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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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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好,我知道了” 咯噔~ 賴山川手裡的電話跌落在了辦公桌上,發出他内心同樣的聲音。

     他剛要擡手去抓電話,卻又碰到了茶杯,茶水撒了一辦公桌,陰濕文件。

     來不及收拾這些,賴山川抓起電話扣上,随即站起身穿了椅子上挂着的大衣。

     深深地看了一眼辦公桌上的茶杯,以及被茶水陰濕了的案卷,從文件櫃裡翻找出一個行李包,拎着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哎,處長” 秘書正拿着文件來找他簽字,見他神色匆匆地拎着包往外走,便叫了一聲。

     賴山川本想不理他的,但還是站住了腳步,接了對方的文件和鋼筆,看也沒看,唰唰點點地簽了字。

     “剛剛家裡來電話,說我愛人摔倒了,很嚴重,我回去處理一下”。

     “好的” 秘書接過鋼筆,詢問道:“用我幫您跟鄭局請假嗎?” 剛要邁步往外走的賴山川聽見這話稍稍一頓,随即轉頭說道:“不用特意打電話,到時候你幫我跟他說一聲就行了,估計是精神學習的事”。

     “哦,對了,還有” 賴山川點了點秘書,示意了自己辦公室,說道:“剛剛着急,把茶杯碰撒了,你幫我收拾一下,尤其是案卷,重新謄寫一下,辛苦了”。

     說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轉身下樓去了。

     秘書看了看領導的背影,撓了撓額頭,心道是這是第一次被領導拍肩膀吧? 要不是領導家裡有事着急,對方也不會這麼失态。

     平日裡賴處長最是在意個人形象和舉止的,哪裡會跟他們這些秘書表現的過于親近。

     秘書扯了扯嘴角,走到了領導辦公室,先是收起了茶杯,看了看裡面根本沒有茶葉,倒是杯底有一點點白色粉末,像是還沒化開的西藥。

     難道是領導病了? 以往都是由他來泡茶的,今天倒是反常,或者是難言之隐也說不定。

     秘書沒在意,在門口洗臉盆裡洗了茶杯,随後又用清水涮洗了一遍,這才放好在茶櫃上。

     等看着桌上那份被水泡的不成樣子的案卷,這又在心裡暗自吐槽領導的不小心,他倒是要遭殃了。

     拿起幹抹布擦了擦案卷上的水,案卷翻開的這一頁正是局裡偵辦的詐騙案相關人員。

     他參與了案卷整理,倒是知道這是誰,在信用社工作的杜小燕。

     —— “交代了?” 鄭富華從外面回來,見李學武從審訊室裡出來,端着茶杯問了一句。

     “嗯,有點問題,跟擠牙膏似的” 李學武走到茶水間的門前,看了看鄭富華,問道:“有收獲嗎?” “嗯,我這邊倒是收獲不小的” 鄭富華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也是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其實從一早你就知道這個案子有問題了,對吧” 他看着李學武,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在金魚池那邊,你跟他說的那些話,現在想想,當初真不該放你走的”。

     “您把我想的太過了,我是人,不是神” 李學武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吹開面前的煙霧,道:“問題不是我看出來的,是他自己暴露出來的,他膽虛了”。

     “嗯,可能吧” 鄭富華沒接李學武遞過去的煙,他嗓子腫起來了,疼得厲害。

     “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心态,什麼事都能裝的下,什麼事都能忍得住”。

     “哪能啊~我其實也不是啥好玩意兒~”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平時你别看不敢碰錢,不敢碰色的,那是我沒機會,真有人圍獵我,說不定我早就淪陷了”。

