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十年内絕對是他們手裡最賺錢的項目了。
沒有人能拒絕一台不到五百元的摩托車了,即便這個時候大家都很窮,但交通工具是實打實的。
安德魯當然不羨慕紅星廠生産的摩托車,這種小玩意他都懶得騎。
但是,這種說幹就幹,還能幹成的工業生産能力,以及廣闊的市場和盈利能力就讓他羨慕了。
這個時候内地有7.45億人,咔咔咔一頓減,哪怕有一百萬人能買得起摩托車,也足夠紅星廠在這個項目上賺大了。
資本家從來不會羨慕别人賺了多少錢,他們隻會羨慕别人賺錢的能力。
紅星廠這種立竿見影的工業能力,算是切實地擊中了安德魯的心。
尤其是看到供應鍊加流水線在内地能夠實現工業生産,更讓他确定内地在未來一定會成為世界的生産基地。
中國人在工作态度上并不輸給德國人,勤奮樸實,熱情好學。
越是在這裡時間久了,越能感受到這一點。
所以,他不想跟程開元兜圈子了,直截了當地跟李學武談。
兩人就在貿易管理中心的頂樓,吉利星船舶租賃的辦公室裡。
看着不遠處的海河,沒有劍拔弩張,沒有嚴肅的談判,有的隻是商量,在已經敲定合作協議的情況下進行補充和協商。
安德魯很在意内地的合作,甚至有點運輸大隊長的味道了。
前方火炮陣地後移50米!
他同技術團隊一起下項目,踩在小腿深的泥地裡勘察現場。
有技術工人安裝造船機械不正确,或者違規操控設備,他都要管一管,比特麼徐斯年還要認真負責。
搞的老徐給李學武打電話訴苦,說他這是給造船廠請來了一位書記。
李學武罵他懶驢不上套,如果在外國佬的面前丢了臉,他這工作也不用幹了,早點回來退二線。
你聽聽這話說的,四十出頭退二線,老徐能幹?
徐斯年一邊罵他資本家,一邊要求造船廠的技術團隊和工人卷起來。
莊蒼舒心裡抱怨貿易管理中心工作卷,他是沒看到營城造船廠。
管理中心是内卷,造船廠已經瘋狂到了内外混卷了。
安德魯在跟李學武的談話中,态度很是懇切積極,完全是奔着項目落實,盡快生産的目的。
輕量級貨船,以百噸到千噸為主,内河和沿海航行,主要用作散貨運輸和調度,其實市場還是很廣闊的。
李學武在這一次跟他提出了世界先進漁船制造技術,也就是百噸到五百噸這個量級的,用于供給津門水産公司,以及沿海的其他水産公司。
這玩意絕對是暢銷品,在沒有禁漁期的時代,幾乎不存在庫存。
津門水産公司在營城造船廠訂制的漁船,在試航完成後的第一時間就開走了,一天都不打算損失。
也正是有了營城造船廠的支持,津門水産公司的生産能力正在提升。
沒有合适的工具,如何增加魚獲,又如何與紅星廠開展深度合作。
無論是食品廠,還是食品供應鍊,海鮮都是熱銷品。
而安德魯也很清楚地認知到,紅星廠在供應鍊和流水線的加持下,造船能力是何等的驚人。
船舶工業中很多零部件的生産都已經交給了遠在奉城的機加工企業。
營城船舶的技術研究也與濱城船舶實現了聯動互通。
也就是說,營城船舶從原來的完整工業,逐漸向專業生産廠轉變。
除特殊核心零部件以外,營城造船廠将甩掉那些臃腫的生産車間。
船塢一個接着一個地建,但不見機加工生産車間增多。
庫房倒是多了,鐵軌直接連通調度車間,東北工業一條線,真正滿足了營城船舶的生産需要。
如果不是紅星廠有了自己的機加工企業,也許這條線還要晚幾年。
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一座隻負責核心零部件加工,全面實現供應鍊産業化組裝生産的船舶工業,其制造能力有多麼的恐怖。
安德魯很是懷疑,依照紅星廠的這種造船速度,東南亞的遊艇市場早晚會讓他給攪和黃攤子了不可。
當遊艇淪為平民玩家的遊戲道具時,就說明它已經不值錢了。
明星再怎麼被資本折騰也是值錢的,因為一般人消費不起。
如果一般人都能消費了,那就是過氣明星了。
所以危機意識,催促安德魯必須多線投資,在重量級貨船技術已經被法商确定合作後,他瞄準了輕量級貨船,走薄利多銷的路子。
況且就算是千噸級貨船,也還是這個時候的主流貨運工具。
在談話結束後,兩從辦公室裡出來,在各自秘書的陪同下前往食堂。
本來李學武是想請他出去吃的,津門的館子别有風味。
但安德魯深知,目前内地的形勢不是很好,雖然不耽誤他做業務,但個人安全還是要注意的。
連在這裡工作的吉利星人員都是不出門的,出門也是去大街對面的船上,直接回港城潇灑。
資本家最會讨好有用的職工了,他的遊艇随時都能送這些人回港城,隻要他們努力工作,怎麼玩都行。
在津門,安德魯警告手下的員工,不要玩命,他都保不住的那種。
李學武之所以願意跟安德魯交朋友,很直接的一點便是他的睿智。
懂分寸,知禮貌,很尊重人。
從一下樓便有貿易管理中心的職工跟他打招呼的情況就能看得出來,他在這裡竟然還很受歡迎呢。
這個老外有點不簡單啊。
——
“這裡的飯菜你能吃的慣嗎?”
