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們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所有的領導都玩謙虛打臉那一套呢。
他為啥誇着李學武說?
一來這都是事實,雖然其中有他的成績和工作,但确實是李學武設計的外觀,也确實好看。
二來他也是壞,在李學武辦公室,自然不能拆台子,也想看看别人遇到李學武這樣的設計師是啥反應。
三來他還有求于李學武呢,他外甥女王露的事還沒說呢,今天來就有可能提及。
真要是成了,那以後就是親家了,咋能拆台呢。
所以,他一邊贊許,一邊鼓勵,示意李學武趕緊上大招。
“什麼泰山不泰山的,我就是有一些想法供你們參考。
”
李學武謙虛地笑了笑,将第一份圖紙擺在了上官琪的面前。
“無人直升飛機,我有兩種設計思路和方案。
”
李學武也沒管上官琪的反應,直接講道:“一種是大型無人機,一種是小型無人機。
”
“大型無人機就以現在的輕型直升飛機為準,不能再大了。
”
“小型無人機,隻做偵查和精确打擊,那自然是越小越好。
”
他又擺出了第二份設計圖紙,介紹道:“茶幾這麼大不嫌小,鞋盒那麼大才算終極目标。
”
上官琪:“……”
這啥玩意啊?
她愣愣地看着面前所謂的設計圖紙,聽着領導熱情的介紹,蒙了。
學了好多年的飛行器制造,那麼多的知識在這一刻失靈了。
大腦一片空白——
她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呢,這都是啥玩意兒啊?
小飛機?太空飛船?
“這……領導……”
她見李學武講完了,遲疑着提醒道:“您是不是拿錯了?”
上官琪覺得,一定是領導家孩子調皮搗蛋,把文件掉包了。
領導呢,給她講解的時候也沒注意看,就拿出來了。
其實也沒什麼,這個時候熊孩子也不少的。
你瞧瞧這畫的,還挺可愛的,一看就是小孩子畫的。
“嗯?什麼拿錯了?”
李學武微微一皺眉,看着她問道:“你是有什麼疑問嗎?”
“我是說……”
上官琪剛要解釋,便見一邊坐着的夏總拿起了茶幾上的兩幅畫。
“嗯,這一張有靈魂了,嗯,這一張就很有思維前瞻性了。
”
夏中全很是贊許地點點頭,看向李學武誇獎道:“李副主任,您這水平确實是又提升了。
”
“哪裡哪裡——”
李學武謙虛地笑了笑,擺擺手說道:“還得是你啊,夏總。
”
你們有病吧——
這啥玩意兒,你們就互相吹噓上了!
上官琪完全懵了,不知道夏中全從這兩幅畫中看出什麼了。
這特麼明明就是小孩子的信筆塗鴉啊,怎麼就靈魂了,怎麼就……
她倏地轉過頭,盯着李學武的眼睛,好想給自己一嘴巴啊。
我絕對不是在做夢,但眼前這幅狀況也太特麼荒謬了。
哎呀,你看看第一幅畫,直升飛機的尾巴上是什麼?
火龍的小尾巴嗎?
這就是冰飛廠魯副主任嘴裡的機智如妖?這就是謀算了701團隊的青年幹才?
怎麼到了這會兒成了兒戲了,就連本分老實的夏總都開始拍馬屁了。
我在哪,我是誰,我在幹什麼!
我剛剛接到的任務不是研究無人機嗎?是這樣的……吧?
——
“她還是年輕,缺少鍛煉,慢慢就好了。
”
看着一副魂不守舍離開的上官琪,夏中全笑了笑。
剛剛他用李學武的鉛筆,在紙上唰唰幾下,重新勾勒出了輪廓。
在李學武的指導下重新做了調整和布置,新的設計就出爐了。
當然了,第一設計還是李學武,沒有指導思想,他又如何理解和設計呢。
“我逗她玩,你還當真了?”
李學武好笑地撇了撇嘴角,問道:“你覺得她怎樣?有沒有潛力,值不值得投資?”
“這得分怎麼看了——”
夏中全喝了一口熱茶,微笑着說道:“你要是高标準,嚴要求,每次都提出這麼超前的設計理念。
”
“我想,是誰來負責這個項目,都會有壓力的。
”
他放下茶杯,看着李學武說道:“我可不認為你是在逗她玩。
”
“我雖然不是飛行器方面的設計專家,但我還是懂一些理論的。
”
夏中全敲了敲桌子上的第一版設計稿,強調道:“你的思路确實不一般,我是如何都想不到的。
”
當然了,他說的是第二張,雖然這兩張團吧團吧扔紙簍裡都沒人撿。
第一張隻能說是型,告訴上官琪應該往哪個方向使勁。
第二張就有點意思了,他給上官琪解釋設計思路的時候,明顯能看得出這姑娘都要死了。
快被李學武給玩死了。
你說李學武懂設計吧,他給你畫的這叫個什麼玩意兒。
可你要說他不懂設計吧,無論是講到的,還是設計到的,都是有具體方向和研究價值的。
來回這麼一搞,給這位年輕的飛行器專家搞的都要懷疑人生了。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核心設計在第二張,像太空飛船那個。
小型無人機,茶幾這麼大的,一想到這個,她的腦子就嗡的一下子。
如果能夠實現輕量化,低成本,高标準,這無疑是戰場大殺器啊。
無論是偵查還是投彈,都是目前直升飛機無法做到的。
就像李學武說的那樣,一名合格的飛行員培養成本都夠養一百個無人機駕駛員了。
這是在說專業人才的培養成本嗎?