     “呵呵,我倒是對你有這個信心呐” 鄭富華喝了一口熱水,說道:“這麼多年,我見過的,經手管理過的幹部不勝凡幾,還就唯獨隻有你一個我看不透,真是難得啊”。

     “可能是咱們相處的時日有些過于短暫了” 李學武笑着碰了碰他,道:“您多請我下館子,哪怕是喝茶呢,也有個互相了解的機會不是”。

     “哈哈哈~” 鄭富華笑着擺了擺手,道:“少扯蛋了,說說吧,接下來要怎麼審,杜小燕那邊不會輕易把自己推到斷頭台的”。

     “嗯,所以要先啃韓路遙這塊骨頭呢” 李學武微微眯起眼睛,道:“我現在唯一好奇的是,他們把趙子良藏到哪兒去了”。

     “是啊~” 鄭富華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能把他藏到哪去呢?” “得嘞,跟您在這說一天都猜不出來,還是問問正主去吧” 李學武笑着示意了審訊室方向,道:“相信她等我都等着急了”。

     “嗯” 鄭富華點頭說道:“還是你年輕,有魅力,人家信服你呢”。

     “得了吧,您把挖苦我的工夫省省吧,别哪天上級委派我來審訊你,到時候可别怪我公報私仇”。

     李學武同鄭富華一路說,一路走,直奔杜小燕所在的審訊室。

     就在推開審訊室房門的時候,李學武突然回頭問道:“賴山川跑了吧?” “嗯,跑了” 鄭富華先是一頓,随即臉色有些難看地說道:“我倒是要看看,他跑不跑的脫如來佛的手掌心”。

     “您辦事我放心” 李學武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這麼一句,給鄭富華用上了。

     說笑着進了審訊室,看到的便是杜小燕那張慌張錯愕的臉。

     “材料都寫好了?” 李學武沒在意她變換的臉色,看了看她面前的一疊稿紙,也沒動手去收,而是同鄭富華一起坐在了審訊桌的後面。

     沒等兩人開口說話,向允年推開門走了進來,先是看了一眼杜小燕,這才給兩人說道:“還要審她嗎?” “審一審吧,走個程序嘛” 李學武擡起頭看了一眼向允年,問道:“你那邊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收網很及時” 向允年沒說太多,而是看了看面色正常的鄭富華,問道:“要不要提前準備特殊力量,我怕到時候傷及無辜”。

     “不用了,李團不是在這呢嘛” 鄭富華随手指了指李學武,對向允年說道:“他手裡有一隻24小時随時待命的特勤隊伍,極為擅長城市攻防和應急處理,這一次正好給他表現機會”。

     “我倒是不希望用到衛三團”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沒在意那邊緊張的都直打哆嗦的杜小燕,随意地說道:“抓他用特勤,那是大炮打蚊子,實在是不值當暴露我們的實力”。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鄭富華撇嘴,道:“要不是當初我怕這支隊伍毀在我手裡才決定放手,今日哪裡有你嚣張的餘地”。

     “得,我攜衛三團全體指戰員承您的情了,感謝您的大公無私,成就我們的今天”。

     “嘿~你要這麼說我可就要抻你兩句了” 鄭富華點了點桌子,道:“别人的情我還真就不稀罕,你和王小琴,真就得念我的好”。

     “是不是向處長?” 他對着向允年說道:“你手裡要有一個草船借箭,暗度陳倉的家夥,你得怎麼辦”。

     “我?非給他塞冰窟窿裡不可!” 向允年笑着沖李學武發了一句狠,随即看了看門口,道:“食堂那邊我叫準備夥食了” “今天先将就着嘗嘗我們紀監的飯菜,等這個案子完了,我請客,咱們吃烤鴨怎麼樣?” “那我要吃便宜坊的,全聚德的我不吃,膩的慌” 李學武擺譜道:“光吃烤鴨哪兒夠啊,他們家的丸子也不錯,到時候我可就不客氣了”。

