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您理解,也真是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于堯母親跟李學武道着謝,同時看向左傑道:“小傑,這次是阿姨和于叔叔欠你的人情,我們一定還”。
“不用了鄭姨”
左傑咧了咧嘴,想給了微笑的表情又笑不出來。
于堯母親很是理解地拍了拍左傑的手,道:“不用說了,阿姨都懂,都理解,咱們以後多相處”。
說完又看向李學武客氣道:“李處長,不知您晚上有沒有時間,我想請您和小傑吃個飯,您看怎麼樣?”
“沒必要的”
李學武看了左傑一眼,道:“這件事放在我這裡就是案子,如果你們當家長的都能及時的主動處理了,就沒這麼多事了”。
說完手按在了那堆材料上,說道:“我也勸您一句,工作再忙,也得把家顧好了,不能因為孩子把工作耽誤了,兩頭都顧不着”。
“是,是這麼回事”
于堯母親點頭道:“回去我跟他爸商量一下,孩子大了,不能老這麼晃了,得給他找點正經事做”。
說完又看向左傑道:“小傑你爸媽是怎麼跟伱說的?有去向了嘛?”
“還沒”
左傑無奈地笑了下,說道:“我爸讓我聽安排,分配去哪就去哪”。
“你爸也是忙”
于堯母親再看了一眼左傑,心裡有了打算,看向李學武的時候便不再聊這個話題。
“其實于堯的父親就是顧參的老部下,原來都是一個根據地的”
于堯母親這會事了了才跟李學武提起關系來,隻是提起也是收斂着,沒有什麼話都說。
“我是聽了王家的孩子說了,這才想起來,卻是沒好意思給丁姐打電話的”。
說到這兒,對着李學武問道:“丁姐在羊城挺好的吧”。
“還行,主要是去照顧我丈人,身體不大好”
李學武也是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能知道丈母娘去了羊城,這關系就沒多遠。
而自己結婚她沒在,也就說明這關系也沒多近。
所以現在出了事,她的電話不敢輕易打,怕不是打了也沒有用。
顧家的姑爺在她們耳朵裡傳的厲害,知道找的這個小夥子是個人物。
結婚前就都知道李學武的情況,結婚的時候更是見着人家的場面。
現在過去一個月了,還有人時不時的提起那場婚禮,眼裡的羨慕都還能看得見。
再有結婚的,也都會在心裡對比一下顧家的場面。
嫁女兒的,也都會在心裡對比一下顧家的姑爺。
她也真是厲害,把李學武的情況打聽的明明白白,就連脾氣秉性都打聽了,就怕談的時候說不對了話。
“唉~他爸也是一樣,五三年的時候由着顧參的安排去了H司,現在又在一線忙三線,身體也是累的厲害”
于堯母親說了些感慨的話,又問了身邊左傑父親的情況,并沒有冷落了他。
三人說了一會兒家常,于堯被領了回來。
這次回來,身上的衣服全了,鞋也重新穿上了,隻是脖子上的子彈沒了。
“李處長,真是太謝謝您了,給您添麻煩了”
于堯母親站起身同李學武告辭,嘴裡說着客氣話,也拉了左傑站起來。
李學武緩緩起身,看了于堯一眼,道:“剛才我給你母親也說了,你要是在家住着不舒服,還可以再回來”。
“不……不會了”
于堯這會兒洗了臉,但昨天挨的巴掌還疼着,所以說起話來面上的肌肉還抽抽着。
“再惹禍,可是沒人來接你了”
于堯母親說了一句,随後看向左傑道:“他就是皮子緊,要是再惹你,就給他一巴掌”。
左傑順着鄭姨拉着自己的手往前伸,卻是沒真的去打于堯,而是伸出了手,跟于堯示意了一下。
于堯舔了舔嘴唇,尴尬地握住了左傑的手,說道:“真心對不住了啊,兄弟,我是真混蛋”。
左傑握了握他的手,沒說話,盡量學着李學武的模樣,像是大人的模樣。
李學武站在一邊點了點頭道:“行了,你母親也把話說到這了,左傑也原諒你了,這個案子暫時放在我這”。
“看你表現,要是我再見着你學别人當大哥,我就抓你回來吃槍子”。
“不會了~不會了~”
于堯這會兒的臉上也沒了昨天跟李學武的豪橫和倔強,可見是個能說得通的人。
送了母子兩個出門,李學武再回身,對着左傑示意坐下說話。
“謝謝你啊武哥”
左傑一邊坐下,一邊對着李學武道謝。
如果不是李學武昨天幫他出頭,如果不是李學武今天幫他出氣,這個麻煩永遠停不了。
隻要他遠離那個圈子,就會被那個圈子所針對。
就像是水桶裡的螃蟹,要墊底兒大家一起墊底兒堕落,有一個敢往上爬都會被拽下來。
“不說這個”
李學武撿了沙發扶手上的材料,走出門對着小胡示意了一下,讓他存檔,随後走進屋給自己的茶杯續了熱水,同時問道:“解氣了?要不要回頭我叫人幫你找回面子?”
