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436章 為人夫

首頁
    “說給你不怕笑話,其實我的理想特别小,小到出不去軋鋼廠”。

     “當然不會笑話你,軋鋼廠已經不小了好嘛!” 景玉農瞅了他一眼,但被他身後的陽光刺激又底下了頭,道:“想按部就班地接班?” “嗯,其實就這麼點理想” 李學武扔了手裡的煙頭,走到她身邊坐下,看向百無聊賴站在車旁邊抽煙打屁的幾人。

     “你說職務高了好,還是職務低了好?” “我問你呢,你怎麼還問起我了?” 景玉農選擇不回答李學武的問題,示意他快點講。

     李學武點點頭,道:“相比于宵衣旰食,日夜忙碌的生活,我更願意享受朝九晚五的尋常日子”。

     “繼續” 景玉農身子輕輕依靠在了他的身上,嘴裡催促着他。

     “你剛剛提到了一個詞,按部就班,其實就很好” 李學武看和遠方,說道:“在什麼年齡做什麼事,享受既定的待遇,經受該有的考驗”。

     “如果未來的經濟發展和社會變革是穩定的,是傳承有序的,我甯願在二十一歲的年紀做好一個保衛科長”。

     他轉頭看向景玉農,道:“因為在這個年齡,我不用想四十歲應該做的事,承受四十歲應該承受的壓力”。

     “你問我在曆史沉浮中的定位,我要回答你的是,水漲船高,随行就市”。

     李學武坦誠地說道:“如果經濟變革和社會變革在演變過程中,讓我承受了過多的壓力和責任,那我就要争取對應的位置和資源”。

     “也就是說,組織賦予我科長的責任和需要,我就當科長,組織賦予我處長的責任和需要,我就要當處長” “如果擔着處長的責任,卻幹着科長的位置,我是手不能伸,腿不能邁,不是要把我憋死嘛”。

     李學武态度逐漸嚴肅了起來,道:“不是我選擇了曆史,而是曆史選擇了我”。

     “嗯,有點深意了” 景玉農點點頭,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了,幹什麼活,吃什麼飯,既受舊的秩序與規範,又在一次次選擇中打破這種固化的認知,對吧?” “嗯,你确實很了解我” 李學武笑着點點頭,道:“你是不是會讀心術,或者擁有高級心理學技能?” “鬼扯~” 景玉農瞥了他一眼,道:“我就是會讀心術,你那顆烏雲遮月的心我也讀不懂,看不透”。

     “還有!”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李學武,道:“你不就是心理學專家嗎?” “假的,這你也信?” 李學武好笑道:“不就是為了提升自己的競争力,找人幫忙出本書,表示自己擁有一些别人不能比的特長嘛”。

     說完示意了景玉農,道:“你的經濟管理學專家名頭不也是這麼……” “你說什麼?!” 景玉農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突然炸了毛,瞪着李學武随時都要撓他的架勢。

     “你再說一遍,我的專業技能如何?” “哦哦,你的不是假的啊!” 李學武好像剛剛知道的一般,連連道歉道:“恕我眼拙,沒有看出來,抱歉抱歉”。

     “我真想撕了你的嘴!” 景玉農氣急了,這壞人總能在你最欣賞和敬佩他的時候在你的面前挖個坑,一腳把你踹下去,再給你頭頂揚一把沙子。

     “沒必要,你隻要知道我的心理學專家是假的就行了” 李學武好笑地自黑道:“要不你也說說我,好平衡一些”。

     “我不說!煩你!” 景玉農瞪了他一眼,道:“你咋老這樣,要我說你就是故意的!” “一方面顯露過人的管理才能,又兼具敏銳的視野,讓人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優秀”。

     “另一方面則是凸顯自己的年齡弱勢,以退為進,反其道而行之” 她看着李學武,道:“你就是把自己定位成了一個有能力,有野心,有報複,有眼界的青年幹部代表”。

     “既不會引起現有資源掌控者的忌憚和威脅,又不會過度埋沒自己的才能和閃光點” “你要處處赢在關鍵點上,又時時刻刻提醒别人你在未來,不在此刻,你很享受這種過程嗎?” 景玉農皺眉道:“既然擁有這份心力,又有施展報複的野心,為啥不好好經營自己,跳出當前的舒适圈,出去走一走”。

     她示意了這處破敗的廠區,道:“你站在軋鋼廠看這裡是這樣,當你站在更高遠的地方看軋鋼廠,也是這樣”。

     “大丈夫,生一場,好男兒志在四方” 景玉農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很看好你的能力和眼界,你應該去更大的平台施展自己的報複”。

     “而且!” 她看了看李學武,認真地說道:“你也不缺乏跳出去的能力和機遇,乃至是去衛三團專職,再出來也必定是一方領導”。

     “所以,你是在勸我調職?” 李學武好笑地看着她,道:“人事變革是我建議搞出來的,最危險,也是最迫于無奈的自我調崗要發生在我的身上?” “那調崗的職工還不得瘋了啊,什麼情況啊,軋鋼廠要倒閉了?” “呵呵呵~” 景玉農聽他的講述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還是強調道:“一家之言,愛聽不聽”。

