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扣,就連下面的人對他們也是失望透頂。
這李學武的錢還真不是那麼好拿的,要不怎麼說汽車整備的盈利李學武把大頭給了他們,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
“夏處長”
周大海抻下來自己胳膊上的套袖,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老周這麼大歲數了,可不貪圖那幾十塊錢,您是知道我的,錢都分給了車間裡家庭困難的同志”。
這确實是實話,夏中全一直都知道,周大海這人在設計室裡有威望,在實驗車間裡說話好使,可不是簡簡單單一句話的事。
“我今天來找你,因為這個項目是咱們接的,手底下的同志們沒日沒夜做出來的”
周大海眼珠子微紅,聲音哽咽道:“您可以用廠裡的決定來說服我們,但我沒辦法用這個理由寒了同志們的心”。
說完看向為難的夏中全和低頭不語的兩位副處長,以及愁眉苦臉的邝玉生。
“行,您解釋不清,說不明白沒關系,這個錢我來拿!”
周大海甩了套袖,挑眉道:“你們該扣扣,扣了多少錢我周大海補上”。
不理會身後工人的拉扯,周大海手指哆嗦着點了點屋裡的四位,聲音顫抖着說道:“但你們記住了,以後再有這狗屁倒竈的事,你們自己接着”。
說完一轉身,對着身邊的技工們喊道:“走!”
“老周!”
“老周!”
“你站住!”
夏中全被周大海罵的滿臉通紅,知識分子就是臉皮薄,周大海如此,他夏中全亦是如此。
見周大海真的要走,夏中全緊走幾步,一把拉住了周大海的衣服。
“你容我說句話成不成!”
一邊說着,一邊拉了周大海轉回身,這老家夥在廠裡幹了一輩子了,專業技術那是頂級的,誰敢跟他較勁。
真要是讓他拿了這個錢,甭說下面的人要不要,就是他臊也要臊死了,以後還怎麼當這個處長。
“你聽我說行不行!”
按住滿眼通紅的周大海,夏中全苦口婆心地說道:“這不是還在研究對策呢嘛,我什麼時候說要扣那筆錢了?”
“這可是呂科長說的!”
沒用周大海說話,辦公室裡的其他技工便開了口,當時呂培忠過來說的時候他們可都在呢。
“這混蛋!”
邝玉生這會兒也是沒臉,拍了一下桌子,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呂培忠又不是設計處的科長,設計處還是我說了算!”
夏中全也是打碎了牙齒硬往肚子裡面咽,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這筆錢是萬萬動不得了。
“回去安心工作,天塌下來有我夏中全頂着”
說完輕輕捶了周大海的胸口一下,道:“設計處還沒輪到你周大海來當家做主,真有那麼一天,要補錢,也是我夏中全來補!”
“老夏~……”
周大海滿臉愧疚地看着夏中全,口中想要說聲抱歉,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行了,回去吧,上班去”
夏中全擺了擺手,攆了這些闖進來的人出去。
邝玉生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直等夏中全再次關上了房門,這才開口問道:“你是把下面安撫住了,可這上面的怎麼辦?你真要抗命?”
“唉~~~”
夏中全走回到辦公桌旁,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聶副廠長下了死命令,我哪有能力抗命啊”。
“那……”
邝玉生不知道夏中全要怎麼辦,這下面的不扣,上面的還交,難道真的自己墊付?
“聶副廠長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嘛”
夏中全苦着臉說道:“打今天起,這汽車整備的項目就不要再做了,停了吧”。
“我問的不是這個”
邝玉生點着桌子道:“那已經在手裡的款子怎麼辦?”
“怎麼辦?”
夏中全将茶杯裡剩餘的茶水一飲而盡,随後重重地墩下茶杯在桌子上,道:“都圖窮匕見了,你我也該交投名狀去了,不然還真等死啊!”
“投……投名狀?”
——
“哎呀呀,夏處長,邝處長”
李學武正在辦公室裡處理文件,突然接到沙器之的提醒,夏中全和邝玉生來了。
等兩人這麼一進屋,卻是笑着站起身迎接着走出了辦公桌。
“您二位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保衛處了”
李學武說笑着,一邊請着兩人往沙發上坐,一邊擺手示意沙器之泡茶。
“這二位可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啊,泡好茶,要頂好的那種!”
