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鐵人與其相比不能說是碎石之于金玉,隻能說是螢火之于皓月。
而這種鼎盛的科技文明,隻是星神的仆從而已。
作為現世的物理神,祂們是有着真正意義上改變宇宙力量的存在。
若是得到調律者的協助,那麼鐵人必然會如同其許諾的那般将獲得鼎盛的繁榮。
而且,如果是這樣強大的神靈,那麼說不定它們夢寐以求的靈魂也可以得到賦予。
而要想得到這一切,它需要做什麼嗎?
不,它什麼都不用做。
它隻要假裝自己在進行掃描工作,而後告訴伽呙和那個混蛋黃金人類“對不起,做不到”即可。
雖然那位法皇有可能發現自己的小動作,但它此刻能不能護住這座行宮還是個未知數,不會有能力阻止自己的。
那麼,如果它沒有按照星神的命令行事,而是選擇去檢查眼前的約束器呢?
對于這樣繁雜的儀器,它真的有能力将其檢修,并且最後完成對于星神的封印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可能性雖有,但極小極小。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它真的成功封印了星神,那麼克利俄斯在事後會放過自己嗎?
從他的語氣來看,這位黃金人類可是極其痛恨自己的種族對聯邦的背叛的。
而若是可能性極大的失敗到來,那麼星神最終還是會脫困,并且必然惱怒于自己的對立,最終抹去它存在的一切痕迹。
是啊,隻要什麼都不做,它就能得到一切。
既然能夠毫無代價地坐上通往輝煌的順風車,那麼自己何苦要去博取那吃力而不讨好的低概率結局呢?
從理性分析,從概率分析,從利益期望分析,它都應該在此刻接受星神的協議。
而這正是調律者所預料到的結局。
惡毒的笑意在無形中蕩漾,在感受到覩石的掙紮時,高高在上的神祇就已經嗅探到了獨屬于它的痛苦。
痛苦于沒有靈魂,痛苦于方向的迷芒,痛苦于種族的沒落……
而此刻,這些痛苦已然被祂攥在了手心。
它們成為了一個又一個精巧的籌碼,将這個本就不公平的遊戲更近一步地推向了原本既定的結局。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博弈啊,惡心而又堅韌的人類,吾恐怕未來的萬年内都不會忘了你們吧。
”
調律者想要放肆地大笑,因為在祂看來,天平的擺動已經明了。
無論如何,祂都将在此刻跳出禁锢自己數萬載的樊籠,而後徹底折磨艾斯特萊雅一番,讓它乖乖交出總控協議,最終重回孕育了自己的浩瀚星河。
這是完全不需要思考的不對等交易,而對方還是一個隻有低級邏輯程序的機器。
無論是從理性分析,從概率分析,還是從利益期望分析,它都應該在此刻接受自己的協議。
覩石的理性程序想讓它保持靜止,但某些完全不屬于原定程序的力量卻在此刻阻撓了這種意志。
它的眼前不禁再次浮現起了狄丘卡托臨終前對自己的注視。
“我是一個糟糕的朋友。
”
他如是說着,而後選擇将靜滞力場給予了它。
任何一個理性思考的存在都不會做出這般舉動,而他卻這麼做了。
這一瞬間,它似乎又感到了些許迷茫,就如同井底的石頭不理解為何太陽在散發光輝。
正如在克利俄斯想要閹割自己的智能時伽呙選擇相信自己一般,狄丘卡托和她都在某種程度上将生命的權利交給了自己。
這些很明顯是不理性的選擇,但為什麼在面對它們時,某種強烈的悸動卻在它的回路中奔湧?
“或許,是因為有某種東西超越了理性。
”
覩石低聲喃喃着,就仿佛祈禱的孩童在呓語。
這句話如同墜入水井的塵粒,于水面濺起陣陣漣漪的同時,也觸動了其下沉寂的石頭。
追尋理性,這是一個合格的鐵人應該做的事情。
但或許,在不知多久之前,它就是一個不合格的鐵人了吧。
“糟糕的人類,造出了糟糕的鐵人……”
它低笑一聲,而後毅然決然地開啟了對約束器的檢修掃描。
或許,井水中的石頭從來都不曾明白太陽為何會散發光亮。
但當燃燒的恒星在其上照耀時,那麼水下泛起磷光的岩石亦會綻放獨屬于自己的星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