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離開并不可恥,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情緒。
祝他前程似錦。
」
周衍同時瞥到了評論區的留言,統一的勸退口吻。
「我也是雙相,建議是不要和雙相患者談戀愛。
」
「前任和博主一樣也是雙相,在一起六年,最後還是分了,這種病治愈不了,像單方面在消耗另一半。
看博主的視頻很有感觸,祝好。
」
「吊着一口氣活着,也許哪天就悄無聲息地死掉了。
」
…
周衍關上屏幕,把手機還給縮在座椅上的餘笙。
她猶如犯了錯的小孩,始終別着頭。
“餘笙,你轉過來,看我。
”
餘笙咬着下嘴唇,拼命搖頭,她好似站在懸崖邊,下一刻随時有可能墜落。
周衍嘆氣,耐心地哄她:“我沒有生氣,也沒有累。
”
他伸手揉了下眉心,又無奈道:“好吧,可能是有點生氣…”
餘笙轉過頭,像小動物一樣目光可憐又警惕地看着他,她的手還扣在門把手上。
“不過不是生你的氣,是在氣我自己。
”
“沒把你照顧好,昨天晚上很晚才找到你,今天你又進醫院了。
”
餘笙緩慢地,僵硬地松開了手,鼻子裏湧起一陣酸意,将呼吸的通道也堵住了。
周衍說得很慢,盡可能讓她聽進去。
“笙笙,我以前差點成為一名醫生,想找個心理專業領域的同行打聽點事并不難。
”他頓住,聲音放得更柔和,“你想的那些事,我都知道。
”
“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患有長期疾病,他們一樣需要每天吃藥或者打針,但并不妨礙他們中的大多數過得很好。
你在去年在倫敦的時候就做得很好,不是嗎?你十一月和十二月都有在好好吃藥。
”
餘笙手指絞在一起,好好吃藥不是她的功勞,是他的。
沒有人提醒的話,她是記不住的。
周衍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餘笙,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你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一直在努力鬥争。
”
周衍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在心牆上的釘子。
餘笙捂住嘴,崩潰地大哭起來。
那些躲藏在脊椎和肋骨裏的彷徨,懷疑,迷茫在剎那間無處可逃,彙聚成溪流,混合在淚水裏從身體裏奔湧而出。
餘笙調整呼吸,抽泣着說:“我是個特別膽小的人。
”
周衍無聲地笑了笑,他又何嘗不是呢。
他在腦子裏演繹了上千遍如何要向她解釋那場在紐約發生的事故,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适的方式。
嚴格意義上,他也是劊子手之一。
如果四年前他聽從了同事的絮叨,去病房裏看過一眼,兩個人的命運或許都走向另一個方向。
她不用再吃那麽多苦。
“餘笙,被愛會讓一個人變得勇敢。
”
周衍沒有說出完下一句,去愛一個人也是。
“我很想愛你。
”他認真地,長久地注視着她,“但你一直沒有給我機會。
”
餘笙看着自己的腳尖:“你上次說過了。
”
“那我這次再說一遍。
”周衍抽過搭在椅背上的圍巾,慢條斯理地系在餘笙的脖子上,“我是個情緒很穩定的人,在倫敦的時候你應該就知道了。
我和以前醫院的同事咨詢過你的問題,也讀過相關的書,我也一直在嘗試理解你。
”
類似的話,餘笙從陸姍央那兒也聽過。
陪伴者的情緒至關重要。
但這太過于遙遠。
她不相信世界上有人會無條件地,小心翼翼地陪她去對抗病情,研究每一次情緒波動,尋找合适的相處模式。
連将她帶到這個世界的血濃于水的至親都做不到。
圍巾到了最後一圈,周衍收回手,和餘笙對視。
“所以現在,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餘笙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第一次叫他全名:“周衍,和我在一起會很累。
”
“你也會很累,雙相患者需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力氣去接受一段親密關系。
”周衍重新解鎖車門,“所以我們才要一起努力。
”
他下車走到另一邊打開副駕駛的門,把裝着藥盒的塑料袋套在餘笙手上,背過身留給她一個背影:“走吧,回家。
”
餘笙将手圈在他脖子上,寬闊的背部像一張防跌落的網,兜住了她整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