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處長門口站着一個工人在等着,顯然也是找處長談事情的。
同那個工人點了點頭,站在了門口一邊等着張國祁出來。
“我就不明白了,幹兼職怎麼把崗位給丢了,這算什麼?”
張國祁顯然是不想走的,可談話的節奏都被李學武掌控了,他現在是應該走的。
李學武見他不走,總不能推着他出門吧,隻能好言相勸道:“你也要理解領導的苦心,這件事非你不可”。
這句話說完,李學武又把聲音放低了,點了點張國祁問道:“誰最有能力辦這件事?”
張國祁皺眉沉思,他自然不覺得自己就天下無敵了,也不覺得自己就應該去辦這件事。
李學武這會兒卻又問道:“誰最得領導信任,得全廠領導信任!”
“你想想”
不等張國祁開口,李學武又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但凡能拿得住他,領導也總不至于把你從貿易崗位上挪過去,大學習活動重要,貿易項目就不重要了?”
“你得顧全大局,考慮到領導的苦心啊”
李學武輕輕拍了拍張國祁的背部,帶着他一邊往出走一邊說道:“反過來說,你不把他拿住,咱們的工作能幹好?”
“丫就是一攪屎棍!”
張國祁不忿地說道:“從一開始他就不是個好玩意,你說哪件事不是他攪和的!”
“這你比我清楚的很”
李學武送了他出門,腳步并未停止,也沒有去看站在門口的劉海中,而是同張國祁一起往樓梯口走。
“但你得知道,貿易項目是工作,大學習活動的管理也是工作”
李學武特意點了點張國祁提醒道:“包括工糾隊和文宣隊,這是我的兩張底牌,現在可全都給了你”。
“我知道”
張國祁自然清楚這件事李學武做了多少的努力,更知道自己真的乘了他很多情。
李學武沒滿意張國祁的态度,晃着腦袋道:“光知道可不成,兩張底牌打出去,你總得撈回點什麼吧?”
張國祁聽見李學武的話倏然睜大了眼睛,站住了腳,看着李學武問道:“除了那個攪屎棍,還有那個啥,這裡面……?”
“目光要放長遠”
李學武也站住了腳步,正對着張國祁,态度很認真地點了點他的胸口道:“活動一天兩天完不成,一年兩年停不了,一個副主任你就滿足了?明天讓你去當副廠長,你是不是要瘋掉?!”
“你快别逗我了”
張國祁忍不住扯動嘴角,看着李學武認真的表情不自覺的有了笑意。
李學武卻是沒笑而是挑了挑眉毛問道:“掌控了工糾隊和文宣隊你不會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吧?”
說完又眯起眼睛對着外面示意了一下道:“要不要咱們打個賭?”
“哈哈哈哈~”
張國祁大笑着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暢快地說道:“你瞅瞅你咋還認真了”。
說着話拉了李學武往樓梯方向走,邊走邊問道:“你确定這裡面的可行性很高?”
“不然呢?”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他道:“所以别再抱怨了,把領導的事情辦好,領導能成大事,你也能成!”
“謝謝兄弟了”
張國祁站在樓梯口,很是鄭重地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道:“這次是老哥糊塗了”。
李學武卻是很可惜地歎了一口氣道:“誰讓我年紀輕,沒資曆呢”。
說完又羨慕地看着張國祁說道:“活該你老哥要上位啊,年齡夠,資曆也夠,這一次辦好了,廠領導都支持你,後面又有李副廠長的關系,回頭可不能再說我不夠意思啊”。
“這是哪的話”
張國祁笑着比劃了自己和李學武的方向說道:“你不是說了嘛,咱們是兄弟關系,我進步不就等于你進步嘛”。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相信你也聽說了,未來廠裡領導崗位上一定有大學習的位置,甚至是成立專門的管理部門,你現在的位置至關重要,機會多多”。
“放心吧兄弟”
張國祁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道:“咱們是最佳搭檔,這次你隻管幫我掠陣,前面的路兄弟一定給你趟平了”。
李學武笑着站在樓梯口,目送了張國祁下樓,心裡卻是想着下一次的CPU應該燒哪一個精神内核。
“李處長”
“來”
李學武拍了拍站在自己門口的劉海中胳膊,示意他跟着自己進辦公室。
劉海中看着李學武進屋,抻了抻自己的衣角,手裡的手套不自然地換了個手,内心很是掙紮。
可都到這了,李學武又是很随和的模樣,他也不舍得走。
剛一進門,便瞧見剛才跟自己點頭的秘書正拿着電話對李學武說道:“廠小學,高校長”。
“我知道了”
李學武接過電話便站在辦公桌前面接聽了,沙器之則是指引了劉海中去沙發邊上坐。
劉海中眼睛看着李學武那邊猶豫着,既擔心李學武不搭理自己,又擔心自己說的事在這不合适。
求人辦事,麻杆打狼,要不是因為親兒子,他是真的不想來李學武這裡。
跟在四合院裡可不一樣,李學武的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威嚴,即便是他表現的很随和,可在這種環境裡,劉海中隻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的。
“我知道了”
李學武接電話從始至終隻說了這麼一句,随後挂斷電話後轉回身,見劉海中還站在沙發邊上不敢坐,便擺了擺手,道:“坐”。
“哎”
劉海中努力擠出笑臉,等李學武坐下後才敢把屁股沾了沙發,可也不敢坐實誠了,隻搭了一半。
沙器之也沒給他泡茶,抱着李學武上午批閱的文件出去了。
似是這樣的訪客一般都待不久,又是男同志,他自然沒有留下的必要。
且他也有些印象,這個工人好像就是處長一個院裡的鄰居,備不住要說些私人的話題。
“是來說光福的事?”