李學武看着端着餐盤坐在對面的安德魯,笑着問道:“要不要我安排他們準備西餐給你們?”
“完全不用,千萬别——”
安德魯能得到這裡職工的認同并非是出于他的身份。
李學武端着餐盤親自排隊打餐,他也是一樣,看樣子絕不是第一次。
“我已經吃夠了西餐了,在港城我都是吃中餐的。
”
他點了點盤子裡的蔬菜道:“在内地我覺得這些菜更正宗,更有味道,我喜歡這種食堂文化,吃飯香!”
最後一句他是用東北話說出來的,很有喜感,周圍的職工聽見了都哈哈大笑,他也不在意,跟着呵呵笑。
這樣的資本家,其實也挺好玩的,是吧。
“徐跟我說,你們廠有很多職工”安德魯好奇地看着李學武問道:“能跟我說說有多少嗎?”
“我問過他了,他說不知道。
”
他很困惑地攤了攤手,道:“一個近乎于高層管理者,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企業有多少名職工。
”
“這不怪他,是我們發展的速度太快了。
”
李學武微笑着解釋道:“年初您問我,我會說兩萬七,上個月您問我,我會說三萬一,現在您問我,我會說四萬,如果下個月,半年後,我就得告訴您九萬這個數字了。
”
“OhmioDio——!”
安德魯震驚的無以複加,嘴裡都開始飚意大利語了。
他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李學武确定道:“你是說,年底前你們廠将會有九萬名工人?”
“其實可能到不了九萬人”李學武想了想,說道:“指标是八萬九千人,但會考核和調劑掉一些人。
”
“最終可能會維持在八萬到七萬這個數字之間。
”
“哦——這有什麼區别?”安德魯一臉無語地說道:“我們的陸兵才這個人數,你們一個廠就……”
“你們不怕管理上出現問題嗎?”
他有些皺眉地提醒道:“我從未聽說過有哪個企業擴張到如此急切的地步。
”
安德魯搖頭道:“這不是工業的進步,而是退步。
”
“你還記得上一次見面,我跟你說的話嗎?”
李學武自信地看着他提醒道:“我說過,我們的企業是組織的,是人民的,也是工人的。
”
“無論有多少人加入進來,那都是在給自己工作,給自己的組織工作,給自己的國家工作。
”
他放下筷子,雙手按了按,說道:“我們的企業在發展,福利是直接反饋給工人的,他們能在第一時間與企業分享成功的喜悅。
”
“所以我們永遠不會出現管理問題,隻會擔心福利待遇問題。
”
“你剛剛提到的數字調整是?”
安德魯懷疑地問道:“你們不是說不會辭退工人的嗎?”
“我并沒有說辭退工人啊——”
李學武拿起筷子繼續說道:“還是那句話,我們是工人,服從調劑。
”
“站在紅星廠的角度講,創造多少崗位,用多少人,還要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
他點了點桌子,道:“而且我們在發展過程中,是會出現快速兼并和資源整合的情況。
”
“但工人的安置和安排會放在第一位,也就是說,他們永遠有事可做,不會失去工作。
”
“這在我看來是天方夜譚”安德魯見李學武說的玄奧,飯都顧不得吃了,也沒在意周圍職工在聽他們講話,直接問道:“你剛剛說九萬人,優化調整後最少七萬人,這兩萬人哪去了?”
