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對這種行為的吐槽和不滿。
李學武真的覺得對方有些交淺言深了,畢毓鼎是一個很低調,很務實的人,在工作上從來都是嚴肅認真的,私下裡的交際也很少。
至少李懷德組織的酒宴,李學武參加過的,隻跟畢毓鼎見過兩次。
現在李學武是副處長了,是部門負責人了,李懷德也不找他喝酒湊局了,情況他也不知道。
但能看得出,畢毓鼎也是一個不喜歡應酬的人,看他的交際圈就知道,在軋鋼廠沒有幾個朋友和關系。
調度處原來是歸聶成林管,後來工作和部門調整,調度處劃到了李懷德這。
而原來的調度處處長退休,畢毓鼎從副處長升了正處。
原來的關系有沒有不知道,反正到了李懷德的手底下是一個很服從命令的人。
也許就是這種聽話的态度,讓李懷德很放心他,但在使用上也很謹慎。
第一個搞事情的單位李懷德直接選擇了後勤處,而不是調度處,就是這種謹慎的表現。
當然了,跟畢毓鼎這種能躲就躲的性格也有關系,上次打麻将他就最先跑路的。
李學武就坐着聽他吐槽,一邊喝着茶,一邊思考他來的目的。
當說的實在是累了,畢毓鼎才算停下,看着李學武問道:“如果方便的話,能說說保衛處怎麼置身事外的嘛?”
“唔~”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眯着眼睛說道:“您是怎麼看出保衛處置身事外的?”
說完也不等畢毓鼎回答,便伸手彈了彈煙灰,訴苦道:“您是不是忘了前幾天我才背的警告處分?”
“這……”
畢毓鼎也是遲疑着歎了一口氣,面上有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本以為保衛處沒有參與到其中,應該是有什麼方式或者方法的,畢毓鼎就是想問問李學武,能不能也帶他一個。
其實今天來了這裡,他也是抱着很大的決心和希望的,正處跟副處低頭,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昨天李懷德同他談話過後,坐在家裡的書房,他想了半宿,唯一的出路就是李學武了。
單看李學武在軋鋼廠創下的各種記錄,便知道這人是很有能力和抱負的。
說是請教,其實說起來,跟上門拜碼頭,求照顧還有什麼區别。
他也想獨善其身,做好自己的工作,完成自己份内的任務就好了,沒有更多的奢求。
但形勢不允許啊,調度處的人也不少,管理的範圍也很廣,是正兒八經的大處室,生産處室。
李懷德不會允許他置身事外的,要麼沖鋒陷陣,要麼等着被調整。
既然是拜碼頭,畢毓鼎想過了,往上找是不可能的了,因為他沒有這方面的資源,李懷德也不會允許的。
誰能允許自己的勢力範圍内出現别人的一隻腳,且看王敬章的服務處現在還來李懷德這裡彙報工作嘛?
往上走不通,隻能橫着走,總不能往下走吧?
橫着走抱團取暖,他還是沒有這方面的資源和基礎,平日裡都不社交,哪裡來的朋友。
思前想後,也隻有李學武這一支潛力股了,雖然是副處級的幹部。
他是正處級的,跟在副處級的後面混會不會丢臉?
呵呵,正處級的怎麼了?
徐斯年是不是正處級?
跟李學武還不是哥兄弟論交情!
夏中全和邝玉生都快趕上李學武爸爸歲數大了,但你看這兩個人,現在就差跟在李學武的後面搖旗呐喊666了。
這些人都能跟着李學武處哥們處朋友,他為什麼不能加入到這個小團體當中去?
調度處就沒有李學武能用的上的資源了嘛?
未必吧~
讓畢毓鼎主動跟李學武聯系的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李學武進谠委的消息基本上确定了。
現在說李學武是廠領導,雖然是使勁擡高了說,但也不為過了。
能進谠委,就代表了對軋鋼廠的決策有了投票權,投票權就代表了話語權。
消息上說是為了加強和應對當前複雜形勢的穩定,提高保衛處在安全防衛能力上的重要性等等。
說的很玄,其實他也懂,無非就是李學武的手裡有東西,别人輕易不敢動他。
包括楊元松、楊鳳山和李懷德。
李學武的為人他看的還是很清楚的,謙虛謹慎、辦事公允、沒有私心,是一個好幹部。
來李學武這裡請教,不代表就低李學武一頭了,心理上也沒什麼過不去的。
總比頂着頭皮給李懷德沖鋒陷陣的強。
“您的意思啊,我也算是聽明白了”
李學武在給畢毓鼎講述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是有多麼的不容易,多麼的難處理後,隐晦的也表達了對于李懷德安排他做底線的為難。
大哥遇見二哥,各說各的苦。
李學武也是使勁抽了一口煙,皺着眉頭說道:“這件事我沒法給你答案,因為你我都在局中”。
這句話說的很中肯了,但說了也等于沒說,讓畢毓鼎有些失望,也有些氣餒。
不過李學武還是斟酌着給了他一條建議:“現在車間的工作這麼忙,産品運輸狀況這麼緊張,您還在辦公室坐着呢?”
