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白菜炖豆腐,一份青椒炒豆皮,一份涼拌海帶絲”
李學武站在餐廳窗口看着一排的鋼菜盆點着菜,要了兩個素的一個涼的,又要了一碗紅燒鯉魚。
“海帶絲裡少放點辣椒啊,太辣口了就吃不出海鮮的味道了”。
“領導您就會說笑——”
餐廳裡備菜的大師傅回頭笑着道:“頭回聽說海帶也算海鮮的”。
“呵呵,我今兒請客,這麼叫不是好聽嘛,天南海北,陸珍海鮮都全活了,大席面”。
“嚯——!那還是您敞亮!”
大師傅走過來幫忙打了一大碗鯉魚,笑鬧道:“就是跟您吃飯這主兒可是倒了黴了!哈哈哈!”
大師傅原本是婁家的家廚,後來變革了嘛,得有正經的身份,就成了雇傭的廚師。
再後來,婁家隐蔽了起來,這廚子沒工作了,空有手藝沒編制。
倒是婁钰仁義,也不想丢了家裡這些個人,索性就帶來了這邊。
大師傅姓馬,一手上等的譚家菜廚藝,很得真傳。
要說在這食堂性質的餐廳裡算是埋沒人才了,想想也對。
不過這年月,雖然廚子不愁工作,更不愁溫飽,但總要個體面。
什麼是體面?
除非像是傻柱那般,從一開始就接他爹的班,跟廠裡做活,擁有着工人的身份,算是老大哥。
一般來說,廚子就是服務人員,無論在哪個機關都是這個事。
服務人員,從工作性質上來說就是做服務的,永遠的有自卑心理。
畢竟解放才不到二十年,辮子和根子還沒咔嗤幹淨呢。
他早就把婁家當自己家了,包括他娶媳婦,也都是樓老闆張羅的。
總覺得在婁家做事就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去别處有些不自在。
在俱樂部倒也還行,因為早先婁家父女在這邊經理,他也把這邊當成了家,幹工作也随心。
隻是婁家父女相繼離開,現在還能見着婁老闆兩口子,但婁小姐是見不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跟李學武不算是很熟悉,但知道這位領導跟婁家關系密切,有很深的關聯,值得信任。
所以馬師傅對李學武也很是尊敬,開玩笑隻是親近的表現罷了。
李學武對他也是一樣,平日裡來的少,但隻要來了,見着面了,必定是要說上兩句的。
“行了,夠吃了,少來點吧”。
馬師傅給李學武打菜裝盤,那必定是份量十足的,尤其是魚肉。
“您吃着,今天的魚特别的好,算得上開河魚,沒有土腥味”。
“得嘞,您忙着吧”
李學武笑着接了餐盤,端着四個菜四碗飯往餐廳走。
餐廳裡方桌旁,趙老四頗有些不自在,剛剛他彙報完就要回去吃飯了,可李學武偏要拉着他一起吃。
這都不算,吃就吃吧,還不讓他去打飯,偏要自己去。
你就說,跟李學武一起吃飯,還得由着他請客,這多不好意思啊。
這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排隊等着請客李學武的呢,他何德何能,竟然吃着領導親自端過來的飯。
你就說跟着這樣的好東家,一個月即便隻管吃喝不發工資,是不是應該的,心裡是不是熱乎乎的!
“我來——我來——領導”
看見李學武過來,趙老四便起身迎了上去,主動要去接餐盤,卻被李學武拒絕了,隻能跟着往回走。
到了餐桌旁,他搶着把菜和米飯擺好,又擺了筷子。
“今天吃得簡單點,晚飯了,我吃不得太葷的,你們且就着我,隻當我小氣了”。
“您太客氣了,我自己吃飯更簡單,跟您一起吃怎麼都覺得香”。
“來,小白,羅雲”
他們正說着話這會兒,周小白和羅雲走了進來,李學武擡手示意了一下。
“跟我吃飯着急,我吃的快”
李學武笑着對趙老四說道:“以前更是,噼裡啪啦跟打仗似的,現在還好,慢下來了,也素的多了”。
“我也是這樣,尤其是上班的時候,有點啥事總忘了吃,要不就是緊着吃,緊着忙活”。
趙老四是坐在了李學武的對面,見着周小白和羅雲過來他就要起身。
羅雲按住了他的胳膊,叫了聲四哥:“您就坐着,我挨着您”。
她笑着招呼道:“我剛才還跟小白說呢,今天真難得啊,李哥請客,還是跟四哥一起吃”。
“快别開我玩笑了,跟你們一起吃飯我才是榮幸呢——!”
