活兒。
等到忙的差不多,再次擡頭已然快要大中午了。
“忙着忙着竟然都不知道餓了。
”男人擦擦頭上的汗,回頭沖着正用水清洗手上泥土的秦桑。
額頭發絲随風而動,秦桑甩甩手上的水望向那輪碩大的落日,感慨了句:“是啊,忘了時間,我也有點餓了。
”
“喝了桑先生那麽多酒,正好今天我也收到了從法國酒莊送來的兩瓶葡萄酒,不介意的話一起在涼亭裏喝上兩杯?”
縱然跟這位秦先生已經喝過不少次酒,但秦先生說的話總是那麽客氣禮貌而又疏遠,好在秦桑已經習慣,他贊同的點點頭,“好啊,那我先回去換身衣服,炒幾個菜端過來。
”
秦先生出酒,他做菜,你來我往,誰也不欠誰,很公平。
男人笑着應了句,“好啊,你的手藝很不錯,若是能在這兒開個中國餐館一定會很受歡迎。
”
秦桑搖頭:“你太誇張了,我隻會一些家常菜,這點水平糊弄人都不夠,何況我也不想那麽累。
”
說完,秦桑便沖着正追着白色拉布拉多的黑虎,“黑虎,先回去了。
”
黑虎意猶未盡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抱怨的嗷嗚一聲後才戀戀不舍的起身一步三回頭的離開那隻母狗。
母後乖巧的跑回了秦先生身邊坐下,圓溜溜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離去的黑虎。
洗完澡,換上幹淨的衣服,秦桑随意做了幾個能配得上高端紅酒的下酒菜,怕秦先生覺得寒碜還特地做了兩份鵝肝。
兩人一邊喝着酒一邊欣賞着落日美景,看着兩隻狗瘋狂的在泥土裏竄來竄去,弄的一身都是泥。
秦先生也不是個話多的人,隻是偶爾會說上那麽兩句話,問秦桑些許不輕不重的問題,秦桑也會跟着回應兩句。
安靜的喝酒,不知不覺便喝的有點多,這紅酒不喝還好,一上嘴就控制不住。
秦桑驀地想起了當年沈以則結婚那天,他一個人可是單幹了兩瓶紅酒醉的不省人事反而在天臺睡了一晚上,醒來後還發瘋般的去找張靜找了虐。
現在想想,自己當初真的是傻透了。
平常不怎麽喝酒的人,漸漸地愛上了這種微醺的滋味兒。
可能今天将茉莉花田打理幹淨,這些花兒看着實在是賞心悅目,連帶着心情也好了不少,秦桑喝的有點多,白淨的臉頰上染上些許紅暈。
秦桑揉着有些漲疼的腦袋一擡頭,黑眸跌入了男人湛藍的眸子裏,他有瞬間的愣神,不禁發出一聲贊嘆:“秦先生的眼睛……好像深海,又好像是暴雨後的天空才能擁有的那種深藍,真漂亮。
”
男人瞳孔微微一眯,眼尾帶着幾分說不出的意味,嘴角勾着看上去心情不錯,他深深地盯着秦桑的眼睛,不吝贊美,“桑先生的眼睛很澄澈,很幹淨,也很漂亮。
”
秦桑下巴墊在左胳膊上,擡起右手晃了晃,“不不不,我的眼睛不好看,我也不喜歡,我很久沒照鏡子指不定變得又老又醜都是皺紋的,可不像秦先生這般英俊潇灑,你可千萬別調侃我了。
”
哪怕是臉上有疤毀了容,他還是不喜歡自己這張臉,所以家裏沒有鏡子,因為不喜歡照。
“一張假臉,都是科技罷了。
”男人的視線落在秦桑臉上的疤痕上,眼底不易察覺的閃過一絲心疼,“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我的醫生把你臉上的疤去掉,說不定……”
“不用!”秦桑直接拒絕,“這不是疤,是記性,留着它,就是要提醒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轍,給過去的自己一個警醒,忘掉痛苦,忘掉怨恨,也徹徹底底忘了他……”
“‘他’是誰?”男人還是忍不住的問了一句,“你的愛人嗎?”
“不算,不,不是,他不是我的愛人,應該算是仇人吧。
”
秦桑眉頭不經意的皺了下,思考了許久才得出這麽個答案,“他明明不愛我卻還是不放過我,還好,還好我再也見不到他,他也找不到我了,我們兩個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會再遇見了。
”
沈以則憎惡他到想殺了他,他也怨恨沈以則,隻願此生不複相見。
愛人,從來都不是,倒是仇人形容的更貼切一些。
男人還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那如果他還是不放過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你,把你帶回去呢?”