“是……?”
畢毓鼎也是被李學武說的一瞬間反應過來什麼,但還是猶豫着看着李學武,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李學武将手裡的煙頭按滅在了煙灰缸裡,看了一眼對面的畢毓鼎道:“反正要是擱我,我是坐不住的,鋼城的鋼材,吉城的零件,邊疆今年年底的貨物預定量,我都替您着急”。
“那個……李處長”
畢毓鼎眼睛瞪大了,身子前探,懇切地問道:“如果我出去調研了,這處裡有事,或者我回來有事怎麼辦?”
“要不您遞交個辭職?”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他,開口道:“我覺得去工會也沒什麼不好,都是為人民服務嘛”。
“……”
畢毓鼎了然了,李學武不會信任他,更不會接納他,至少現在不會。
要是擱早了說,是不是還得有投名狀啥的?
李學武倒是不缺他這塊投名狀,但既然是送上門的,那就慢慢看呗。
畢毓鼎看見夏中全和邝玉生現在過的好,卻是不知道以前被李學武收拾的欲生欲死的。
不把你的老底兒都給你掏幹淨了,李學武能信任得了你?
就是現在,軋鋼廠裡跟他相處的好的,哪個不是都在考核期。
期限:永久。
李學武對于人性的信任程度約等于零,除非有一天你躺進棺材了,墳頭長草了,他倒是信你不會背叛他了。
對于畢毓鼎,李學武在聽他說的這麼長時間裡已經在心裡琢磨着了,慢慢用着呗,反正又不花錢。
等送走了對方,李學武回到辦公桌旁,沙器之也走進來收拾茶具了。
“處長,您上午可是還有事兒呢”
“哦”
李學武看了一下手上的時間,點點頭說道:“再忙一會,咱們就出發”。
說忙一會兒,可今天的工作也是不輕松,眼瞅着到了送丈母娘的時間,李學武讓沙器之把文件拿了,在車上擠出時間來處理。
指揮車直接去了機場,在門口等到了丈母娘她們。
也沒停車,小胡伸出胳膊對着指揮車這邊揮了揮手,韓建昆便聽了李學武的吩咐跟了上去。
機場門口的保衛不認識後面的兩台車,但他認識大紅旗。
大紅旗後面跟着兩台吉普車他也沒敢攔着,看着這三台車去了機場停機坪方向。
而眼瞅着的,一台車從管理處開出來,給這幾台車做了引導,直接去了飛機的停放處。
這一次去羊城,丁鳳霞隻帶了小胡,行李都是大院管理處的幹部帶着人送來的。
李學武叫沙器之和韓建昆在車上等着自己,一個人下了車,往登機的舷梯旁走去。
這會兒丈母娘和顧甯就站在那,小胡同那些幹事們往飛機上拿行李。
這個時候的客運是很封閉的,一般人是買不到飛機票的,當然行李的管理也是沒有後世那麼方便。
因為坐飛機的這些人身份特殊,随行的東西也很特殊。
航運剛對外開放的時候,抽煙和喝酒都是不禁止的,就是這個時候養成的習慣。
李學武站在大紅旗邊上,同丈母娘說着話,顧甯的神情有些低落,被李學武拉了手,示意她不要這樣。
丁鳳霞自然看得出女兒的不舍,她也不舍得閨女。
“都是當媽媽的人了,怎麼還這麼粘人~”
不舍是不舍的,但對閨女,丁鳳霞還是笑着說了一句,化解着自己心中的難過。
李學武也是勸慰道:“我是沒時間了,但我努努力,争取讓你有時間去看爸媽”。
顧甯也聽出了李學武話裡的玩笑來,使勁捏了他的手,不叫他亂說。
丁鳳霞倒是不在意這種玩笑,都是一家人,要真是自己愛人的性格才是難相處。
“這話我可就當真了,不知道親家母怎麼想,反正我是着急當姥姥了”
“媽~”
顧甯被李學武和母親逗的有些臉紅,這送别呢,能不能正經點。
李學武就是不想她悲傷,順着丈母娘的話說道:“我媽也着急呢,今年過年當奶奶才高興呢”。
“你!不許說了!”
顧甯轉身對着李學武嗔怪道:“不許說了!”