“算了吧,沒必要,我又不想跟他們混了,面子啥的沒用”
左傑攤了攤手,看着李學武說道:“上次您說給我安排事兒做,我能幫上您嗎?”
“是有點兒事”
李學武端着茶杯坐了下來,示意了左傑問道:“你爸是管工程的,有沒有這方面的人,比如懂建築的,有技術的,介紹一些”。
“您是要建房嗎?還是……”
說完想起東面正在施工的工地,問道:“是要裝修隊?”
“不,不是”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随後放下茶杯,道:“是有個朋友,他有個工程隊,想要用些專業的人才”。
“哦,這我得問問我爸,應該是有吧”
左傑撓了撓下巴,看着李學武問道:“着急嗎?我爸不讓我打電話,有事隻能寫信”。
“呵呵,不急”
李學武看着左傑的家教其實還好,笑了一下,随後說道:“跟你爸說,有退伍或者轉業的,可以考慮一下,單位就在京城,能安排戶口,但不包分房”。
“知道了”
左傑點了點頭,把李學武的話記清楚了,這才又問道:“您是想我也去那個工程隊工作?”
“不一定,看你”
李學武點了一支煙,示意了左傑,見他不要,便扔在了茶幾上。
“我是想讓你去俱樂部的,那邊需要個管事的,不過得從頭開始學”
“俱樂部?玩兒嘛?”
左傑對這個倒是很有興趣的樣子,眼神跳動着問道:“是唱歌跳舞的地方嗎?我們大院就有,節假日就有這些節目”。
“呵呵,可能吧,以後應該會有”
李學武用夾着煙的手撓了撓側臉,道:“不過現在是體育俱樂部,主要是我們系統内部的人聚在一起鍛煉專業技能”。
“鍛煉嘛?在哪兒啊,我能去看看嘛?”
左傑畢竟年輕,一聽這個就有些好奇,想着俱樂部一定有很多好玩的。
要是能上着班,還能玩,這日子可就美了。
李學武站起身,走回到辦公桌,寫了一張條子,随後遞給了走過來的左傑。
“去這個位置,就說我讓你去的,找婁姐,她會安排你的”
“哦,好的武哥”
左傑看了看條子上的地址,以及條子上的文字,笑着點了點頭。
“去吧,好好幹,别跳别鬧,踏踏實實的”。
李學武也沒起身,對着左傑交代了一句便低頭開始忙工作了。
左傑把李學武留在茶幾上的茶杯端過來放在了李學武的手邊,然後悄聲出去了。
小胡看了左傑一眼,心裡暗暗羨慕着,說不定這又是哪家的孩子。
關于領導有背景,有關系的言論,在治安大隊不算新鮮的話題,可直到今天才算是證實了。
給于堯做筆錄的時候他就問了一下于堯的家庭關系,卻是吓了他一跳。
于堯的母親還一般,但于堯的父親卻是級别不低的幹部。
可在處長這,這種級别的幹部家屬都随意的接待了,犯錯的孩子說動手就動手了,關鍵是人家家長還不敢說,不敢管的。
其實他不知道,出了治安大隊的大門,于堯跟着母親推了車子往出走,過了胡同口便被他媽問了。
“是那個李學武打的你嘛?”
“媽~”
于堯瞅了一眼周圍,低着頭說道:“别提了”。
“你還知道磕碜啊!”
于堯母親說了他一句,随後叮囑道:“回去好好反省去,找班上之前就别出家門了”。
說完又有些心疼地看了兒子的側臉,道:“用不用去醫院?”
“沒……沒事”
于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他打的也就當時疼,是昨天晚上挨的打厲害”。
“他們打你了?打哪兒了?嚴不嚴重?”
于堯母親哪裡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強力部門對這些小玩鬧們都是個啥态度。
她倒不是心疼兒子,而是怕給打壞了。
于堯躲着母親的目光,道:“沒,沒事了,就是當時疼”。
說完還咧了一下嘴,伸手摸了摸大腿裡子。
于堯母親看了他一眼,道:“該!看你長不長記性,落在他手裡,你能好好走出來,都得借人左傑的光”。
于堯倒是不敢反駁母親的話,撅了撅嘴道:“都是特麼叉子耍壞,丫的坑我,看我不給丫打出屎來”。
“還敢惹禍你”
于堯母親吓唬道:“再落他手裡,你就真吃槍子了,你爸來了都不好使了”。
“我躲他遠遠的!”
于堯有些膽怯地回頭看了一眼有站崗的大門,心裡直打突突。
昨天晚上來的時候被押着,看不清周圍的環境,這會兒看清了,這單位一看就牛哔的很。
能在這裡當一把手的,也就隻能是李二疤瘌了。
他以前真的隻聽說過李二疤瘌的名,沒見過李二疤瘌的人,昨天真沒注意他臉上的疤瘌,更沒當回事。
現在知道厲害了,腿也有些打顫。
這地方再也不來了!