“是”
沙器之聽見處長的吩咐不由得咧了咧嘴,一邊往茶櫃那邊走,一邊在心裡思量着:這二位也說不上是怎麼得罪處長了。
要說得罪,這邝玉生邝處長自然不用說了,這夏處長得罪的也不老少啊。
改消防設備的時候就一次,後來處長上趕着找他們研究項目被拒絕又是一次。
呵呵,喝這“頂好”的茶葉可真是不怨。
這茶葉當然是頂好的,徐主任來喝過一次後,那是記憶猶新啊。
再來處長這都是自己帶茶葉過來,可不敢喝這邊頂好的茶葉。
“不用這麼破費,我們今天是來麻煩李處長的”
夏中全很有求人的覺悟,擺手對着沙器之那邊客氣着不用好茶葉。
李學武看了看兩位空着手來的處長,這求人的态度很……
“嗯嗯,那哪行啊”
李學武也是損到家了,示意沙器之那邊,對着夏中全兩人道:“您二位來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到我這兒了,得給我個招待的機會”。
邝玉生挨着夏中全坐的,見老夏還要客氣,手底下怼了他一下。
都特麼這個時候了,還關心茶葉的好壞幹屁啊,趕緊說項目的事啊。
再說了,雖然今天是來跟李學武投降……不,談判的,但他的心裡還是不服氣。
他倒不是不服氣李學武的能力,這小年輕的已經徹底幹敗他們了,不服氣也得服氣。
他是不服氣李學武忽悠他們。
别看保衛處這邊說汽車項目賺的大頭都給了他們了,可他知道,依着李學武的個性,說李學武吃屎他信,說李學武做了虧本的買賣,打死他都不信。
那車一百多不到收的,算上他們的技術生産成本三百多,他就不信保衛處六百多賣的!
即便加上無線電設備和其他各種各樣的采購費用,最少他得翻一番!
确實,李學武不可能賣三百多,翻一番哪裡對得起他的折騰……
其他廠和治安大隊三千九百九十八的購置價格,用的是既舒心,又放心。
李學武表示保衛處很開心,因為都要賺麻了!
好處都特麼讓李學武得去了,總得喝幾杯好茶才能出出心裡這股子氣啊!
夏中全苦着臉,幹笑着看了看李學武,說道:“李處長别客氣,老哥是真遇着難處了”。
這會兒沙器之也把泡好的茶端了過來,分别放在了夏中全和邝玉生的面前。
給李學武的,他隻是從辦公桌那邊拿了李學武的茶杯,續了一些熱水。
“喝茶”
李學武擺擺手,示意兩人嘗嘗自己的好茶葉。
既然是遇到難處了,那自己還不得落井下……下下夏處長是老朋友了,還不得幫幫忙?
邝玉生由着夏中全說着,端了茶杯放在了嘴邊,這茶香一下子就撲進了鼻孔裡。
嗯!
好茶!
别看李學武這小子說人話不幹人事,但這茶葉卻确實不錯。
都說董文學愛茶,走的時候好茶葉都給了李學武了。
這麼一見,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不過他一個二十歲的小年輕,能喝出什麼好兒來,還得是自己。
嗯!
聞着就有股子茶樹葉的清香!
地道!
微微掀開茶杯的蓋子,嘴接着茶杯口慢慢品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往茶杯裡看去。
嗯?
邝玉生眯着的眼睛看見茶杯裡的東西後便直接瞪大了,目光更是不敢置信地發了直。
“噗!!!”
夏中全這邊正跟李學武說着設計處和生産管理處遇到的困難呢,那邊邝玉生便直接噴了出來。
“咳咳!”
邝玉生使勁兒咳嗽了兩聲,放下了手裡的茶杯,拿着手絹擦了擦嘴,同時指了指茶杯。
他這邊咳嗽着,夏中全被吓了一跳。
剛才他聽着李學武的話裡就不對路,怎麼了就頂好的茶葉啊。
别不是給他們兩個下毒吧!
他因着說話,李學武讓了他也沒敢喝,就防着李學武這麼一下子呢。
沒想到邝玉生還是中了招兒!
待他低頭往邝玉生的茶碗裡一看。
“嚯!~~~”
“這可真是茶“葉”啊!”
真不唻玄,邝玉生茶杯裡的茶葉比樹葉小不了多少。
一個茶杯能有多大啊,這茶葉都快把茶杯糊滿了。
綠的發青,青的發黑,跟海帶似的。
這熱水一泡啊,跟茶杯裡飄着,瞅着就吓人。
要不李學武怎麼說頂好的茶葉呢,這茶“葉”真是頂好的。
就是頂的個頭有點兒大,怕不是炒茶的都給累死了幾個。
邝玉生咳嗽了幾聲,瞪向李學武就要開口罵。
但一想到他們是來談條件的,是來禮下于人的,又憋住了都到嘴邊的話。
可他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比李學武他爹一般歲數,上門來求人本就夠憋屈的了,他又沒拿那個錢,還不是為了工人。
工人現在不理解就算了,再受李學武這麼一下子,邝玉生的老淚差點沒給幹下來。
幹了一輩子了,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呢。
李學武也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跟徐斯年逗慣了,沒想到知識分子也有臉小的。
不過他也真拉得下臉來,承認錯誤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認錯的。
你不認錯行啊,可你别訓秘書啊!
“器之啊,我跟你說什麼了!”
李學武手拍着沙發扶手痛心疾首的訓斥道:“我說夏處長和邝處長是我的好朋友,是貴客,請都請不來的,要好茶葉,你瞅瞅你都給上的啥!”
沙器之看着玩不起的處長也是不敢說啥,我上的啥您還不知道?還問我?
早就跟您說過别這麼玩,别這麼玩,早晚得讓您玩壞幾個。
你瞅瞅,今天要真是把邝處長玩哭了,那咱們保衛處可是出了大名了。
李學武這邊瞅了苦着臉的夏中全,又瞅了滿臉悲憤的邝玉生,繼續訓斥道:“那好茶葉就一定是我喝的嘛?你怎麼就不能理解我說的話呢?”