     “誰說請你了” 向允年笑着示意了鄭富華,道:“我這跟鄭局說話呢,你老打什麼岔啊”。

     “鄭局,那就這麼着” 他笑着跟鄭富華打了招呼,示意了那邊驚恐的身子已經抖得如篩子的杜小燕,道:“你們趕緊的,食堂馬上開飯,别晚了”。

     說完也不再看其他,輕松地出了門,好像這個案子真的已經水落石出了一般。

     等審訊室的門咯噔一聲關上,杜小燕整個人都驚了一下,随即情緒崩潰,鼻涕眼淚全下來了,打濕了面前寫了厚厚一摞的稿紙。

     “先别哭了,把眼淚擦擦,多不值錢的說” 李學武拿了桌子上備着的紙巾,扯了好長一溜,一邊走着,一邊疊整齊,到了杜小燕跟前正好遞給她。

     杜小燕爬伏在桌闆上,哭的十分厲害,身子一抖一抖的,看得出她是真的恐懼。

     審訊室本身就不大,她的哭聲嘶呖,驟然聽到真的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是一種情緒的釋放,萬念俱灰,撕心裂肺,悲痛欲絕。

     李學武就站在她身旁手裡的紙放在了小桌闆上,聽着她野獸般的哀嚎,面色沒有一點點動容。

     她哭的再厲害,那也是鳄魚的眼淚,坐在這她會忏悔,如果從這裡走出去,她還會覺得自己錯了嗎? 不,她會認為自己又逃過一劫,以後再做這些事要小心。

     就像警示紀錄片裡的那些老虎,你認為他真的在忏悔嘛,他真的在反思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嗎? 不,大多數都在想,是自己倒黴,被人抓住了把柄,或者被意外牽扯了進來。

     甚至有的人還在想方設法的給自己逃脫罪責,就像杜小燕面前這摞被她淚水打濕的坦白書。

     李學武為什麼不感興趣,因為它寫不下杜小燕一身的罪惡,罄竹難書,便是如此。

     她自己寫的東西,誰會信她完全交代清楚了。

     李學武臨走前給她說的那些話,恐怕還沒等他出門,杜小燕便已經準備好了該如何逃脫,如何隐瞞。

     而當李學武站在門口沖着外面問的那句話,她再看見回答李學武問題的是鄭富華時,她的心徹底涼涼。

     就連她最為依仗的那個人都被發現了,定為了抓捕目标,她還有啥可說的。

     紙上的那些文字,以及想方設法要聯系到外面的人,全都成為了一紙空文。

     就在她面前,李學武三人談笑風生,輕松寫意,已經在談論這個案子結束後去哪裡慶祝了。

     這說明了什麼,是她招供慢了,還是有人提前背叛了。

     任何情況都有可能,她知道自己賭不起,從這一刻開始,她已經沒有任何談判的籌碼,商量的餘地。

     她太清楚自己做下的這些事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太清楚對張淑琴和趙子良做下的那些事會有什麼懲罰。