當然不是!
李學武說的是,一名飛行員隻能控制一架成本高昂的飛機。
可如果是無人機呢?
一台直升飛機能造一百台無人機是什麼效果?
鋪天蓋地,如蝗蟲過境,片甲不留,想想就覺得可怕啊。
成本,成本,李學武一直都在強調成本,真就奔着這個目标去的。
因為她很清楚,戰争對後勤的要求,對成本的要求。
夏中全就坐在一旁聽着,當然明白李學武話裡的意思。
這玩意兒外面有沒有他不知道,但在國内還真就是空白。
看上官琪的表現也就知道了,外面即便是有,也是不多見的。
所以,紅星廠真要是能在這個領域打開突破口,那這條直升飛機生産線可就真的值錢了。
以紅星廠目前的生産模式,就像攢摩托車那樣,500塊一台,不!
無人機當然要貴一點,1000塊一台,哪怕是1000塊錢一台,一架KH-4直升飛機也夠買小兩百台了。
别看李學武有的時候不着調,總拿他們尋開心,但這也是手段。
當你覺得他在開玩笑的時候,這說不定就是個坑。
你看看被李學武坑的迷迷糊糊的上官琪現在是個什麼狀态就知道了。
掉坑裡,拉出來,再推坑裡去,再拎出來,死去活來的。
年輕的海歸,優秀的設計師還有那份隐隐的傲氣和嬌氣了嗎?
這就是李學武啊,總是讓你猝不及防,他以前也是防不勝防。
後來他學聰明了,無欲則剛,你說啥我都信,我服了!
江湖規矩,躺地上就不能再繼續揍了,我已經躺平了。
“少拍我馬屁啊——”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笑着問道:“王露回家跟她爸媽商量了嗎?”
“我可是給你問了啊,我嫂子那邊是同意了,說要見見。
”
“王露是個啥态度,那天你不是見到了嘛——”
夏中全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孩子别大了,一大了都是兒女債,當老人的都活該操心受罪。
”
“那天跟你說完,回去後我就找她爸媽談了談。
”
他也是滿臉惆怅地說道:“其實趙雅軍那樣的小夥子就蠻好的。
”
“老實本分,有上進心,重要的是要正經過日子。
”
夏中全滋喽一口熱茶,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呵——”
“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了?”
李學武擡起頭,看着他提醒道:“我也是年輕人啊。
”
“你?你還是算了吧——”
夏中全撇了撇嘴角道:“你不具有代表性,沒有可比性。
”
“我說的是現在的年輕人的價值觀和人生觀。
”
他一歪腦袋,道:“車間裡的年輕人,沒少給你惹麻煩吧?”
“這還是站在安全保衛的角度看待他們呢,婚姻呢?”
夏中全放下茶杯,長出了一口氣,道:“就拿王露來說,咱們知根知底的,你知道姑娘就是有點傻。
”
“可在外面是個啥情況,我不說你還不知道嗎?”
他搓了搓臉,說道:“其實跟你提完了,我就有點後悔了。
”
“年輕,都有犯錯誤的時候,還能一棒子打死啊?”
李學武翻看着文件,講道:“我也是年輕人,我也年少輕狂過。
”
“我很理解年輕人的想法,無非是不甘心和随大流。
”
他擰了鋼筆,道:“我跟我嫂子說了她的情況,還是看兩個人相處合不合得來,至于說影響嘛——”
“日子是自己的,鞋跟不跟腳,還得自己覺得,你說呢?”
“你要這麼說,我這心裡可就好受多了,一直都挺不好意思的。
”
夏中全笑了笑,說道:“我當然是希望這事能成的,咱們以後就是親家了。
”
“哎——”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玩笑着強調道:“在單位要稱呼職務!”
