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好合,如鼓瑟琴。
兄弟既翕,和樂且耽。
宜爾室家,樂爾妻帑。
願您此生一如今日之快樂,永葆幸福安康。
——
李學武、顧甯
這裡的姑娘們多是飽讀詩書的,即便是有幾個學渣,也從身邊人的話語中知道這段文字是出自《詩經》的。
當然了,後面的這段白話文一定是新郎官說的了。
以前也不是沒有收到過紅包,隻是今天的這個尤其精美。
倒不是紙張珍貴,也不是這一元錢珍貴,而是這種創意。
紙張不值錢,但因為書寫了感人的文字,便顯得珍貴了起來。
得了紅包,自然不能再攔着了,有年歲稍大的姑娘看了紅包,笑嘻嘻地敲了敲門,率先魚貫而入。
其實顧甯早就穿好了衣服,梳洗打扮都是嫂子穆鴻雁和親戚裡的嫂子們幫忙完成的。
要說親近,其實也就隻有穆鴻雁親近,其他人或多或少的帶着别樣的心思。
顧家的閨女誰不知道?
說好的有,說不好的也有,外面聽不見,隻是不當着别人說罷了。
二十三了,就要成了問題姑娘了,不隻是顧海濤兩口子急,單位的領導也急。
可急也沒辦法,顧海濤都管不了,單位的領導敢管?
就這麼個冰冷的性子,除了别有目的的,誰又願意要。
得着喜信兒的親屬來時也都在心裡嘀咕,要不是找不着合适的,也不能給一個普通人家的小夥子吧。
尤其是到了這院,看着顧海濤的權勢和人脈,這些人更有了這種心思。
二樓的顧甯不願意過多的裝扮,但母親說了,一輩子就這麼一次,總不能素面朝天的出門去。
一輩子就聽她這一次,顧甯也不好再說什麼。
由着不太熟悉的女性親戚幫忙收拾了,便坐在了自己的床上等着,等着那個人。
先看現在的顧甯上身着大紅底色,紋繡金色吉祥紋、彩色花朵、暗綠色纏枝、粉白雲紋、金色鳳凰圖案的立領雙層寬袖上衣。
領口處的花團錦簇,紐扣兩側的纏枝花朵,胳膊處的鳳凰纏紋,袖口處的吉祥紋路,無不展示着顧甯的雍容華貴。
再看顧甯下身所着套裙,同樣是大紅底色,底襯有吉祥雲紋,外罩紗網狀外裙,前面墜着一條鳳羽狀搭面。
搭面從上往下看,分别繡着鳳凰,三朵對稱纏枝牡丹花,下面是金色吉祥紋。
今天來屋裡幫忙的一衆婦女看見顧甯穿好衣服後的樣子,沒有不驚豔的,即便她們是女人。
現在結婚普遍都是穿着女士幹部裝,或者制服,卻是也有穿大紅喜服的。
但這個時候,做一件衣服多麼難,都想着以後能穿,哪有專門做吉服的。
李學武跟李廣年提顧甯禮服要求的時候差點沒給李老頭折磨死。
又不能太複古,又不能太豔俗,還不能禁锢了行動,影響了舒适感。
最後還是李老頭參照民國學生裝,搭配各種元素,絞盡腦汁設計出了這麼一套。
說真的,做李學武身上那一套沒用多長時間,可顧甯身上這一套,有機器,還足足忙了一周多。
這套衣服拿回來顧甯就沒有穿過,更沒有試過。
不是她對裁縫有信心,是她對自己沒信心,有點不好意思看這身衣服。
也就是到了昨天晚上,才被母親和嫂子逼着拿出來比對了一下,還沒上身。
隻是這一身衣服穿上身,就連對李學武有意見的穆鴻雁也不得不佩服李學武在顧甯身上所花的心思。
要是真有男人願意這麼花心思對她一輩子,說不定她也不願意計較一些事了。
就在李學武他們在催妝的時候,聽着門外的笑鬧,穆鴻雁摸了摸小姑子盤起來的頭發,和那支李學武送過來的紅色發簪。
“太漂亮了,這樣好的姑娘嫁給誰呢?”