“不止是兩萬人,有可能是三萬、四萬、五萬人。
”
李學武解釋道:“在兼并和資源整合的過程中,我們會創造新的企業,幫助其他企業創造工作機會。
”
“這一批工人會随着工作需要,按需調劑到相對應的工作崗位。
”
他羅列了幾個正在實施兼并的工廠,又講了正在組建的三産工業。
股份制不準确,聯營更合适一些,這些工人還是在市工業勞動口的管理範圍内,屬于借調性質。
而在創造崗位的同時,紅星廠成了使用的一方,大大地節約了人事成本,也給市工業帶來了經濟活力。
紅星廠在人事變革中,汲取優秀的工人,取代技術落後的工人,實現崗位調劑,按需分配。
一大批工人會随着崗位的調整流動到鋼城和營城工業車間去。
紅星廠整體工業發展是快速地在産生工作崗位的,就算後期有崗位飽和的情況,工程隊也是不飽和的。
紅星廠投建的項目,以及在未來承接的工業項目,會讓這些崗位調整的工人有無限的用武之地。
況且紅星廠還要在未來支持市工業建設一座新的軋鋼廠呢。
舊設備,新工廠,換代過程中勢必會有工業疊代和調整。
市工業的管理班子已經在讨論研究,要在哪裡選址建廠。
同時,應紅星廠的邀請和幫扶,市工業準備建設一批輕工業配套産業,由紅星廠牽頭,組織重點工業圍繞生态工業區打造新型工業城市。
紅星廠不惜把三産中的一些配套産業調整出來,以聯營控股的方式,參與到了這個新的大型三産工業區。
現在說九萬名職工,三年後能剩下五萬人都算勝利了。
這麼優秀的企業,這麼成熟的技術,工人自然是要有流動性的。
而且三年後紅星廠就有了源源不斷的專業技術工人從學校裡畢業。
這些老工人也舍得調劑給其他兄弟企業,隻保留核心技術工人和工程師就行了,保證企業的競争力。
本來企業的集團化發展就是從發展到膨脹,再到壓縮再膨脹的過程。
每一次膨脹是為了發展,每一次壓縮是為了蓄力再發展。
紅星廠要做項目和企業的孵化器,也要做技術工人的孵化器。
不怕項目被分股,就怕工人都留在紅星廠退休,養不起,也傷不起。
年輕的工人代表了企業的年輕活力和動力,也代表了先進性。
其他企業缺少發展能力,分潤紅星廠發展紅利的同時,隻能接收更為先進的工人,承擔他們的退休壓力。
這一套理論無論是對企業,還是對工人,都是有利的。
隻有企業良性發展,工人才能保住穩定的飯碗,不至于被推向社會,自生自滅。
李學武的話講完,安德魯在驚訝過後是深深的思考。
金字塔式的工業發展模式他并不陌生,在西歐的工業體系内其實也是這一套,隻不過是沒有系統的調配,全憑借工人自主的流動性調劑。
其實他不知道,紅星廠工業搞金字塔結構,工人搞流動性調劑,也是少見的。
之所以後世出現了故步自封的情況,就是缺少這種企業之間的交流和工人穩定的流動渠道。
就在安德魯思考完,李學武還以為他能給自己一些建議的時候,他卻玩笑似的建議紅星應該造客船。
“客船?為什麼?”
李學武笑着說道:“我們國内客船商用市場目前并不是很廣闊。
”
“不不不——”
安德魯擺了擺手,糾正道:“不是賣,是你們自己用。
”
他點了點李學武,提醒道:“就營城造船廠,你們已經有了多少京城籍的工人?”
“鋼城呢?奉城呢?津門呢?”
安德魯抿了抿嘴唇,說道:“你們至少需要一條千噸級的客船,用于工人的通勤和運輸。
”
“否則隻依靠鐵路,我想一年下來的差旅費就夠你們頭大的了。
”
“你是認真的?”
李學武看着他的表情不似是完全開玩笑的,歪着腦袋想了想,他對财務這一塊還沒有确切的概念。
“相信我,我有足夠多的管理經驗。
”
安德魯指了指對面的港口,笑着說道:“每個月我要指出一大筆錢用于技術團隊回港調休。
”
“如果你們願意讓我的飛機落地的話,我絕對不會選擇遊艇。
”
他故意湊近了李學武,小聲說道:“你都不知道飛機運輸有多麼的便宜。
”
“謝謝你,安德魯先生。
”
李學武鄭重地道了謝,不用他交代,一邊坐着的彭曉力已經做記錄。
回去以後他就會安排财務調查評估這一費用,如果真的超出想象,那制造一艘自用通勤客船也無非不可。
千噸級客船其實沒有多昂貴,維護費用也一般,重要的是管理麻煩。
當然了,這個項目報給李懷德,他一定會審批的。
從亮馬河出發,一路能坐船到鋼城,這個誘惑大不大?
你别說紅星廠有自己的造船廠,就是未來飛機廠生産了,你讓老李審批飛行隊,他都會同意。
老李可不在乎花錢,他是面上人,還會怕李學武搞船隊?
越有面子他越高興,早晚都是要上去的人,能在乎這點錢?
“你們是可以商業化運營的,不會虧本的,還能盈利呢。
”
安德魯笑着吃了飯,點頭道:“如果這條航線開通了,我第一個買票支持。
”
草,李學武就說黃鼠狼給……呸,這個形容不恰當。
但對方的目的就很操蛋了,竟然是為了他的便利。
紅星廠一旦運營了客船,那每個月固定京城到營城和鋼城的航線外,最合适的運營線路就是跑幾趟羊城,那他可就省錢了。
都說洋鬼子,原來是跟這來的,這些人是真鬼道啊。
“謝謝安德魯先生的支持,我們會認真考慮的。
”
李學武笑着點點頭,又問道:“希望有一天我們能組建航空公司,開通了京城到港城的空運渠道。
”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樣安德魯先生就不用長途奔波了。
”
“我無比地期望這一天能早點到來。
”
安德魯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沒在意地笑着說道:“而且我也相信貴廠有這個能力和實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