     “當然,我當然想過要走出去” 李學武正經了一些,點頭道:“從一進入副處級崗位後,我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包括在分局的崗位”。

     “分局不合适” 景玉農看了他一眼,道:“強力部門的上限太低了,你這樣的選分局還不如留在軋鋼廠呢”。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讓我去地方,我是慎重想過的” 李學武點點頭,認同道:“包括你所提到的,我丈人或者我的資源,都有能力幫我做到這一點”。

     “但你有沒有想過這裡面的風險,尤其是企業幹部出身的我,過渡到地方會不會水土不服?” “當然了,我是自信可以做到适應一切的” 他拍了拍景玉農的膝蓋,認同她的建議,道:“但有的時候形勢是不由人的,你可能隻看到了企業的限制和弊端”。

     李學武微微眯眼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在企業遇到的問題,其實在地方也一樣會遇到”。

     “而且,在企業施展抱負大小多少隻是影響經濟效益,權限于工廠這個小範圍的,但地方不一樣”。

     他指了指自己,道:“副處級,到了地方就是一方諸侯,輕易一個決定便是千人萬人的人生”。

     “我不敢保證自己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更不敢保證自己所做的決定都是正确的” “我更不敢拿千萬人的人生鍛煉自己的管理才能,就算你說我是膽小鬼也好” 李學武苦笑一聲,道:“其實已經說到了責任和擔當,我勇于承擔我自認為能肩負得起的責任,守護我應盡的職責和擔當”。

     “你說的繁華人生沒有上限,但在我看來就是放縱自己對進步的渴望和私心,給自己定了一個無限高的目标” 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頂,道:“現在我還能看到自己要接班的崗位目标,可到了地方,多高才算高?” “……” 回答李學武的是景玉農超長時間的沉默,是在想李學武的回答,也在想自己的人生。

     追求更高的職務,争取更快的進步,好像已經成為了幹部一上任的首要心态。

     往往會忘了走上管理崗位的初心,更忘了當初進入幹部行列所做的高度設定。

     李學武最後一句問的很直擊内心,多高才算高? 反過來再去理解李學武先前給自己做的在曆史沉浮中的定位。

     其實不難發現,随着形勢的變化,個人的發展必然要經曆浮浮沉沉,要有上的決心,也要有下的勇氣。

     隻能上,不能下的幹部,是對自己價值的過度信任,更是對組織工作的一種輕視。

     首先要确定一個信念,那就是在什麼樣的年齡就做什麼樣的事。

     十四歲的時候就應該好好學習,而不是處對象。

     二十四歲的時候就應該好好處對象,而不是玩遊戲。

     你不能等到二十四歲不處對象,想學習學不進去,用兒童的快樂麻痹自己。

     本應該在春天盛開的花朵,急于在晚冬綻放,那花朵必然經受風雪,殘缺受損。

     其次要對自己的能力和責權有清醒的認知。

     承擔什麼樣的責任就要什麼樣的權利,要麼給我,我來做事,要麼收回責任,我不承擔。

     你兩項都不選,那我隻能自己動手,增加我的職權來匹配我的責任了。

     李學武的進步便是如此,他起初隻是一個保衛幹事,是董文學賦予了他保衛科長的責任,那他就努力做到這一職務。

     後來付斌需要他再進一步承擔責任,那他就要走到相應的崗位上。

     走到哪一步不是他主動來選擇的,而是被動來處理的。

     在什麼時候不被動了,能擁有自己的行動選擇權了呢? 當他進入到副處這一仕途正式起點的時候,他就有了選擇權和判斷權。

     李學武就像是景玉農說的那樣,突出自己的優點,也凸顯自己的缺點,在做事與進步之間選擇了穩妥。

     簡單地說,他在克制自己的進步,也在壓制自己的進步。

     把能力和成績表現在領導身後,那年齡和資曆的缺點擺在領導面前。

     那你說領導在使用他的同時,是不是也在被他所使用? 景玉農很确定這一點,李學武就像是個滑不留手的怪物,穿插于所有管理層的身邊,看得見,抓不住,控制不住。

     她曾經想過要制約,或者限制,但沒用,最後隻能是妥協。

     不僅妥協了,還脫别的了。

     景玉農一方面是為李學武感到不值,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建立自己的影響勢力。

     李學武去了地方,她幫助李學武,李學武也會反過來幫助她。

     這就叫結網,或者叫結黨。

     李學武并不會為自己的限制和壓制感到不服或者委屈,真讓他站到李懷德的位置,他自信能幹好。

     但是,然後呢? 用二十一歲的年齡承擔上面施加給四十五歲幹部的壓力? 别鬧了,他現在已經快人幾步了,再快就不是招人恨了,那就是招人惦記了。

     —— “文彪兩口子下午來了” 一到家,顧甯便跟他說了這件事,還提到了對方帶來的禮物。

     李學武蹲在地上看了看,皺眉問道:“這什麼玩意?” “大補的,我有點不敢弄” 秦京茹有些害怕地聳了聳肩膀,道:“彪哥說傻柱認識個養生的禦廚,回頭叫他來弄”。

     “給我的?” 李學武站起身子,好笑道:“我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是給小甯姐補身體的” 秦京茹好笑道:“說是産婦傷元氣,需要補一補”。

