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老爺子穿着一件簡單的藍色條紋病号服,頭發花白,杵着龍紋拐杖的身影走得顫顫巍巍,他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視線的終點是落在秦音和秦浔之的身上。
老爺子在看到秦浔之的身影以及他的打扮時,神色恍惚了刹那。
緊接着,繼續杵着拐杖走向秦音。
他已年邁,肉眼可見他走向秦音的步伐很辛苦。
但,這次。
秦音沒有跟往常一樣早早就先一步迎接上去,穩穩扶住爺爺的手臂。
她站在原地,目光在君老爺子出現的刹那多了幾分複雜與難以琢磨。
君哲松見一直住在無菌療養病房的父親居然親自出來了。
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君棠月和君司禮,他自己原本還應該繼續暈着,但現在卻裝不下去了。
他當然害怕。
但,老爺子來了,他就必須站起來。
否則,他這個君家家主都倒下了,那麼君家在京市對外的名聲也算是垮了。
總不能。
他都年過半百了,君家的威望還跟曾經一樣要靠着君老爺子早年間給京市各位大佬治過病的恩情立足。
即便是,他也得先支棱起來。
把君家的面子撐住。
于是,君哲松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臉色難看地趕緊沖上去護住自家父親道:
“父親,你可離那蛇蠍心腸,欺師滅祖的不孝女秦音遠點吧。
”
“她剛才居然将棠棠的手指給……”
君哲松說着,心理陰影簡直要把他給吞沒了。
好似隻要提起,他都能感受到手心裡那軟趴趴的觸感,以及臉上那濕漉漉的溫暖……
他此刻慌亂地撲向君老爺子,臉上還有剛剛被君棠月的皮沾染上的血迹。
整個人看上去,倒是瘋瘋癫癫模樣。
君老爺子不語,親自杵着拐杖撇開君哲松,然後邁着緩慢而沉重的步伐走到秦音面前,眼底滿是疼惜與溫柔地開口:
“小音,是他們欺負你了?”
君老爺子目光掃過地上的一雙孫兒女,眉心蹙起,在低眸對上君棠月眸子的刹那,更是怒氣傾瀉。
他直接提起拐杖,毫不留情地狠狠打在君棠月的脊背上。
“砰!!”
一拐杖下去,君棠月痛得尖叫蜷縮。
她的眼淚瞬間再次泛濫。
“嗚嗚嗚……爺爺,爺爺我是棠棠啊!”
君棠月哭了,連她都沒想到爺爺一過來率先就是給自己一棍棒。
君老爺子的拐杖的實木的。
沉重用力地打下去,即便一個老年人的力氣不算大,但砸下去那一拐杖,也能讓君棠月後背瞬間出現一道青紫痕迹。
“君棠月,站起來。
”
“立刻給你姐姐下跪道歉!”
君老爺子厲聲呵斥,呵斥後又喘不勻氣得捂着嘴咳嗽,一張因為生病而蒼白臉更加褪去了血色。
“咳……咳咳,我倒是不知,你在背後這樣欺負小咳……咳咳小音!”
“她是我親自承認的君家血脈,君家誰都不準欺負她。
”
“可你,你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咳咳……咳……這樣對小音。
”
“君棠月,道完歉,不管小音原不原諒你,你都去拘留所接受審判吧。
”
君老爺子說着,一拐杖又要砸向君棠月。
這次,卻被君哲松給沖上去握住。
他難以置信地盯着君老爺子的臉,氣不過道:“爸!”
“棠棠确實有錯,但她到底是女孩子,你讓她這樣衆目睽睽之下給秦音下跪道歉,是不是太過了?”
君老爺子也來勁兒了,反手對着君哲松的雙腿又是一拐杖。
他每一拐杖都打得很刁鑽。
幾乎都是抽在比其他地方能疼痛個十倍的地方,讓被打的人疼到眼淚都快掉下來。
這樣的懲戒,才能彰顯他對小音的疼愛。
他還是那個會護着小音的好爺爺。
從未變過。
“逆子,閉嘴。
”
“錯就是錯,我也是剛了解到君棠月居然私下裡這麼挫磨我家小音。
”
“我不是早就說過,君家誰都不準欺負小音的嗎?她身上流着的是君家的血脈,是你們的親人咳……咳咳……是不是你們是嫌我這個老頭子老了沒用……沒用處了咳咳……”
“所以就這樣欺負我們孤爺寡孫?”
君老爺子氣得捶胸頓足,每說一句話都深吸一口氣怒不可遏,身體又像是随時會難以承受地再脆弱倒下去一般。
君哲松生生挨了自家父親一拐杖。
這才清醒過來。
趕緊上前去扶住君老爺子的後背,忍着痛為他順氣。
君家能有現在立于京市的資本。
從最開始就是君老爺子在醫學上的成就,得了不少京市大佬的人情,從而讓君家人在京市的位置越發穩固。
君老爺子雖然這些年一直都住在療養院裡極少回君家。
但,在外人眼中。
君老爺子才是君家真正的頂梁柱。
君哲松的聲望都及不上這位。
是以,此刻君老爺子出場,一來就表明立場,他是站在秦音這一邊的,甚至為了秦音連自己的親兒子和另一個親孫女都收拾。
由此可見。
君老爺子是疼惜秦音的。
隻是他身體不好,不能在君家時時刻刻護着小音而已。
“父親,您這是哪裡話。
”
“君棠月确實被我養歪了,您打算怎麼處理,那就怎麼處理吧。
”
“兒子……沒有異議。
”
君哲松擺爛道,他當然不忍君棠月受苦,但君老爺子在君家才是說一不二的地位。
他作為小輩。
隻能尊重父親的決定。
“君棠月,還不趕緊給你姐姐下跪道歉?”
下、跪、道、歉!!
道歉君棠月可以張口就來。
但,爺爺居然要她下跪?
給秦音跪下嗎?
她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哪有同輩之間還需要下跪的?
但君棠月不敢抗拒。
她趴在地上,右手痛得幾乎失去知覺,因為疼痛她渾身顫抖着流着冷汗。
右手手背皮肉被剝去,暴露出的猩紅血肉展露在所有人的眼底,君棠月隻覺火辣辣地蹿上來,背上又被砸了一拐杖。
她隻能蜷縮佝偻着身子根本站不起來,濕漉漉的頭發胡亂貼在她的額頭上,眉毛擰作一團,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裡凸出來。
但君棠月還是不得不撐着全力顫顫巍巍站起來。
秦音就在她的面前。
她站起來後,居然就這麼直愣愣地對着她跪了下來,眼淚和冷汗混合着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滑落孱弱少女的臉頰。
君棠月顫着唇毫無尊嚴可言地祈求着:“姐……姐姐,棠棠知道錯了。
”
“你可以原諒我嗎?”
在場的人都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