趙老四跟羅雲比着賽地表演口才,桌上一時倒是熱鬧了。
周小白恬靜地坐在了李學武的身邊,趁着羅雲說話的空檔跟趙老四叫了聲四哥。
這院裡的姑娘和小夥子,多是受過趙老四的點撥和幫助。
畢竟他是跟着周常利一起來的,算是來得最早的那批人。
這院裡剛開始整維修的時候他就在了,還是負責門口的安保。
現在更是負責了全院的安保,以及服務員的管理和培訓工作。
該說不說,趙老四這人沒啥文化,更沒啥特殊的能力,全靠一門心思肯鑽研。
他自己也感慨說,當初要特麼把這份勁頭兒放在學習上,華清也考上了。
以前的趙老四是街頭的小混混,三句話說不到就要舞刀弄槍的主。
現在你看看,這是出了名的大總管,門裡門外但凡會來事的,都得管人家叫聲四哥。
門外的江湖事雖然他不管,但江湖人都知道,這裡算得上是四九城所有頑主最後能獲得公平的地兒了。
再一個,所有人都很清楚,這道大門不僅僅是頑主的顔面,還是他們最後的一條出路。
大門裡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他們不懂,但他們知道這道大門所代表的意義,以及周常利曾經說過的話。
所以,管着這道門的趙老四,理所應當地成了四哥,四爺。
你别看四哥在李學武面前規規矩矩,恭恭敬敬的,他管着人,訓人的時候也是兇着呢。
要是沒有他鎮着,這院裡的服務員和教練員們也不能這麼規矩。
規矩,是趙老四最先提出來的,也是最先身體力行,帶頭遵照的。
因為有了規矩,所以李學武和管理處的人才會信任他。
因為有了規矩,所以他才能吃得上這碗飯,把飯碗端的穩穩的。
羅雲出身不是特别的好,比不得周小白,她在院裡也就是個普通的黃毛丫頭,所以很會說話和辦事。
你看她會說話了?她比不得趙老四,趙老四可是拜師專門學過的。
為什麼羅雲和周小白都對趙老四叫四哥,一方面是趙老四做到了,另一方面則是來源于對方的照顧。
說話辦事互相學着,年輕人就是在這麼進步的。
尤其是周小白,曾經以為趙老四會在李學武這邊打小報告的。
結果呢?她這聲四哥叫的心甘情願。
趙老四多聰明個人啊,跟着他師父學的比猴都差不多了。
周小白是什麼人?是什麼出身?
他太清楚了,更清楚李學武是什麼人,周小白跟李學武混在一起是個什麼結果,他一眼就看清了。
也就周小白還年輕,歲數還小,還是喜歡玩鬧的年齡。
所以說她有點什麼小秘密,趙老四完全不在意,因為李學武不在意。
這麼簡單?
哎!就這麼簡單!
趙老四始終認為他是給李學武幹活的,辦事的,他隻維護李學武的利益和關系。
李學武關心的,在意的,他才會關注,否則其他問題,一概不懂。
這是他師父教給他的,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抓主要矛盾。
就周小白這樣的姑娘,要跟李學武耍心眼,還用得着他去打小報告?
你且看着吧,說不定誰玩誰呢。
李學武根本不在乎周小白跟誰玩暧昧,更不在乎她瞞着他什麼。
趙老四旁觀者清,剛才門口站着等周小白的那幾個傻哔咋咋呼呼的,再加上周小白的反應,事情還不夠明顯嗎?羅雲的解釋多尴尬啊!
