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說道:“好像是吧,聽老劉說了一嘴,沒大記住”。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他,直起身子,道:“這個您就甭想了,房子隻要還能站着的,就甭想這個時候安排房子的事”。
他說的房子站着的是個标準,意思就是地震中房屋沒有倒塌,能住人的就不算嚴重受災的,分配順序也就不在前面。
想要排前面去,拿那個進廠的名額,就得花錢。
李學武解釋了一句,對着三大爺說道:“實在不行啊,跟二大爺家一樣,像李雪也是,在學校先混一段時間吧,要是嫌亂,就跟李雪似的,養在家裡”。
說完示意了後院,道:“得嘞,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了,你們聊”。
“啧啧啧~”
瞧見李學武進了三門往後面去了,三大媽這才啧啧出聲,嘀咕道:“這小子和姑娘能是一個養法?擱家裡,說的倒是輕松”。
“人家賺錢的人口多,自然能養”
闫富貴皺着眉頭看了老伴兒一眼,随後對着劉海中問道:“不是說有人拿着錢去收名額的嘛?收來的就能進廠了?”
“收!也得是排名靠前的”
劉海中不耐煩地解釋道:“第一千名的拿着錢能買到第一去,你家現在這種情況,依着闫解成的排名,還不得買一萬塊錢的啊”。
“嘶~~~”
闫富貴倒吸了一口冷氣,道:“這……這還真是難說哪塊兒雲彩有雨了”。
說完摸着下巴道:“當時地震完了,軋鋼廠來人調查統計,都沒人當回事,沒想到成了分配的積分标準了”。
看了看自己大兒子家的房子,想着當時要是知道,地震完了就是踹也要把它踹倒了啊。
不僅能去住樓房,還能白得一進廠名額的捐款機會。
就是不給自己兒子用,到時候賣了也能賣不少錢呢。
要擱劉海中現在看,即便是闫富貴手裡有這個名額也不會舍得給兒子花錢買,一定會賣掉。
都在一個院裡住了這麼長時間了,他還能不知道闫富貴是個啥樣人?
“我倒是有心給老三買一個了,隻是我們這樣的,單職工家庭,且房子沒有問題的,子女成年的,隻能等”。
劉海中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再說我現在這個情況,想買都不成了”。
坐在年輕人那堆兒裡的劉光天看了不遠處的弟弟一眼,家裡本身就沒多少錢了,要真是給老三買了這個……
血濃于水言輕巧,親情淡漠不救贖。
什麼叫親情,都有了才叫親情,沒有的時候就不叫親情,甚至是敵人。
似是李家這種,當老的有個惦記孩子、教育孩子、照顧孩子的樣。
孩子們長得好,出落的好,有出息了,互相理解着,幫助着,在一起沒有争端,這就叫親情。
再看闫家,當老的算計,當孩子的算計,娶的媳婦也算計。
孩子們見着老的偏愛這個,偏愛那個,總想着自己,這樣的家庭裡就算是有親情也被算計沒了。
再看劉家,老的也有,兒子也有,但就是不講親情,所以根本就沒得親情可言。
現在劉海中想起親情來了,想跟兒子和解,可孩子們都長大了,有了心眼子和防備了。
工作上講平衡,講中庸,這家裡的家務事,其實也講這個。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第一步把自身的德行修好了,不要影響了别人,在第二步齊家的時候才能有威信,說話有力度。
如果前面兩項都做不好,那第三項,關于工作的事也做不好。
“學武?”
“嗯,咋了?”
李學武剛轉過月亮門,便見着顧甯的聲音從後院傳來。
“董哥來電話了”
“哦哦”
李學武答應一聲,緊走了幾步,見着顧甯正開了門進屋,便也跟着敞開的門走了進去。
“剛想去叫你,見有人從那邊過來,看着是你”。
顧甯在玄關解釋了一句,人已經進了屋了。
這會兒李姝正扶着茶幾站在沙發邊上,剛才媽媽着急說有事去叫爸爸,讓她一個人在這站着,她就老實地站在這等來着。
她是很聽話,可也有點害怕。
這會兒見着媽媽和爸爸進屋,小嘴一癟就要哭,顧甯趕緊過去抱了起來。
李學武看了閨女一眼,邁步進了裡屋。
這會兒客廳傳來了李姝的哭聲,李學武苦笑着接了電話。
“老師”
“怎麼,孩子哭了?”
“是”
李學武笑着看了看客廳裡正在哭着的閨女,顯然是有點兒害怕了,剛才客廳沒開着燈。
顧甯是不敢抱着李姝出去的,怕着急摔了,也怕蚊子咬她,剛才回來的時候都是用了衣服給包嚴實的。
李姝就是招蚊子的體質,夏天可不好受,被咬了要磨人的。
“剛才她媽去叫我接電話,給她一個人放屋了,可能害怕了”
“我還以為這個時候你在家了”
董文學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了一句,他是想着不打擾李學武的,所以等八點了,這才打的電話。
“家裡挺好的?”