顧甯看了看嫂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穆鴻雁見小姑子羞的低頭,又逗着說道:“誰送來的紅嫁衣就嫁給誰吧?”
“嫂子~”
顧甯不敢大聲說話,隻是低聲嗔了一句。
穆鴻雁被小姑子逗的笑了起來,又繼續道:“那是誰帶來了鞋子就嫁給誰?”
屋裡的婦女們瞅了瞅穆鴻雁和顧甯姑嫂兩個,又瞅了瞅桌子上擺着的首飾盒子,一層摞着一層,據說都是男方送來的聘禮。
不是說男方是普通人家的嘛?
照這個标準稱為普通人家,傳話兒的人是不是對普通一詞有什麼誤會?
“攔不住了,攔不住了!”
先前攔着李學武說新娘子還沒起來的那個姑娘笑着走進屋喊道:“新郎官有貌又有才,帶着誠意闖進來,描眉填粉全不顧,遮起新娘子的蓋頭來”。
“哈哈哈~”
這段話是帶頭的那個女傧相提前背好的,就等着李學武帶着人走進來的時候說的。
李學武捧着鮮花第一次走進顧甯的房間。
現在因為喜慶的氣氛,已經看不出房間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但顧甯身穿紅衣害羞地坐在那,李學武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管屋裡的擺設了。
将鮮花送到顧甯的面前,輕聲道:“我來接你了”。
“來接誰的?”
見李學武沒有稱謂,便有好熱鬧的問了一句。
李學武就知道這屋裡的娘們兒他惹不起,趕緊道:“媳婦兒,我來接你了”。
“大點聲兒,聽不見”
這聲不是娘們的,李學武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姬衛東這孫子喊的。
不過在這兒,誰的話都一樣,李學武得聽。
沙器之端着相機一直都在照,按照李學武的要求,不要怕廢膠卷,盡量把精彩的瞬間都留住。
他背着的大兜子裡都是李學武給他準備的膠卷,照完一卷換一卷。
“媳婦兒,我來接你了!”
“哦!~~~~哈哈哈哈~”
就在李學武大聲說出這句話以後,衆人才算發出了起哄打趣的笑聲。
李學武轉頭瞪了姬衛東一眼,給了他一個“你特麼等着”的眼神。
顧甯在李學武說第一聲的時候就想接那花的,可是被身旁的穆鴻雁攔着了。
直到衆人發出哄笑聲,顧甯這才有機會接李學武的花。
“新娘子添妝了!!!”
随着代東的一聲大喊,在屋裡的嫂子、嬸子、姑、姨之類的親戚們便開始給擺在顧甯書桌上的嫁妝上添妝。
其實添妝有給顧甯臉上補妝的意思,這項工作也是由着這些女性親戚們完成。
但添妝又有給出嫁女兒臨出門前添加嫁妝的意思,是做給來接親的新郎看的。
意思是女方多給了實惠,請男方以後多多關心照顧女方。
到了現在,其實意思都差不多了,出嫁時候的嫁妝豐厚些,等同于新娘子有面子了,添妝了。
這能添妝的都是至近親屬,旁人想填都填不了的。
女方這邊招待收禮是一份,是給女方家長的,這些添妝又是一份,是給出嫁的新娘子的,兩個概念。
不過顧家不收禮,不招待,讓來給顧甯添妝的這些婦女們尤為爽快。
那邊添妝,李學武這邊從弟弟遞過來的小匣子裡拿出帶着新娘字樣條幅的絹花,仔細地給顧甯别在了胸前。
又從趙雅軍遞過來的鞋盒裡拿了紅色的高跟皮鞋出來。
顧甯有些害羞,但還是在嫂子的提醒下強忍着把腳遞了過去。
李學武這輩子還真是第一次給女人穿鞋,不過高跟鞋并不難。
那邊添妝結束,李學武這邊也完成了任務。
接下來就是照相了,屋裡所有人都能跟新娘子合影,跟新郎官合影。
李學武必須微笑着配合,因為人家“買票(添妝)”了。
等合影結束,丁鳳霞端着一碗荷包蛋面走了進來。
先前在家二嬸兒問李學武餓不餓,其實他早都餓了,但是家裡早上真沒他的飯。
他的早飯就在這會兒呢,丈母娘親手擀的面條,寓意新人同吃一碗飯,面條寓意長壽,荷包蛋寓意和和美美。