他不信李學武看不出來,之所以沒有說破,完全就是在哄着周小白玩,至于說李學武要玩什麼,這個他管不住,管住自己的嘴就行了。
“左傑最近在忙什麼呢?”
周小白沉默地吃着飯,沒有跟羅雲和趙老四搭茬兒,李學武給她夾了一塊魚肉便問起了羅雲。
羅雲瞅了周小白一眼,給李學武笑着回道:“說是青年彙的事,他今晚還說要回來呢,我到現在也沒見着他”。
她有些歎氣道:“最近他忙我也忙,有的時候就算是見着了,也是匆匆而過,兩句話都說不到”。
“呵呵,怪我,耽誤你們好事了,一會我批評批評左傑,怎麼能不照顧女朋友的心情呢”。
李學武笑着逗趣道:“工作可以慢慢來,但要因為工作影響了愛情,那就得不償失了”。
“你就逗我——!”
羅雲嗔了一句,捂着嘴嬉笑道:“您可别說他,否則還以為我抱怨什麼了,其實忙點好,我看着他忙,心裡特别的踏實,男人就是得有事業”。
她話裡意有所指地說道:“整天遊街散逛,無所事事吃爹媽的人能有什麼出息”。
“都有說望子成龍的,還真是第一次見着望夫成龍的”
李學武故作沒聽出她話裡背後的含義,眼角餘光看着周小白臉色稍變,便逗了羅雲一句:“小心悔教夫婿覓封侯啊——!”
“放心,他封不了侯,我知道他有幾分能耐,辦事還行,主事一般”
羅雲倒是敢當着李學武的面評價自己對象,也不怕李學武對左傑有了刻闆印象。
她笑着道:“您多給我鍛煉的機會,隻要我一直比他有出息就行,您放心,我不會甩了他的”。
“嗯,我多努力”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為了你們倆的幸福,我也得幫助你進步”。
“哈哈哈——!”
——
飯桌上嘻嘻哈哈的倒也歡樂,羅雲和趙老四借着吃飯的時間就把院裡的情況介紹了個大概。
李學武在飯桌上吃的少,說的也少,主要是聽他們說。
同時也不忘了照顧一下周小白的感受,給她夾菜,遞紙巾。
周小白因為鐘悅民的事心懷忐忑,面對李學武的時候愈加的小心謹慎,很怕他知道什麼,看出什麼。
飯後四人一起出了餐廳,因為知道左傑一會兒也要來見李學武,羅雲便也跟着李學武一起走了。
隻有趙老四,在花廳門前再次同李學武道謝後便回門房去了。
夜色正好,月光溫柔,皎潔無暇,燈火輝煌。
花廳的大紅燈籠映射得地面也染成了粉霞顔色,煞是好看。
李學武走在周小白和羅雲的中間,聽着羅雲講她跟着沈國棟學習業務的事。
這些天還是以熟悉情況為主,沈國棟帶着她轉看了生産、渠道、銷售網點以及關系客戶等等。
她倒是對生産環節印象深刻,羅雲從未想過,她們身上穿着的工作服、行政套裝以及皮鞋等等,都是從一監所等監獄部門生産出來的。
怪不得品控這麼優秀,也難怪李學武跟她說生産基地位置安全保密。
這能不保密嘛,這能不安全嘛。
“國棟哥現在安排我跟蹤李師傅設計夏季行政套裝新品,同時監督春季套裝的銷售和運輸工作”。
羅雲笑着說道:“我還給李師傅提了幾個意見,他都有說很好,會采納呢”。
“是嘛——!”
李學武認可地點點頭,玩笑道:“一會兒我跟國棟說說,别讓你幹這個了,大姑娘家家的不方便”。
“啊?這,這怎麼不方便了?”