“嗯,都安排妥當了”
李學武應了一聲,随後說道:“師母那邊我跟小甯上周去的,都挺好的”。
“好,那就好”
董文學給李學武打來這個電話也是有些尴尬的,尤其是當李學武提到自己的妻兒時。
“沒啥事,就是聽着京城狀況不大好,問問你”
“還行吧,山雨欲來風滿樓嘛”
李學武聽得出董文學話裡的情緒,是想要跟自己道歉的,也想着跟自己解釋的,隻是在電話裡,跟着自己的學生有些說不出口。
“李副廠長前兩天還說呢,這一次你能再進一步,他也輕松好多”。
“呵呵呵,這一步不好進,怕不是要有一番折騰的”
董文學笑着說了一句,他也明白李學武轉移話題的意思,兩人懂了彼此的話。
關于他進軋鋼廠領導班子的事,隻是一個意見,或者說是李學武同李懷德聯手谷維潔推他進組。
再加上他在煉鋼廠的作為和成績,帶領煉鋼廠一步步完成涅槃重生和變革轉型,軋鋼廠,甚至是上面的領導也是看得到的。
尤其是這幾次的特殊鋼材冶煉和實驗,給軋鋼廠承接更多大型項目增添了可能。
包括前一段時間韓戰押運的四十号飛機的材料,是煉鋼廠的老底子了。
沒有煉鋼廠的支持,軋鋼廠也不可能這麼的有底氣一次次承接秘密任務。
“廠裡的事我聽說了一些,壓力大不大?”
“呵呵,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嘛”
李學武笑着說了一句,随後繼續道:“這麼年輕就跟人家老同志坐在一起,難免的會讓人家有些不自在,正常,我都理解”。
“真的理解才好啊”
董文學感慨道:“治大國如烹小鮮,幹工作也是如此,慢慢炖,這菜才能入味”。
“唉~~~誰不想如此啊”
李學武輕聲歎氣道:“現在的形勢一如烈火烹油,似又是有人往裡澆水,你想想”。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董文學語氣有些沉悶地說道:“這是一場不進則退的遊戲,你已經入局了,就得把這段路走完,如履薄冰也好,荊棘遍地也罷,你得為你身後的人負責了”。
“是啊,得負責呢”
李學武搓了搓臉,低着聲音說道:“剛才還跟家裡說李雪的事,學校停課了,想着找工作呢”。
“慢慢來吧,你還年輕,把家裡照顧好,把工作安排好”
董文學在電話裡說道:“你妹妹要是願意來咱們廠就安排吧,跟謝姐說一聲就行了”。
“是”
李學武應了一聲,道:“您也注意安全,有些人瘋起來不要命的”。
“不至于的,我這裡還好”
董文學聽明白李學武話裡的意思了,但沒有往下了說,而是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做好自己的事,不用搭理那些人”。
兩人又說了道别的話便挂了電話。
李學武看了看桌上的電話機,知道老師的這句話是為了解釋下午王淑敏的電話,沒有别的意思。
兩人之間不僅僅是工作上的師生關系,董文學還是李學武跟顧甯真正的媒人,也是李學武丈人的幹兒子。
現在顧甯還是跟董文學叫哥,李學武依舊叫老師,各論各的。
董文學也很有大哥的樣,對李學武也是照顧頗多,貼心貼肺那種。
李學武在鋼城搞的那些事,還不都是董文學在給他扛着。
包括這一次,直接将煉鋼廠的貿易經銷權交給了鋼城東風港務,明顯的在幫李學武。
雖然李學武沒有給他什麼錢,也沒給他什麼貴重的東西,但兩人的感情是要比什麼都珍貴的。
聞三兒能在鋼城那麼豪橫,讓大強子直接接手了好多關東以前的生意和關系,包括現在的船隊和碼頭,還不是靠着董文學給他撐着腰。
煉鋼廠在鋼城不算是最大的煉鋼工廠,但規模卻也是不小的。
不是說人數多少,而是煉鋼的産能和材料生産的重要性。
背靠京城最大軋鋼廠,煉鋼廠有底氣不怕積壓,也不怕沒有任務。
今年如果軋鋼廠能升級,對應的,煉鋼廠的級别也會提升。
這跟軋鋼廠内部的正處級單位不同,軋鋼廠是有着自己一套完整班子的,就像要整合的聯合企業一樣,是有着特殊的話語權和地位的。
今年走的穩,走的準,那董文學正正經經的會從正處級一步邁入副廠級,并且站穩了腳跟。
年中會議上如果董文學進廠谠組,那也是因為他一身多職的加成,再加上有人推他。
副廠級領導管着正處級分廠和正處級保衛處,就屬于躍層領導了。
帶着業務進步,上去了,也就名正言順的掌管分廠和保衛處了。
不再是單一的兼職,而是主管領導了。
除非到時候李懷德不讓保衛處的位置,那董文學就會去掉保衛處處長的兼職,隻保留分廠的兩個職務。
這都是可能,并不代表就一定發生,但也是董文學的奮鬥目标。
有李學武在京城給他占着位置,他在鋼城也好施展的開。
他施展的同時,也在給李學武打下基礎和創造發展的方向。
從副處長,再到副廠長,李學武會沿着他開出來的路前進。