秦桑眉頭皺的很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他的眼睛變得通紅:“那他就隻能帶回一具屍體。
”
說完又立即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不會的,他再也不會找我了,因為他死了,他比我先死,也會比我先投胎,我得活的再久一些,這樣下輩子就遇不到他了。
”
“原來,你真的這麽恨他。
”男人的心口空了一塊,仿佛有一雙手活生生的将他的心髒拽了出來,“恨到連下輩子都不願意再遇見他了?”
“我這一輩子隻忙着愛他了,現在清醒了,總該為自己再活一回,做點自己想做的事,這疤也是我的解脫,是我的自由。
”秦桑撐起身子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看向那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感慨了句,“日暮西垂,美酒醉人,歲月悠然,我即自由!”
“你真的……”男人喉結滾動,語氣微哽,“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
“嗯,喜歡的不得了。
”
放在腿上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男人喝了口酒掩蓋住不該出現的情緒,笑的有些難看,“既然喜歡那就一直這樣過下去吧,一個死人,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不會再打擾你,破壞你平靜的生活了。
”
“說的是,不想那些不開心的了。
”秦桑覺得自己今天晚上是真的喝多了,揉揉漲疼的腦袋,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走向旁邊的躺椅,一邊揉着頭一邊說,“不行了,今天喝的實在是太多,您繼續吧,我先躺一會兒。
”
因為秦桑喜歡畫畫,經常在這兒一坐就是一整天,所以涼亭裏也放了一個木制躺椅,秦桑自己編的,躺在上面很舒服。
男人靜靜地望着秦桑許久沒有挪開目光,落日餘晖灑在他身上為他渡上了一層橘色暖光,他的胳膊擋住了半張臉,隻露出光潔削瘦的下巴。
視線緩緩從下巴挪到敞開的鎖骨上,他還是太瘦了,這麽多好吃好的也沒能讓他多長兩斤肉,凹下的鎖骨都能養活金魚了。
秦桑的袖子卷起來,胳膊上那十幾道刀疤深深地刺痛了沈以則的雙眼,臉上劃過一陣冰涼,沈以則伸手摸了摸,才驚覺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他趕緊轉過頭去擦擦臉上的眼淚,心更像是被扔進了油鍋反複煎炸着一樣痛的他喘不過氣來,他緩緩撐着桌子站起來,腳步不穩,搖搖晃晃的走到秦桑面前蹲下。
他将手放到褲子上狠狠地擦了擦,覺得幹淨了,才敢去觸碰秦桑,輕輕的将他胳膊從臉上挪開,看着他削瘦光潔的面容,眼淚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沈以則顫抖的手隔空描繪着秦桑平靜的睡顏,發抖的唇瓣用力抿了抿才哽咽地說:
“你不願意,我不逼你,我永遠都不會再逼你,你喜歡這樣的生活我就陪你,至少讓你不會在覺得孤單。
”
沈以則視線早已模糊不清,臉上的淚水滑落滴落在秦桑臉上,沈以則生怕驚醒了他,迅速将眼淚擦幹淨,而後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桑桑,願你往後餘生如徐徐之風,随性且自由,恣意且灑脫。
”
目光舍不得從秦桑臉上挪開半分,不知夢到什麽,秦桑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以至于沈以則在看到他這般輕松惬意的笑容時,忍不住俯身親了一下秦桑的臉頰,又在他的唇上吻了吻,“桑桑,我愛你!”
心滿意足的笑了下,沈以則再次擡頭,眼中隻剩落日餘晖,醉人的晚霞,在日落時分,他偷了睡美人的一個吻。
沈以則目光溫柔如水,他輕輕将人抱起來,“桑桑,在這裏睡會生病的,我送你回房間!”
似是感受到了懷抱那熟悉的溫暖,醉酒的人眉頭皺了下而後又松散開,他下意識的伸手圈住男人的脖子,将臉靠在了他急速跳動的心口,一如當年般輕輕地‘嗯’了一聲!
夕陽西下,餘晖透過雲層如霞光萬,遠處的天空浸染上一層柔和的琥珀色,如同一顆逐漸退去光芒的璀璨明珠,萬千雪白迷人的茉莉花随着晚風而舞動着,兩隻狗子你追我逐,驚飛了一地的雀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