面條是丈母娘一筷子一筷子喂到李學武和顧甯的嘴裡的,最先喂的還是李學武。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吃了,到最後舔了舔嘴唇笑道:“好吃,媽媽做的面條特好吃,跟去年我住院時吃的一樣好吃”。
“大喜的日子,不許提住院”
丁鳳霞被姑爺誇笑的合不攏嘴,從醫院把這個姑爺撿回來,是她能吹一輩子的牛,還是能跟愛人吹的牛。
雖然這是她的得意之處,但還是不叫李學武說這個。
喂完了兩人便拿着碗下了樓,樓上的活動就這些了。
這個時候婚房裡也沒多少人了,男女傧相忙着收拾嫁妝,李學武則是對着顧甯示意了一下,公主抱的姿勢抱起了顧甯。
這是李學武第一次抱她,雖然顧甯的個子很高,但很輕,至少李學武這麼覺得。
由着李學武打頭兒,提着嫁妝的隊伍在後,一衆人熱熱鬧鬧地下了樓。
樓下早有親朋在等着了,挪開的沙發給客廳敞開了空間,中間鋪着紅毯。
李學武抱着顧甯下樓,一衆人的目光便看向了這對新人。
走到紅毯中間,放下了害羞不已的顧甯,按照代東的要求,給坐在沙發上的丈人和丈母娘敬煙敬茶。
丁鳳霞接了女兒和女婿的茶,不由得落下淚來。
因為現在不提倡磕頭禮,李學武和顧甯又都有着制服裝的身份,便按照代東的要求敬了禮。
禮成後便是保留項目,照相。
沙發都擺好了,李學武兩人就是背景牆,沙發前面就跟走馬燈似的。
一撥一撥人的換,沙器之在照,顧家這邊安排的人也在照。
“喀嚓喀嚓”的閃光燈刺激的李學武眼睛疼。
隻等看着時間的代東喊了吉時已到,這才結束了照相的程序。
依舊是李學武抱着顧甯,顧甯抱着花和盆,由着丁鳳霞給閨女披蓋了紗狀的紅蓋頭。
為什麼多了個盆?
這可不是一般的盆,這是聚寶盆!
大紅色的底兒和面,底部和側面都有金黃色的囍字的搪瓷聚寶盆。
盆裡裝的是成雙成對的生棗、花生、桂圓、蓮子、硬币和糖,還有鏡子、梳子、牙刷、毛巾、肥皂盒。
外加針線、頂針、剪刀等一應物件,上面還蓋着一張繡着大囍字的紅紗布。
有早生貴子、有聚财,有甜如蜜,有生活,有家務,你說是不是聚寶盆。
當鞭炮聲再次響起來的時候,李學武抱着顧甯出了門,花車已經停在了門口,許甯給扶着車門。
“當心當心!”
代東的喊着提醒的話,看着新郎官把新娘子放進後座,這才收了小心。
顧海濤和丁鳳霞一道送了出來,站在大門口,兩人看着出門的閨女,臉上都有些不舍和欣慰。
顧安和顧延哥倆兒到現在終于意識到,妹妹和姐姐走出這個門,便跟他們不再是一家人了。
家裡的掌上明珠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愛她的人,和她愛的人。
“爸,媽”
李學武放好顧甯後轉回身看着丈人和丈母娘眼中的不舍,尤其是丈母娘,還在流着眼淚。
“走吧,别耽誤了時辰”
顧海濤催了一句,對着李學武擺了擺手。
他們會在稍後送走了家裡這邊不去李學武家參加婚禮的客人再去婚禮現場。
而跟着婚車回去的多是剛才那些熱鬧的姑娘們,稍後她們的父母也會去那邊。
還有就是給顧甯送嫁的姑嬸兒,穆鴻雁也在。
兩邊放在一起招待,這是李學武的提議,是顧海濤點頭同意的。
丁鳳霞也是對着李學武擺了擺手,道:“快走吧”。
養兒方知父母恩,有了李姝,李學武真的能理解丈人和丈母娘,因為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似自己這般老實本分,誠實守信,一身正氣,且住在同一個城市裡,離得又不遠的話還好。
如果有一天,李姝大了,領着一個騎鬼火的黃毛少年回來,跟自己說“爸爸,其實你不懂他”的時候,怕不是自己要原地爆炸。
李學武看着強忍着悲傷的丈母娘,便微微屈膝,跪在了淚目的丈母娘面前,給這個母親磕了一個頭。
“快起來!”