李學武看着劉海中為難的表情,沒等他開口便主動談起了這個話題。
都是一個院兒的,他沒有時間跟對方扯閑蛋,更沒有必要跟他轉圈圈,直接了當都舒坦。
劉海中見李學武開口便使勁點了點頭,出言懇求道:“李處長,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他……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這……”
李學武眉頭微微一皺,随後松了開來,擡手示意了他不要激動,随後點頭道:“你是什麼意見,直說就行”。
劉海中沒想到李學武會這麼說,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複李學武了。
說直接放人吧,會不會有點兒太不要臉了,可要說給自己兒子施加點什麼處分吧,他又舍不得。
李學武怎麼會讓對方用“孩子”這種理由為難住自己呢,都不用争辯,隻一個問題就能把對方崩回去。
見劉海中不說話了,他這才慢悠悠地開口道:“咱們是鄰居我是您看着長大的,劉光福是我看着長起來的,咱們都開誠布公的說”。
李學武用手勢比劃了自己和對方,随後挑眉問道:“您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我不清楚,可我做的敢說問心無愧,大院裡的人也得這麼說”。
劉海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點頭道:“是,是他做的不對,孩子出了問題,是我的責任”。
李學武手指敲了敲沙發,直言道:“您的孩子怎麼管我們沒資格評價,好壞等您老了自己承受着”。
“但是”
劉海中被李學武的這個但是驚的擡起了頭,膽怯地望着李學武。
“如果他的行為和思想影響到了院裡的鄰居,影響到了我們家,甚至是我個人,那我就以我個人的名義在跟您談問題,明白嗎?”
李學武也沒搭理劉海中的臉色,很是嚴肅地說道:“三大爺家一個孕婦,我們家倆,誰敢跟他賭這個?”
“我……他……”
劉海中想要開口說話,想要跟李學武求情,可還沒說出口呢,就被李學武用話給截住了:
“說點實在的”。
李學武看着劉海中說道:“您是我二大爺,今天來找我了,那我就給您個答複”。
說着話從茶幾下面掏出一疊文件紙來,又從上衣兜裡掏出了鋼筆放在上面道:“您給我和院裡人寫個保證書,保證光福不會傷害到院裡人,我現在就給派處所打電話放人”。
“這……”
劉海中看着桌上的筆和紙為難的臉都皺起來了,要是别人這麼說,他寫了也就寫了,即便是沒做到也沒關系,打無賴呗。
可跟李學武他不敢,這一次把光福撈出來了,他可沒信心保證自己兒子不犯錯誤,真要是有了閃失,那李學武敢抓他全家。
李學武敲了敲茶幾,道:“沒關系,隻要您做出保證會管教好孩子,我就認您,誰叫您是我二大爺呢”。
他越是這麼說,劉海中越是不敢寫這個,屁股都不自覺的往後挪了挪,深怕沾着了就算了。
李學武見他不想寫,皺眉歎了口氣,道:“我這也是在幫您啊”。
看着李學武比自己還苦大仇深的表情,劉海中一度覺得劉光福是李學武的兒子。
“他現在鬧成啥樣您也清楚,三大爺家的兩個小崽子年歲小,惹不起大禍,您家老三年歲可大了,真要是有個好歹的……”
李學武表情特别真誠地對劉海中說道:“您家老大不像是個養老的,老二連我都告,您還能指望得上?”
劉海中聽着這話總覺得哪裡不對,可一時判斷不出來。
“我說為您着想不算是空話”
李學武敲了下沙發扶手,示意劉海中看向自己,随後說道:“子不教,父之過,您沒信心教育好他,我給您找個地方好好教教他,等以後也許能有個養老兒子在身邊”。
“是……工作?”
劉海中好像聽明白了什麼,表情驚訝地問道:“您的意思是給他安排個工作?”
“也算是工作”
李學武斟酌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介紹道:“印刷廠、造紙廠、雕刻廠、裁縫、皮匠等等”。
擺着手指頭介紹了一大堆行當,在劉海中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李學武又點頭确認道:“您放心,隻要他努力工作,吃和住絕對沒問題”。
“就是有一樣啊”
李學武在劉海中開口前提醒道:“不能回家,三年五年七八年都是有的”。
“是離家很遠?”