——
李學武也是忙,王小琴不在,忙着招人的事,治安大隊的工作又得他管起來了。
再加上軋鋼廠保衛處的工作,俱樂部的事、家裡的事,連軸轉了十多天的時間。
六月十四号,也就是周六,距離上次開會讨論分工已經過去将近十天了,軋鋼廠的工作緊張而有序的進行着。
谷維潔接手了工程處,也開始正式主理居民區項目。
這周一,在廠廣播站的宣傳下,包括廠報以及公告欄、宣傳欄的配合下,廠裡關于居民區項目下達了一項通知。
相比于李學武所說的那麼極端和針對,谷維潔在協調廠長楊鳳山,以及其他幾位領導後制定的居民區項目勞動和分配方案出爐了。
李學武看了簡報,可以說很溫和,也很有政策性,考慮的也很全面。
跟他抽屜裡鎖着的方案也是差不了多少,可能在細節上有些出入,但整體方向上是一緻的,畢竟是他給谷維潔出的主意嘛。
居民區項目義務勞動人員招募限定了幾個條件:青壯年、非正式工、非臨時工,且家庭信息屬于急需解決住房問題嚴重性排前百分之二十的工人子女才能應征。
從事義務勞動時也不像是以前的一盤散沙了,将會在征集結束後,組成勞動隊、勞動組的形式進行管理。
勞動工分會按照當日勞動強度和勞動時間進行計算,統一管理,統一排名。
關于居民區一期三棟住房面積,以及相關的圖紙改定也被告知給工人。
同時下達的分配方案裡,結合勞動積分、家庭人員總數、受災困難程度,以及特殊捐款積分制定了公平合理的百分比系數計算公式,公平合理,多少一目了然。
這份方案裡最有争議的可能也就是那份特殊捐款積分制度了。
特殊捐款按照名額制度,按照受災困難程度排名表,按百分比分成了幾個段,每段最多能捐多少人,每戶最多能捐多少。
最大程度保證了最困難職工的住房需要,也能在緩步空間内,籌措二期居民樓所需資金。
方案公布的當天晚上,排名靠前的那些職工家裡就去人了,就是去買那個名額。
賣了那個名額,他們的排名積分還在那,但備不住後面的超過他們,最前面的理論上不會出現分不着房子的問題,每一階段都是如此。
但同時也失去了子女的一個進廠機會,現在工作這麼難找,都很猶豫。
他們猶豫,收名額的人不敢猶豫,前百分之一是一個檔,六十五戶人家,隻給了十二個名額。
百分之三是一個檔,隻有二十六個名額。
依次類推,截止三棟樓滿員分配,共有一百零一個正式工名額。
每個檔段的戶隻有一個名額,六十五戶,先交錢的十二戶就算截止了,第十三戶都不行。
而第一檔的想去第二檔交錢也不行,所以收名額的也是把錢帶着當天晚上買了名額當天晚上就得去交錢。
這種分配模式已經很公平了,沒有錢的,最急需住房的并沒有受到影響。
而後一百零一戶可以等二期建成,到時候他們就是最靠前的了,到時候他們的住房是一定能夠保證的。
三棟樓,五百零四戶,三棟樓一期,一期能給二期提供二十多萬元的資金。
谷維潔帶着工程處的人找設計師連夜改方案,改交付标準,把義務勞動隊的人力都核算進去,每平米的成本下降到了二十五塊錢。
也就是說建一棟居民樓的成本壓縮到了九萬四千五百元。
這個錢數就已經是最低的了,谷維潔有了一期給籌集的二十萬兩千元,二期的缺口隻有八萬一千五百元了。
這八萬多塊錢谷維潔也想了,一期建成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李懷德那邊的項目怎麼都能産生盈利了。
八萬塊,三個月,這點要是都湊不齊的話,那李懷德也甭弄什麼項目了,趁早黃攤子了。
每一期都能給下一期籌備二十萬,每一期都有八萬多的缺口,谷維潔的壓力瞬間減輕。
包括工人在内,是有關于這種捐款方案的議論,但每一期的後尾就是下一期的前端,他們反對的力度不大。
如果不是靠前的,對房子的需求不大,反對力度一樣也是不大。
工程處的公告也說了,當前建設的房屋隻是保障型房屋,面積就是小了些,如果以後的資金壓力減輕,籌集資金的能力增加,相應的面積也會增加。
現在的情況就是,誰着急誰住,現在住了以後就沒有了。
捐款住房也是,多花錢,先住房子,還白給一個進廠名額,花錢自然有花錢的道理。
所以方案一出來,贊成的多,反對的少。
至于贊成多的原因,李學武他們私下裡也當笑話說了,都說谷副書記得去紀監感謝一下鄧副廠長。
要不是鄧副廠長拼了命的禍害居民區項目,廠裡工人也不會對這個項目的期望值擡的那麼高,容忍度卻是降的這麼低了。
現在大家都盼着分房子,誰敢在這裡面搗亂,怕不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