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中軍帳内燭火通明,中間的案桌上擺滿了佳肴。
鄭介平帶着兩名小校走進帳篷,高季輔迎了上去,抱拳道:“鄭将軍,高某久候了,請。
”
鄭介平還禮後,在案桌旁坐下,瞅着對方道:“高将軍,你今天怎麼想起請未将喝酒?”高季輔笑了笑,道:“鄭将軍來到瓦崗軍中,高某招待不周,今晚這頓酒,算是陪罪了。
”
“高将軍太客氣了。
”
高季輔端起酒壇,給兩人的卮中斟滿酒,然後舉起卮道:“鄭将軍,來,幹了!”
酒喝至半酣,高季輔睜着醺醺醉眼,故作神秘地:“鄭将軍,告訴你一個秘密,今晚我們就要開拔。
”
“去哪?”
“去攻打長安。
”
“啊?”鄭介平一聽,驚得脊背一層冷汗,酒也醒了大半,“你?你們要造反?”
高季輔冷笑一聲,道:“你說對了!”說罷扔掉手中的卮,埋伏在帳後的衛士們沖了出來,将鄭介平和兩名手下捆綁起來。
鄭介平一邊掙紮一邊大叫:“高季輔,你會後悔的!”
“押下去,砍了!”
次日辰時,孝基營中軍帳裡,永安王李孝基正在與屬下将領閑話,一名将佐匆匆地跑了進來,大叫:“王爺,不好了!瓦崗軍跑了!”
“怎麼回事?”李孝基瞪大眼睛問。
“軍營裡一個人也沒有,隻發現鄭介平等三人的屍體。
”
一名屬下想了想,道:“王爺,他們應該是叛逃了,要不要派軍隊去追趕?”李孝基沉思片刻,搖頭道:“不,皇上讓我們鎮守長春宮,大軍不得輕動!馬上派出斥候,弄清楚瓦崗叛賊逃往何方。
另外,将此處情況寫成一份奏疏,快馬報送朝廷。
”
“是!”
長安,明德門。
如同往日一樣,城門開啟之前,行人和車馬已經排起長龍了。
有所不同的是,今日隊伍中多了許多女眷,她們或背着包袱,或背着背簍,似要進城走親戚。
隊伍中還有一頂大花橋,大概是要進城接新娘子,跟在轎子後面的吹鼓手們,手裡拿着唢呐和铙钹等樂器。
宋石身穿一套新衣服,戴着一朵大紅花,打扮成新郎的模樣。
卯時一刻,城門開啟,人流和車流開始緩慢地向前移動。
等到花轎經過時,一名城衛走了過來,攔住了轎子。
宋石迎了上去,臉上堆着笑:“兵爺,怎麼啦?”
“轎子裡裝的什麼?”
“我們進城接新娘,轎子是空的。
”
“空轎?空轎四人擡得都吃力?”
“這……”宋石見裝不下去了,對轎夫們一使眼色,大叫一聲,“動手!”
四名轎夫抽出擡杠,朝士兵撲了上去。
吹鼓手們紛紛扔掉手中的樂器,從花轎中取出刀劍等兵器,朝守衛城門的士兵沖了過去。
而假扮婦女的士兵也紛紛扯下頭巾,取出藏在裙子下面的兵器。
經過一陣殘酷的厮殺,叛軍奪取了城門。
宋石走到城門口,将手指插入嘴中,沖遠處打了一個響亮的唿哨,藏身在樹林中的數千名瓦崗軍呐喊着沖殺過來,占領了明德門。
瓦崗軍迅速擴大戰果,占領了長安城南面的另外兩座城門。
長安城失守了,成千上萬手持兵器的瓦崗軍如潮水一般湧進城來。
李密已于昨日秘密離開了長安城,住進了軍營。
他脫下綢衫,重披戰袍,隻見他頭戴金盔,身穿铠甲,俨然成了一名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将軍。
李密在衆多侍衛的簇擁下進入了長安城。
他帶着賈閏甫等幕僚,登上了明德門的城樓。
這兒居高臨下,長安城的一切盡收眼底。
眼前寬闊的街道,鱗次栉比的房舍,巍峨的宮殿建築,幾乎一眼望不到盡頭。
而李密的士兵們,正通過他腳下的數道城門,像洪水一樣湧進城去,沿着通衢大道朝着四面八方殺奔而去。
空氣在燃燒,大地在顫抖,千萬人的呐喊如滾滾驚雷,動人心魄。
李密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感覺幾個月來積淤在胸中的戾氣一掃而光,一股豪邁之情油然升起。
他李密又造反了,以前,他造大隋的反,現在,他造大唐的反。
常言道:時人不識淩雲木,直待淩雲始道高。
他李密不是一塊任人砸在腳下的石頭,而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不是嗎?長安城,大唐的心髒,此刻就被他踩在腳下,被他踐踏、蹂躏,在他的腳下戰栗、哀嚎。
極目之處,那矗立在地平線上的巍峨宮阙,就是他下一個進攻目标。
圍在李密周圍的人,個個意氣風發,談笑宴宴,他們都為打下這座煌煌巨城而欣喜若狂。
李密更是躊躇滿志,飄飄然如在雲端,覺得天下大勢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