“哈哈哈——”
——
從周一開始,紅星廠保衛組便在李學武的指揮和要求下,針對廠職工近期的治安情況做出針對性行動。
宣傳處和人事處配合,進車間,進單位,抓典型,抓先進。
保衛科安排了幾次演練行動,在征求了分局的意見後,對廠職工主要居住區域,再次開展了巡邏行動。
繼去年十二月份,紅星廠的護衛隊重新出現在了東城區。
與去年不同的是,護衛隊的人數、裝備、車輛和形象都有所升級。
一台羚羊巡邏車搭配十台摩托車為一個巡邏小組,一台信号燈指揮車搭配四個小組對主要居住區實現了全覆蓋安全保衛。
當手握56式,身着作戰服,頭頂鋼盔,全身武裝的護衛隊出現在居住區的時候,東城區的治安環境瞬間清明了很多。
不僅如此,保衛科連同分局,在廠職工中挑選了一部分先進青工,組成了治安巡查員隊伍,在晚飯後,十點前對重點區域進行輔助性巡邏。
當然不能指着這些青工把問題解決了,但發動職工參與到安全保衛行動中來,不僅能起到帶頭作用,還能起到監察和宣傳的作用。
隻有他們,才是最了解青工隊伍裡思想動态的人。
一旦有了風吹草動,保衛科這一次不再是瞎子摸象,定點偵查,定點破除,定點抓捕。
李懷德是下了狠心了,不允許紅星廠在這一次的風氣中露頭。
久病不起的工會主蓆熊本成都出來工作了。
他的任務很簡單,廠保衛處負責抓,他們負責開,一條龍服務。
隻要參與到打架鬥毆事件中的職工,不論是誰,一律開除。
為此,工會那邊組織了職工代表,随時都能通過審核,第一天抓,第二天就能開除你。
這效率相當快,相當的果決,而且是很直白地宣傳給職工。
你有熱血上頭的思想,就要有丢工作的準備。
周三下午,李學武處理完工作以後,在彭曉力的陪同下,上了指揮車,直奔京城火車站。
按照行程,李學武今晚抵達津門,明天上午将會去貿易管理中心檢查指導工作,同時與等在那裡的意商吉利星船舶公司老闆安德魯會面。
其實李學武每周都應該去一趟津門的,但實在是工作多走不開。
他是貿易管理中心的主管領導,隻能被動地通過電話遙控指揮。
當然了,每周一次的頻率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每個月一次還是可以的。
之所以不用擔心一個月去一次也不會出現問題,是因為李懷德經常去津門,每次去都會到貿易管理中心轉轉。
别問老李是幹啥去的,問就是工作,就是這麼的負責任!
李學武這個級别,沒有可能開專用車廂的,倒是能有卧鋪。
但就兩個小時的車程,他也沒讨那個麻煩,隻跟列車長要了兩張軟座。
不提他的工作證夠級别,就是在車站上車的時候,還是車站領導送上來的,就足以讓列車長謹慎對待了。
軟卧都是稀缺資源,掌握在列車長的手裡,是能變現的。
像是這種短途,還是白天,李學武知道他們怕什麼。
所以當他提出要軟座的時候,列車長也是連連道謝,還給端了熱茶。
這一趟不是京城段的車,不然一看他的工作證就知道是誰了。
下午三點多上的車,五點多到的津門,是管理中心來接的站。
一台伏爾加M24就停在站台下面,惹得出站口的人頻頻側目。
見到李學武帶着秘書出來,接站的辦公室主任主動打招呼問好。
李學武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在這裡寒暄,便一起上了汽車。
看着高級轎車接的是一個年輕的幹部,出站口的人私下裡讨論,不定是誰家公子呢。
李學武并沒有批評辦公室主任,更沒有要求下一次用普通車輛。
他是管理中心的主管領導,來這裡不用這台車,他們怎麼接别人。
這台車還是李懷德要送給他使用的,但他覺得在京城太招搖了。
便請李懷德安排在了津門,用于貿易管理中心接待使用。
平日裡,李懷德來津門,也是用這台車出行,很是方便。
老李多精明個人呢,聽說李學武要來津門,他才不會來呢。
幾次試探,明白李學武的心思就得了,沒必要非往一塊湊。
辦公室主任問了他,是否需要去管理中心看看,李學武拒絕了。
讓他直接送自己去洋房那邊。
都這個時間點了,管理中心都要下班了,還去扯什麼蛋。
他是最讨厭領導趕着下班時間來檢查工作的,你說我是走還是不走啊?
走了你說我不懂事,不走我白加班跟你在這演戲虧得慌。
所以,李學武才不會去當惡人呢,要突擊檢查也不是這個辦法。
辦公室見領導如此理解大家,臉上的笑意都濃厚了幾分。
他也是會來事的,知道自己跟李學武之間有差距,所以主動跟彭曉力聊了起來,主要是介紹情況。
說是對接工作,實則是探查李學武此行的目的和目标。
上一次在鋼城高舉屠刀,喀嚓了兩個人,震懾的威力已經波及到了津門,他們都很怕李學武的。
尤其是李學武一貫的不按常理出牌,往往打的人措手不及。
管理中心主任莊蒼舒,跟李學武是一個級别的,但見着他依舊是客客氣氣,可不敢拿架子擺态度。
彭曉力跟李學武時間久了,老滑頭了,當然不會胡亂說話。
在給對方壓力的同時,也表示了領導此行屬于正常工作。
車輛很快便到達了洋房門口,司機倒是輕車熟路,看來李懷德沒少用他。
李學武下車後徑直進了右手邊的院子,并沒有跟辦公室主任多寒暄。
而彭曉力也是一樣,隻跟對方點點頭,便拎着行李進院了。
辦公室主任哪裡敢在這裡多待,上車走人,一氣呵成。
他是見過李主任那位表妹的,可不敢再看見李副主任的表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