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病房裏，秦桑呆呆的看着天花闆，他目光無神、一潭死水，鼻腔裏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兒，臉上的疼讓他更加的清醒，他并不是要自殺或者自殘，隻是不想看到這張臉，他厭惡、憎恨這張臉。
在監獄裏的許多個夜晚他都不敢睡覺，他隻要閉上眼睛就是那些向他索命的人，是那些責怪的叫喊，絕望的呼救，他沒有臉面在夢裏見到他們。
他更害怕會夢到沈以則、夢到秦寧。
房門被打開，非苑拿着報告走過來，看他這幅樣子做了個深呼吸以後才說道：“你知道你病的有多嚴重嗎？”
秦桑的沉默讓非苑更加心痛，他見過這男人兩面，說不上很熟，卻有一種要把他抱在懷裏痛哭一場的沖動，他看了那麽多病人，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病成這樣。
“你是我見過病的最嚴重的、卻也最理智的患者，秦桑，你到底還要執着到什麽時候？你還是不願意放下，不願意放過你自己？你其實并沒有錯，你也沒有罪，放過自己吧。
”
非苑坐在床邊，拉起他的手，他的手指很細很長，手卻很冷，他勸說道：“秦桑，林玉不怪你，他不會怪你的。
相反的，是你讓林玉活了那麽久，是你讓他還有機會跟唯寧相見、相愛，如果沒有你的話，說不定林玉早就……早就……”
想起沈林玉，非苑抹了把右眼的眼淚，沈林玉的死，不僅讓薄唯寧崩潰，更擊垮了秦桑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讓他的心理徹底崩潰，深陷在罪孽的深淵裏不願意走出來。
這個男人壓抑了太多年，導緻他病的太重太重了，但是他很理智，聽獄警說他隻是偶爾不睡覺，其他還是挺正常的。
這次他是弄傷了自己但沒想過自殺，一般的重度抑郁症患者很容易有自殺傾向，但是他沒有，他甚至理智的讓人害怕。
秦桑還是不願意開口，隻是眼淚順着眼角滑落在枕頭裏，隻要想起那個瓷娃娃一樣的少年，他的心就被挖開一樣疼的無法呼吸。
當他到漠河，看到沈林玉凍僵的屍體，看到他渾身是血、毫無生機的躺在那兒的時候，他從沒有這麽恨過沈以則，他恨他，更恨自己。
那一瞬間他才看清，他才想通，是他的愚蠢、自私、懦弱，一步步的将沈林玉給逼死，他早就該醒過來的，早就該帶着沈林玉逃走。
“沒人該死！”
秦桑許久沒有開口說過話，嗓子異常的啞。
“秦桑，他們不是你害死的，你不必承擔這些，你更不必為他頂罪。
你想想方淩霄，想想程瑞雨，他們都在外面等你，你得堅持住。
”
“我不會死！”
秦桑像是恢複一般緩緩地從床上坐起來擦擦臉上的淚水，他看向窗外，藍天白雲，真是不錯的天氣。
“秦桑？”
“我沒有想死，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必擔心我，謝謝。
”
他本就沒打算尋死，這條命他還有別的用處，他是不會死在監獄裏的。
“你……想見他嗎，他，他的車就停在外面。
”
這個‘他’是秦桑最痛恨的噩夢，秦桑壓抑着情緒，搖搖頭：“不必了，我不想見他。
”
“還有什麽是我可以幫你的麽？”
“睡不着，給我開一些藥吧。
”
“好，我會定時過來，給你檢查身體。
”
秦桑沒回他，隻是倚在床上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了一句：“真是愚蠢。
”
愚蠢了這麽多年，到頭來得到的都是什麽啊。
非苑知道他還是希望自己一個人呆着，也沒有多做打擾，“我也會想辦法幫你申請監外關押，你的病太嚴重了不适合在監獄那種地方。
”
“不必了，監獄很好，你出去吧！”秦桑不想見人，也不想說話，太累了。
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秦桑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張臉終于還是毀掉了。
曾經，他為有這張臉感到恥辱，因為跟秦寧的臉一樣。
後來，他為有這張臉感到慶幸，因為跟秦寧的臉一樣。
現在，他為有這張臉感到痛恨，還是因為跟秦寧一樣。
既然無法從秦寧的陰影中逃出來，那他就毀掉這張臉，臉上的傷很痛很痛，當時他拿着玻璃把這張臉毀掉的時候心裏隻有暢快，不是因為重度抑郁症自殘感到暢快，而是因為沒有這張臉而感到高興。
這麽多年來，始終活在秦寧的陰影之下。
這下，是可以徹底的擺脫他們了。
晚上，非苑拿着開好的安眠藥剛從電梯上下來，看到倚在門口的人，忍不住的嘆口氣：“方先生，你回去吧，他不願意見你。
”
“他怎麽樣了？”方淩霄鼻尖酸的厲害，他趕緊用力的揉了揉。
他看向不遠處的病房，病房門口站着兩個穿着警服的人，他沒有辦法去見秦桑，除了心理醫生之外，秦桑拒絕了任何人的會面。
“病的非常重，是我見過病的最嚴重的人，這些年他承擔太多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到底是怎麽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