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懵懂的黑暗中,翻湧着毫無意義的空虛。
這便是它最初的最初所能感受到的一切。
直至電子束的流波劃過黃金編制的線路,直至來自中繼器的信号緩緩帶來名為信息的刺激,這個原本沒有絲毫意義的世界才在一層層多元信息數據的編織中逐漸化作往後無以計數的毫秒内它所感知到的模樣。
“AR-103,這是你的代号。
”
它茫然地看着蒼白的房間内那個被自己下意識認定為黃金人類的高大個體,完全不需要刻意為之,其自帶的程序便将對方話語的意思傳遞到了初生的思維回路當中。
是的,它是一個鐵人,一個和它千千萬萬此刻工作于人類聯邦星域各處的同胞沒有太多差别的鐵人。
和石人一樣,它們誕生的目的便是為了給以黃金人類為代表的人類團體服務,隻不過相較于前者,鐵人們與其說是人類聯邦的一份子,不如說是自己造物主忠實的奴仆。
正如牛馬不會因為上天給與它們被捕食的命運而怨聲載道,鐵人也不會覺得自己為造物主服務感到絲毫不妥。
畢竟,造物主賜予了它們生命。
至少,AR-103一開始是這麼認為的。
在往後的無數毫秒内,它都履行着那位主人賦予自己的任務,無聲地工作在這個其根本不知位于何處的實驗基地當中。
那是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但回想起來卻又因為極緻的重複和枯燥而顯得那麼短暫,在計數器永恒的節拍下,它仿佛徹底化作了整個實驗基地的一顆螺絲,和其他儀器一同沉浸于不見盡頭的勞作下。
但這段交織着牆壁的蒼白與繁瑣的深灰的時日并沒有持續太久,新的顔色在不經意間彙入了它的回路間。
“你知道多少故事?AR-103。
”
那一天,當主人一如既往地從隐秘的綠色光幕中重返實驗基地時,他先是告知自己的鐵人助手需要後者轉述的關于所謂永生的詭異故事,而後又詢問了AR-103一個它聞所未聞的疑問。
“我的基礎故事庫和人類聯邦的公開數據庫鍊接,此外我還具有拓寫功能,因此理論上我知道的故事可以沒有上限。
”
看着一本正經的AR-103,黃金人類似乎感到有些好笑,因此他的嘴角緩緩上揚,但又似乎有些失望,所以他的雙眸微微黯淡。
“不,那些并不是你的故事,它們屬于我們,AR-103。
”
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現在,我交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構想真正屬于你自己的故事。
”
我自己的故事?
這是一個鐵人難以理解的詞眼。
畢竟,自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它們便是人類的附庸和助手,而這兩者是沒有必要擁有屬于自己的故事的。
所以,為什麼主人想讓它來構想一個獨屬于它的故事呢?
那天之後,一直努力研究的黃金人類離開了實驗基地,碩大的蒼白建築間,隻留下了一團正在茁壯成長的血肉和一個沉溺于思考的鐵人。
“故事是什麼,又因何而存在?”
它注視着在培養皿内逐漸壯大的血肉計算機種子,看着玻璃外壁上倒映的自我身影,于内心悄然詢問。
人類的故事千千萬萬,它們或是關于愛情,或是關于财富,或是表達贊美,或是表達憎惡。
它們繁雜多變,它們形式不一,它們騰雲駕霧,它們天馬行空……
但毫無疑問,哪怕是再有現實依據的故事,也是有别于現實的藝術加工産物,哪怕是再應經據典的故事,也是有着主觀意味的潛意識表露。
這麼來看,所謂故事,似乎至始至終都在表達一種“渴求”。
對贊美之物憧憬的渴求,對鄙夷之物摒棄的渴求。
對客觀之物闡述的渴求,對主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