丁鳳霞見李學武跪下的時候就來拉他,卻是硬被李學武磕了一個頭。
等拉起李學武,卻是欣慰地給李學武拍打了膝蓋上的塵土。
“這孩子,趕緊的吧,媽不在意這個”
李學武直起身子,又給丈人敬了一個禮,這才關了顧甯這邊的車門子,走到另一邊上了車。
花車車隊便在顧家一衆人目光的注視下開了出去。
直到車隊的最後一台花車也消失不見,顧海濤兩口子這才在衆人的寬慰聲中回過神來。
青娥宛宛聚為裳,
烏鵲橋成别恨長。
惆怅梧桐非舊影,
不悲鴻雁暫随陽。
花車上,李學武看着低着頭,偷偷擦眼淚的顧甯,低聲問道:“要不要手絹?”
“不用了”
顧甯輕輕地抽泣了一下,忍了眼淚,拒絕了李學武的提議。
她本來不想哭的,在家的時候她都沒哭,就怕父母更加的難過,可是當李學武跪在母親面前的時候她還是哭了。
就是忍不住,現在也是一樣,跟李學武說完,眼淚還是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兒。
李學武掏出手絹笑着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回頭看過來的小舅子,伸手幫顧甯擦了眼淚。
顧延沉默着沒有說話,沒有勸自己的姐姐,也沒有說笑逗姐姐别哭。
現在他的姐姐已經有了承擔起照顧她的責任的人,他能做的就是在一旁看着。
可現在這個人留他在一旁看着的機會都不給了。
李學武看着顧甯擦不幹的淚,伸手扒拉了一下顧延的臉,不叫他再往後看。
“你瞅啥?”
顧延被李學武說的一愣,随即瞪了瞪眼睛。
打量了一眼李學武的身闆,問道:“我要是說瞅你咋滴?你會說啥?”
李學武看了看好像不太聰明的小舅子,挑眉問道:“你吃過這個虧?”
“沒有!絕對沒有!”
顧延轉過去了身子,不再看李學武,晃着腦袋道:“我就是随便問問,啥都沒有”。
李學武伸手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道:“當有人這麼問你的時候,你就說我瞅你長得好看!”
“噗嗤~”
正在流淚的顧甯被他們兩個的對話都逗的不會了,眼淚還流着,可嘴卻是抿不住了。
伸手搶了李學武手裡的手絹還輕輕打了他一下,這壞人就是故意的。
李學武對着轉回頭的小舅子眨了眨眼,一副了然的模樣。
顧延轉回頭看向了前面,剛才……剛才他問的是真的。
車隊并沒有原路返回,而是繞道雍和宮,沿着雍和宮大街轉了一圈。
早上出來的那會兒大街上人流量還不多,這會兒卻是不少了。
今天是勞動節,對于有些人來說,那是真真的勞動*節。
不過也有休班的,趕着休一天的假期,出門采買生活用品,或者去看望遠道的父母家人,親朋友好。
大街上人來人往,看着開過來的花車車隊都不由得站住了腳,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嚯!六台伏爾加!”
“好家夥!真闊啊!”
“這是誰家的孩子?”
“保不準,嘿!真不好說~”
……
車隊的車速不慢也不快,七點鐘的太陽已經很是耀眼。
照耀在花車上,前面的擺花一點都沒有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