     “那得問問我爸” 李學武撓了撓臉,對着秦京茹問道:“彪子呢?沒留飯?” “留了,小甯姐都開口了” 秦京茹回答道:“說是先回四合院,等你有空了再來”。

     “下午下火車就過來了” 顧甯跟老彪子不是很熟,但知道他們之間的兄弟情分,也沒拿對方當外人。

     “是帶着媳婦兒過來的,也有了身孕,三個月了”。

     “這小子,不怕累着媳婦?” 李學武好笑地抱怨了一句,道:“有了身子不得好好養着嘛,坐火車一路上哪得消停”。

     “思家心切” 顧甯解釋道:“說是回來看看丈人,他媳婦兒老念叨着”。

     “我說讓他把人接走,他告訴我不方便跟丈人一起過日子” 李學武撇了撇嘴,道:“好麼,現在是我幫他養老丈人了”。

     說完也是覺得好笑,微微搖頭看着顧甯道:“啥時候輪到我養自己的老丈人?” 顧甯瞥了他一眼,隻覺得這人說話都是故意的,故意逗自己。

     “你要有時間就回去一趟,他們好不容易回來一回” 她勸着李學武,道:“看他的意思是真想跟你聊聊的,你們也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周六吧,再說” 李學武走到沙發邊上挨着她坐了,嘴裡解釋道:“他那人你也知道,說起來沒完沒了的,還要喝酒,哪有時間陪他”。

     說完把耳朵貼在了媳婦兒肚子上聽了聽,笑道:“今兒沒鬧騰啊?” “有點累” 顧甯推開了他的腦袋,撐着身子直了直腰,道:“也沒累着,也沒抻着,就是累,怕是要生了”。

     “去醫院?” 李學武态度認真了起來,道:“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你是醫生,你的狀況你清楚”。

     “我知道,不用去” 顧甯有些偏執地搖了搖頭,道:“還得幾天,現在去了要麻煩,還住在那,不習慣,不舒服”。

     “嗯,你自己決定” 李學武點點頭,看着顧甯說道:“千萬别逞強,更别拖延,我不是專業的醫生,但我是專業的丈夫”。

     “知道了~” 顧甯好笑地看着他的緊張,擡起手推開了他的臉,道:“趕緊洗洗去,馬上吃飯了”。

     “親一個” 李學武小聲指了指自己的臉,給媳婦要求着。

     顧甯卻是捏了他的臉一把,指了指沙發那邊讓他看。

     李學武一回頭,卻見李姝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們。

     “哎呀,閨女,你在這呢!” 李學武笑着站起身,走過去一把抱起了閨女,笑着逗了起來。

     李姝看了看叭叭,又看了看媽媽,随後示意到了顧甯身邊,學着李學武指了指自己的小臉。

     “哈哈哈!” 李學武笑着主動親了她一口,這可把她惹翻了。

     “臭!” 李姝擡手擦了一把臉,還自己聞了聞,随後嫌棄地撇開手,扭過臉喊道:“臭啊~我不要了~” “你還是不是爸爸的小棉襖了!” 李學武好笑地哄着閨女如何都不成,隻能抱着她往衛生間走去,爺倆一起洗了個臉。

     李姝才一歲多不到兩歲,都已經知道愛美了,每天都提示秦京茹幫她擦香香,還知道護膚了。

     隻是習慣了秦京茹的溫柔,她對于爸爸笨手笨腳的樣子是又無奈,又好氣。

     “臭!” 她站在洗手台上,皺眉指了指爸爸的嘴,提醒他刷牙。

     李學武故意的,沖着她呼氣,氣的李姝急眼要咬他。

     “好好好,祖宗!” 他抱着閨女一邊刷牙,一邊給她又洗了洗小手。

     她說自己臭,卻不顧花盆裡的土,非要弄的一手泥。

     雞飛狗跳的洗漱完,爺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往出走。

     剛走到客廳,便見顧甯臉色緊張地撐着沙發扶手,看着他輕聲說道:“李學武,我……好像羊水破了”。

     “真的?” 李學武趕緊将閨女放到了地上,快步走了過去,攙扶住她,問道:“不是……?” “不是,安排車吧” 顧甯看了看身下,知道生産的時候到了,冷靜地對他交代了一句。

     李學武反而頭上見了汗,一嗓子把韓建昆從外面叫了回來,快速交代了幾句,随後又對着拎了炒菜鏟子出來的秦京茹說道:“去拿生産包,小甯要生了”。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章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