羅雲有些懵,她沒想明白李學武的話是什麼意思。
李學武笑着眨了眨眼睛道:“讓你‘跟蹤’一個老頭子,影響多不好,他有欠考慮了”。
“哎呀——!”
羅雲羞的紅了臉,嬌嗔道:“你就說笑話我用詞不當就行了呗!”
“呵呵,挺好的,看得見你的進步,證明你努力了,也學習了”
李學武走進管理處的小院,邁步上了台階,推開了于麗辦公室的門。
屋裡沒有人,但燈亮着,應該是剛出去不久。
“有您這句話我再辛苦都覺得值了,再努力都覺得不足呢”
羅雲真是成長了,連漂亮話都說的好聽了,證明沒少磨練。
“于姐這會兒應該在招待所那邊,這幾天晚上都是”。
“沒事,不着急,你們坐”
李學武并沒有去沙發上坐,而是走到床邊蹬了布鞋躺在了床上。
羅雲見周小白去泡了茶,也就沒到這個勤快,挨着長條沙發坐了下來,從下面翻了瓜子出來吃着。
“李哥,您今天來了,明天還來嗎?”
她嗑着瓜子,轉頭看向李學武說道:“黃哥他們都說老見不着你人,以為你出差或者失蹤了呢”。
“是要出差,下周去津門”
李學武躺在床上直着腰,忙了一天,中午也沒得消停。
送走了哼哈二将,又跟敖雨華說了一下,讓她給營城打個電話交代交代,自己則是去見了李懷德。
關于聶成林的情況,李學武的建議還是以勞動觀察為主,當前形勢應該着重放在生産和經濟發展上。
楊鳳山走了以後,廠級領導還在鍛煉的隻有他一個了,更應該謹慎一些對待,免得引起非議。
李懷德聽了他的話沒說什麼,不過這樣恰恰證明他沒想着跟聶小光一般見識,聶小光也落不了他的面子。
堂堂一個大廠的領導,能在乎一個小癟三的嘩衆取寵?
更不會自降身份,跟對方一般見識,或者心裡郁悶添堵。
“累了吧?中午沒休息好?”
周小白端着茶杯放在了床邊小幾上,問候了李學武一句便挨着他坐在了床上。
很自然的,抓了他的大手幫他揉捏着,手,胳膊,肩膀。
手和胳膊還好,隻有她側着身子,雙手幫李學武揉捏肩膀的時候姿勢有些暧昧。
身子依着李學武的身子,俯視着李學武的臉,周小白的頭發散落下來,正好癢癢他。
“咯咯——”
看見李學武鼻子亂動,周小白忍不住笑出了聲,送來了右手,半個身子都倚了上去,借力理了理耳邊的頭發。
“長了,該理發了”。
李學武眼睛微眯,手心朝上,胳膊自然地枕在了周小白的腿上。
這姿勢似曾相識,以前去浴池洗浴結束後,上了三樓也是這般享受。
先捏手,後胳膊,然後把你的手放在腿上捏你的肩膀頭,然後……
嘶——不能往下說了,經常去大洗浴三樓的讀者都清楚,下面的内容不适宜寫在這裡。
周小白坐直了身子,沒理會沙發那邊瞅過來撇着嘴的羅雲,雙手将頭發攏起,用一根皮筋紮成了丸子頭。
“不想理,我想留長發呢,到時候編兩條辮子,多好看”。
“嗯,好看,還好用呢”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她,側着身子起來,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又躺了下去。
周小白沒明白他的話是啥意思,不過看着他臉上的壞笑就知道不是啥好事。
嬌嗔着瞪了他一眼,雙手推了他的肩膀繼續揉捏着,見他看過來,還皺了皺鼻子。
李學武看她是因為她倚在了自己的身上,要麼就全靠過來,要不就離開,就這麼用二兩大的饅頭刮嗤自己,是不是故意的?
周小白也發現了李學武的目光不是看自己的臉,她的臉倒是紅了。
捏着肩膀的手輕輕拍了他一下嗔道:“往哪瞅呢,閉眼睛!”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