見李學武主動給兒子找工作,劉海中的心猛地激動了起來,可一聽說多年無法回家,這準是去離家遠的地方了。
也行,這個時候工作多難安排他自己最清楚,以前還好說,七級工,給自己兒子安排崗位還是很容易的。
現在嘛,他是有七級工的手藝,幹着七級工的活兒,待遇卻是一級工都不如呢。
可隻要過了今年,等他恢複了工人身份,到時候什麼都好說了。
離家遠沒關系,即便是七八年見不到也沒關系,孩子年歲小,七八年也才二十出頭,總比在家惹禍強。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不算遠,您要是想見他,提前申請就行,還是很方便的”。
劉海中眼珠子猛地一瞪,心裡轉了一百個勁兒,分析了李學武所說的話,不自覺的湊了過來輕聲問道:“是保密單位?”
“嗯,保密,非常保密”
李學武想了想,很明确地給出了答複,那個地方确實很保密。
劉海中猛地舒了一口氣,咧開嘴想笑卻又覺得不合适,攥了攥手套,點頭道:“這件事您說了算”。
說完正式地給李學武道了謝,站起身就要走。
李學武也準備起身回去工作,卻是見劉海中走到門口了,又轉回身問道:“這樣的好工作還有沒有崗位了,我想……”
“有,還有”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不過入職條件比較苛刻,看機遇”。
“懂,我懂!”
劉海中很是明白地點了點頭,好像真的懂了似的,跟李學武輕聲确認道:“保密!”
李學武微笑着點了點頭,目送了他出門,這才無奈地搖了搖頭,坐回到辦公桌後面抓起電話打給了交道口。
“喂,是我,劉光福那個案子家屬支持監所管教……”
——
“隻準紅旗呐喊,不許東風翻天!”
……
“頭可斷,血可流,變革的思想不能丢!”
……
“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對兒混蛋!”
……
“斬盡殺絕四個清,永保鋼廠萬代紅!”
……
“狗崽子不許翻天!”
……
當李學武從食堂吃了中午飯回來的時候,便聽見大食堂方向傳來了陣陣呐喊聲。
沙器之跟在李學武的後面,見領導停下腳步傾聽着,便也嘀咕道:“張副主任行動速度夠快的”。
李學武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細聽了那邊傳來的口号聲,大概能猜到對陣的是誰了。
且從這口号喊的聲音高低也能分辨出誰占了上風。
由着沙器之示意,李學武回頭看見有人跑過去看熱鬧,也有上樓去看的,楊元松和楊鳳山結伴往招待所方向走,應該是去散步的。
沒在理會駐足觀看的那些幹部,李學武帶着沙器之回了保衛樓。
三樓,沙器之将望遠鏡找了出來遞給站在窗邊的李學武,自己則是站在一邊輕聲說道:“看樣子有種勢均力敵的氣勢了”。
李學武舉着望遠鏡看了一會後說道:“詞兒寫的不錯”。
沙器之自己也找了一個望遠鏡出來,跟着李學武看着斜對面大食堂廣場方向的陣勢。
還别說,起碼得有上千人聚在那邊,又是中午吃飯的時間,口号喊的響,橫幅和大報寫的是鑼鼓相當。
李學武放下望遠鏡說道:“王敬章命不該絕啊,手裡有能人了”。
沙器之看了一會兒也跟着放下了望遠鏡點頭道:“根據以往的曆史來看,宣傳工作真是要命的重要”。
說完似是想起什麼來了,一邊收了李學武放在窗台上的望遠鏡,一邊彙報道:“上午去谠委遇見傅林芳了,跟王敬章在一起”。
李學武剛坐下,拿着鋼筆的手微微一頓,随後冷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沙器之卻是聽出了領導的不滿,沒再說什麼,對那個姑娘,他沒有添油加醋的心思,更沒有這個必要。
路都是自己走的,合不合适自己最清楚。
領導貫是心善的,隻是有的時候心善不一定能得到回報。
李學武不想聽,他也就沒說,拿了今天上午傳下來的時事簡報遞給了李學武。
軋鋼廠早就有情報室這個部門,主要負責收集時事新聞、文件精神、科研資料等等。
經過工作組一事後,廠辦決定加強情報室職能,及時通過收音機和駐辦消息渠道,收集上面的最新指示。
簡報不是定時的,隻要有了消息就會及時更新,但隻到廠領導一層,李學武還是沾了紀監副書記的崗位光。
“這是上午的會議?”
李學武微微皺眉,抖了抖簡報紙再仔細看了,卻是上面回複華清附中的信。
華清附中一直都是走在變革的前沿,小崽子最先開始的地方,這一封信下來,小崽子真是要全面鋪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