     杜小燕真的怕了,一想到要孤單度過最煎熬的時間,要吃斷頭飯,要五花大綁的被帶到刑場,感受着背後打出的那一槍,她的心難忍的痛。

     她真想這一刻就哭死在這裡,不用忍受内心的煎熬,更不用體會那恐懼的痛苦。

     鄭富華很有耐心地喝着熱水,他嗓子疼的厲害,剛剛跟他們說的那幾句話都是硬撐着,這會兒隻想好好歇一歇。

     司機幫他找了消炎藥,上午吃了一片,下午吃了一片,絲毫沒有用。

     向允年說他這是心火旺盛,不除病根不得安甯,還說他有一良方,保證藥到病除。

     他真想說對方扯幾把蛋,這方子這麼好用,應該多用在紀監這邊人身上。

     病根,之所以說是根,就說明它紮根很深,有了太多牽扯和羁絆。

     拔出病根帶起來的不僅僅是血氣,還有刻骨銘心的痛。

     可就算是病了,他也得硬挺着,就像是這麼多年遇到的各種大案要案,他要坐鎮局裡一樣。

     幹一線的,哪裡有什麼病不病的一說,輕傷不下火線,幹就完了。

     之所以一直在喝熱水,因為外面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有些事情總不能過了夜。

     他自己的人,得親自把對方繩之以法,總不能讓别人代勞。

     也不知道是熱水喝多了,還是消炎藥起了效果,亦或者是杜小燕的哭聲緩解了他内心壓着的火氣。

     就在杜小燕漸漸收聲的時候,嗓子的疼痛稍稍有所緩解了。

     “我會死的,對吧,對吧?” “先擦了眼淚,你現在這種狀态能聽我說話?” 李學武語氣輕松,沒有吓唬她的意思,更無任何威壓。

     杜小燕淚眼婆娑地抓着面前的紙巾,看着李學武張了張嘴,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要不要叫醫生幫你打點滴?” 李學武從桌上拿起茶杯打開蓋子示意要喂她喝水。

     杜小燕看了看李學武,微微搖頭,仰脖接了他送來的溫水。

     這一刻她的心冰涼,喝進去的水像是補充了幹涸的淚腺,又有淚水從眼眶中湧出。

     “哭一陣就行了,别沒完沒了的了” 李學武等她喝完,收起茶杯放回到了桌上,又從桌後拎了自己的椅子擺到了杜小燕的審訊椅側前方。

     他一邊坐下,一邊搓了搓手,道:“剛剛在門外遇見魏巍了,他是來接受詢問調查的”。

     “魏巍……” 杜小燕一下子愣住了,滿眼的錯愕,傻傻地望着李學武。

     “嗯,就是魏巍” 李學武疊着腿,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挺巧的,我認識他有一年了,還是去年較這個時候早一些認識他的”。

     “我那個時候從家裡分家出來單過,去市場買做飯的家夥事兒,正好遇見他師弟楊樹錢”。

     “楊樹錢你認識吧?” 李學武問了一句,見杜小燕點頭,便繼續說道:“他說師徒三人一塊過日子,工作丢了,沒米下鍋了,變賣使喚鍋勺換些口糧”。

     聽他說到這,杜小燕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沒有哭聲,默默流淚。

     “也是機緣巧合了,廠裡缺少廚子,我就想到了他們” 李學武緩緩點頭,道:“去他們家找人的時候這才認識的魏巍,也發現了他是個瘸子”。

     “嗚嗚嗚~” 杜小燕使勁兒抿着嘴,不讓自己的哭聲出來,她怕自己都聽不得這個。

     李學武沒管她,繼續說道:“從他們進了廠開始,我經常有遇到他,但多是照面打聲招呼,從沒有過深入的交流”。

     “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在廠裡是保衛處的副處長,以前在分局是治安處的副處長,現在分局這邊的關系調到衛戍區了,副團長”。

     “可以這麼說,也就是因為這個案子,讓你遇到了我,不然我永遠都不知道魏巍的腿是如何瘸的”。

     李學武擡了擡眼眉,道:“他服務過的,認識的領導比我還高的好多,從未聽他提起這件事”。

     “我不知道應該說是你的幸運,還是他的不幸,這麼長時間了”。

     “如果你早遇到我,或者他早跟我說了這件事,甭說一個賴山川,來他兩個那樣的,我都能辦了你,信不信?” “嗚嗚嗚~” 杜小燕這回哭出了聲,可李學武就坐在她身前,想哭都不敢使勁哭。

     他沒有兇狠的表情,更沒有故意施壓,就是講述了一段事實,可讓她從心底裡畏懼,害怕。

     “你剛才哭為了誰,我不想知道,但我想問問你,你現在哭的淚水,有多少是為了魏巍?” 李學武微微皺眉看着她,道:“你有一絲絲的悔恨,或者說再給你一次重活的機會,你還會背叛他,背叛你們的家庭嗎?” 杜小燕低着頭掉着眼淚不說話,可能這會兒她的内心深處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或者說從她被戴上手铐腳鐐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無數次的回想這件事了。

     李學武擡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闆,問道:“魏巍這會兒應該就在大廳裡,你有想過一會兒從這裡出去,該如何面對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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