“呵呵呵~”
丁鳳霞笑着拉了閨女,道:“為人妻,為人母,這有什麼的,媽媽有了你,你就會有自己的孩子,這是傳承啊”。
說完,看了看已經裝好行李的小胡重新走下來,知道飛機在等她,便對着李學武和顧甯叮囑道:“你們都是大人了,有家庭有女兒的人了,做什麼事都想想彼此,不要讓我和你爸擔心”。
“放心吧媽”
李學武拉着顧甯的手,對着丈母娘說道:“您和我爸也注意身體,有空了就給家裡來電話”。
“好好”
丁鳳霞握了握兩人的手,仔細再看了兩人一眼,這才點頭,往舷梯上走去。
李學武和顧甯站在車旁,看着丈母娘揮手後進了機艙,這才在機場管理人員的提示下離開。
顧甯沒有坐那台大紅旗,而是囑咐司機開回家,自己則是跟着李學武上了指揮車。
大院管理處的人跟李學武握了握手,随後才各自上車,由着機場的車引導,往外面開去。
飛機上,有些乘客已經從舷窗上看見飛機準備好後才上來的是什麼人了。
行李先上來的,人是在下面道别後上來的,乘客們看了,都不認識這是誰。
但他們都知道,能讓飛機等的,坐大紅旗進來直接上飛機的,不是一般的人。
而這架飛機上,不認識丁鳳霞,但有人認識來送行的人。
賽琳娜就坐在這架飛機上,且從舷窗看見了李學武。
通過李學武同這幾人的互動得知,艾佳青跟她說的内容是真的,李學武的背景真的不簡單。
上飛機的女人,同他一起送機的女人,她大概能猜測到是個什麼關系。
怪不得李學武這麼有勢力,連艾佳青都不敢以勢壓人,考察的過程中,賽琳娜能明顯感覺出艾佳青的收斂。
今天看到的這一切都有了答案,這個人又騙了她,他根本就不是什麼普通人家,又在騙她。
普通人家裡有大紅旗?
飛機起飛,李學武同顧甯坐在車裡看着飛機直上雲霄,逐漸消失在了視野裡。
“回去吧,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這兩天顧甯請了假,就是為了送大嫂和母親,想着幫忙收拾東西來着。
不過她能幫忙的有限,隻是不舍得罷了。
李學武示意了韓建昆開車,先送顧甯回家。
顧甯也是靠坐在車後座,由着李學武安慰着,不好表達什麼。
司機和秘書都在,她是不好意思哭的,更不好意思跟李學武說。
待車進了城,到了海運倉,顧甯的情緒也是穩定了些,但在下車的時候卻是發現了李學武昨天放在車上的袋子。
“别人送的”
見着顧甯看過來,李學武拎着袋子跟着下了車,嘴裡隻解釋了一句,便領着顧甯進了院。
李姝站在甬路上玩,老太太正給編栅欄的秦京茹幫忙。
見着李學武兩人進來,老太太直起腰問道:“親家今天就能到吧,晚上給打個電話問問”。
并沒有問親家是不是走了,就怕顧甯傷心,老太太問的巧,話裡全是關心。
而顧甯也是懂了老太太話裡的意思,點了點頭,道:“今天到,我去換衣服,下來幫忙”。
“快歇歇吧,這沒啥活”
老太太擺了擺手道:“天天上班就夠累的了,一周就能休一天,這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時間,好好休息休息”。
秦京茹也是擡頭道:“就是這麼點兒巧活兒,我一個人都成,老太太也就是給我遞遞手,您來了也沒啥能做的”。
顧甯理了一下耳邊的頭發,看着老太太都在幫忙,她自己在樓上待着哪好意思。
抱了地上正玩着的李姝,道:“那我就看孩子,我們去樓上玩”。
說完,跟李學武示意了一下,抱着李姝往屋裡走了。
李姝:“……”
跟我有啥關系!
我想在院子裡玩兒啊!
不是!你不想閑着,也不能抓我當活啊!
爸爸救我!
李學武也是看出了閨女眼中的無奈,但這個時候的顧甯有些敏感。
好像是家人都離開了,她要學會獨立,要跟家裡分擔家務,不能讓婆家說出什麼來,更不能讓母親擔心……
李學武很理解顧甯現在的心情,所以由着她,讓她的情緒發洩出來。
跟有些詫異的老太太示意了個眼神,随後跟着顧甯上了樓。
二樓,顧甯将李姝放在了床上,自己則是換了家裡的衣服。
見着李學武上來,顧甯一邊去抱有些愣神的李姝,一邊說道:“以後你教我做家務,教我帶孩子,教我……”
“媳婦兒、媳婦兒~”
李學武連叫了兩聲,打斷了顧甯的話,在顧甯看過來的時候,右手做了微微往下壓的手勢,道:“媽會好的,爸也會好的”。
說完,指了指顧甯,又指了指自己,最後指了李姝,道:“你,我,李姝,包括咱家所有人都會好的,一家人”。
這麼說着,将手裡的東西放在了床上,輕輕攬住了顧甯,将她擁抱在了懷裡。
顧甯也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伏在李學武的胸口哭了起來。
被媽媽抱着的李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愣目愣眼地看着媽媽,又看了看爸爸。
李學武輕輕的接了李姝,然後放在了床上,手裡攬着顧甯也坐在了床上。
“乖,沒事的,媽是去照顧爸啊”
李學武輕輕的蹲下身子,擡頭看着坐在床上的顧甯,道:“就像我需要你一樣,爸也需要媽啊,對吧?”
顧甯捂着臉,輕輕的抽泣着,她懂李學武的意思,但還是忍不住哭。
從小她都沒有長時間離開過母親和家人,大院裡的家就是她心靈的寄托和避風港。
但今天去送母親,看着服務處的人幫忙給家具和擺設罩上布罩,她心裡就很難過了。
再加上去送母親,更是覺得家人離别的苦可能就是人能感受到的最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