而到了副廠級幹部的位置時,就不是董文學能幫着李學武開路的了。
形勢一天一個樣,李學武不敢說自己升到副廠長是哪年哪月了,隻能說一步一個腳印,穩穩當當的走。
董文學給他打來這個電話李學武也尋思了,有很大的可能就是王淑敏在董文學那告他的狀了。
至于告的什麼,或者是誰給她提供的材料,這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是那個找關系的,也許是王淑敏無中生有的。
但他想來,這個女人是不大聰明的,錯誤的估算了他同董文學兩人之間的關系,簡單的拿着職場上那麼點事來判斷關系,隻能說正治思想及其幼稚。
機關單位裡,最忌諱的事便是打小報告,或者告狀等等。
因為你不知道你要告的人,和你要告狀的領導有沒有關系。
如果你這麼做了,事實會告訴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他們是有關系的。
說的這麼絕對,這不是玄學,這是潛規則。
當有領導告訴你:放心大膽的說,我來這講的就是公平、公正……啥的,千萬别信,誰信誰是大傻子。
你就想,你要告他,那你的手裡一定是有一些東西的,這些東西即便是表面上的東西,那也代表了他一定是有問題的。
那關鍵的地方就來了,你這樣的都能看出有問題,那他的主管領導,或者說你要告狀的領導看不出來嘛?
不要小瞧任何人,任何關系,他們明明看的出來,為什麼不管呢?
這個時候你出現了,拿着那麼一點兒東西去告了,他跟你講公平,講正義,你傻傻的把東西交給他了,把你的話說給他了。
你等着,不等你回到自己工作位置呢,你要告的人便已經知道這些東西了。
那麼你收集的那些東西還會存在嘛?
你期盼着上面的調查組來了,看了,最後能給你什麼解釋?
就算他抹不幹淨,擦不幹淨,但又能怎麼着?
到頭來你被暴露了,誰都知道你被耍了,你的工作也别消停了。
他有裁判站在身後,你怎麼踢?
就像現在,李學武又拿起電話打給了聞三兒,想問他近期的工作,電話卻是張萬河接的。
張萬河拿着電話有千言萬語想跟李學武說,但他就是說不出來。
隻能是聞三兒收拾他,制約着他,不能是他跟李學武這邊告聞三兒限制他的狀。
從五月末開始,聞三兒便一反常态,嚴格把控油料和補給,審查來往行程,嚴密關注在港口工作的人員。
尤其是負責城裡貨物運輸的大強子,直接被聞三兒叫過去訓了兩個多小時。
大強子後來跟他說過,當時被訓的都想甩聞三兒一巴掌,然後回老家不幹了的。
張萬河也是慶幸他沒有這麼做,因為沒幾天老家便來了消息,山上有人給送米送面的,說是他的朋友。
他可沒有這麼慷慨的朋友,送刀子還有可能,送這些的,唯獨隻有李學武了。
而李學武在京城,那山上的東西是誰送的?
如果是吉城那個回收站,山上的人一定認識,隻能說李學武給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警告。
這個警告吓的他一晚上都沒睡好覺,他兒子的德行他知道,不會亂說話的。
大春也不會讓他亂講話的,能找去山裡,還能找到他老家,挨個兒兄弟家給送糧食,這種能耐,恐怖的很。
現在碼頭管理更嚴了,出船的人當天才知道自己上哪條船,跟哪個船長,辦什麼業務。
而船長更嚴格,知道的消息倒是早一天,但當天就得在船上住了,下不來。
這種管制比特麼以前的保密單位還嚴格,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兒學的。
直到有一天,他下船回來,看見院裡停了好些車,見着跟聞三兒談話的人,才知道這邊的碼頭有多麼的複雜。
聞三兒雖然是二把手,但能跟煉鋼廠對話,能跟鋼城好多部門對話,能跟在這邊活動的調查部對話。
而他隻能跟聞三兒對話,這一把手當的真真的是“一”把手啊!
财務審核不在他這,港務管理不在他這,後勤保障不在他這,他隻負責船隊的訓練和業務。
就連名義上屬于他管的大強子都不能跟他有業務交叉了,城裡的運輸和貨物調配大強子直接跟聞三兒彙報。
這也就造成了,聞三兒坐鎮碼頭,他負責水上,大強子負責陸上,正好給兩人隔開了。
他能說什麼,他敢跟李學武說什麼,回憶過去李學武答應他的條件?
現在都特麼給他釘在案闆上了,他還能蹦跶幾下。
就算他想蹦跶,大強子等人還想嗎?
大強子對他抱怨聞三兒,更像是一種無奈的炫耀,炫耀他在聞三兒那裡還敢說話。
現在的大強子開着威利斯吉普車,跟各個單位的後勤主管打交道,正經的面兒上人了,讓他再上山恐怕都不肯了,更别提下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