他這邊訓完了沙器之,轉頭跟夏中全兩人解釋道:“别見怪啊,實在是保衛處家底兒薄,沒什麼出息,廠裡又号召勤儉解決,我這……唉~”
說着說着還歎了一口氣,慚愧地說道:“您們也都知道,我是一個不在乎物質享受的,更希望把處裡的錢都用在刀刃上的人,這茶葉其實是給我自己準備的,你看,是器之誤會了,以為我自己喝的就是好茶葉”。
邝玉生聽着李學武的解釋能說啥,他把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看着李學武的穿着,就差直接問李學武小名是不是叫刀刃了。
夏中全也是苦着臉沒辦法,看着李學武揮手叫秘書換茶葉。
“不必麻煩了,我喝這個也行,誰不是勤儉節約過來的,我喝”
李學武見夏中全這麼說,點頭,道:“您要是喜歡,走的時候我讓器之給您包上一些”。
“……”
喜歡?
還包一些?
在這兒喝都不行,還得兜着走?
這損小子真真是損到家了!
唉!要了親命了!
夏中全要不是為了手底下的人,他才不受李學武這個氣呢。
邝玉生噴了,出了醜也就算了,這小子又拿話怼他,不喝就是不勤儉節約,就是嫌貧愛富。
這、這、這他哪受得了啊!
不過這個氣該受還得受,總不能去掀對面李學武的茶杯看看他泡的是不是海帶吧。
端起茶杯就喝了這麼一口。
嗯!?
舌頭尖怎麼有點兒發麻呢?
别不是茶葉,而是什麼别的玩意兒吧?
要說壞,李學武這壞小子什麼壞做不出來?
夏中全心裡這個難過啊,這口茶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隻能在嘴裡左晃右晃的,難咽啊。
他老夏這一輩子本本分分,從沒有過害人之心,更沒有被人害過,今天算是栽了跟頭了。
是不是茶葉沙器之最清楚,啥茶葉啊,那是處長從家裡偷來的。
他都看見了,藥罐子上寫的是番瀉葉。
番瀉葉是啥?
當時他不清楚,後來問的明白人才知道處長都損到家了。
[番瀉葉]
适用人群:便秘患者。
注意事項:不宜多服用,易引起腹瀉……
李學武看着兩位老同志為難,實在是不忍心,拿了桌上的暖瓶又給續上了熱水。
“李處長,真是太謝謝你了”
夏中全艱難地咽下了不知道泡的是啥的水,按住了李學武再要添水的手,說道:“事情您也都知道了,咱們可都是一艘船上的,您可不能置身事外啊!”
“這個嘛……”
李學武放下了手裡的暖瓶,為難地搓了搓手,道:“你們的問題我都了解了,可我這一時半會兒也沒個準備,更沒時間考慮啊”。
“沒事兒,你慢慢考慮”
邝玉生也是豁出去了,不敢再碰茶幾上的茶杯,靠坐在沙發上擺手道:“我們有時間,等得起,反正現在回去也是沒轍,倒挨工人的罵”。
“這不至于吧”
李學武笑着恭維道:“邝處長可是咱們廠最大處室的一把手,還能差了這點事兒?”
“公事上我自然不怕,因為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邝玉生看着李學武說道:“但現在關系到了工人們的私利,不怕你笑話,我是真怕了,搞不定,不然也不能到你這來取經了”。
嘶~~
取什麼?
李學武聽邝玉生說的含糊,差點吓一跳。
這邊夏中全也是開口道:“這一次算是我們兩個求到你這了,沒别的說的,你開口,隻要能……”
“等等”
李學武擺了擺手,苦笑道:“我明天結婚啊,這您二位應該收到請帖了啊,我這……我這哪有時間和心思考慮這個啊”。
“要不?”
看着兩人,李學武笑着問道:“等我結婚回來,好好想一想,咱們再定?”
“呵呵”
夏中全明白了,李學武這已經是在漫天要價了。
等結婚,還真是個好借口。
李學武等得起,他們可等不起,今天就是月底,今天不把問題解決掉,今天賬上的錢就得劃走。
當初為了不擔責任,這筆錢可都是挂在他們處的賬上的。
現在好了,廠裡要劃走,他們攔都攔不住。
等李學武回來都特麼五月二号了,賬目都特麼做完了,還處理個屁!
“李處長,您給個痛快話吧”
夏中全攤了攤手,道:“我們倆這都擺在這兒了,你想要什麼,敞開了說”。
“那多不好意思啊,呵呵”
既然兩人都舉手投降了,那他可就下刀子了。
夏中全和邝玉生可沒有從李學武的臉上看出絲毫的不好意思,倒是特麼有股子春風得意。
“但說無妨,今天你就是說要我們兩個去給你搓澡,我們都同意”
“那您這就屬于打擊報複了”
李學武玩笑了一句,随後看向夏中全問道:“您還記得我跟您提過的,那個未來一定賺錢的項目嗎?”
“發動機?”
好哥哥們,求月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