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年被這大黃仙人球臭的快吐了。
他真是頭一次見着稀奇,還有特麼水果是臭的。
能笃定的是,這玩意兒的臭絕對不是東西壞了的那種臭,是純臭。
見着書記過來,趕緊擺手道:“書記,真沒幹啥,是這玩意兒的味兒”。
不解釋不行啊,不解釋清楚了,書記還特麼以為他跟屋裡拉屎呢。
楊元松是要去找廠長的,但這會兒也是忍不住走了進來,捏着鼻子看了看茶幾上的玩意兒。
“這啥玩意?”
“我也不知道”
徐斯年苦笑着解釋道:“李學武那個缺大德的玩意兒送來的,說是别人從南方給他帶來的”。
“是嘛~”
楊元松使勁聞了聞,還是咧了咧嘴,嫌棄地說道:“這特麼跟吃那玩意兒有啥區别?”
“跟臭豆腐有異曲同工之處吧”
徐斯年也是強行幫好兄弟解釋了一下,随後送了書記出門。
等再回來,看着茶幾上的那玩意,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心。
李學武耍壞是耍壞的,但絕對不會無的放矢,這玩意兒一定是能吃的。
再結合餘大儒的身份,和前段時間餘大儒離開的原因,便知道了李學武的目的。
“這損小子……”
嘴裡嘀咕了一句,又用茶刀小心地挑了一塊裡面的瓤,放在了嘴裡嘗了嘗。
“嗯!~嗯!~嗯!!!”
還真是,跟臭豆腐一樣啊,聞着臭,吃着香啊!
楊元松找楊鳳山談的是今天領導來的事,他本來是抱着兩不相幫,坐山觀虎鬥的。
可現在不行了,楊鳳山被搞急了,請了大領導來。
李懷德那邊則是隐隐占了上風,軋鋼廠班子的天平有失衡的危險,這是他這個班長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所以,能看着李懷德鬧,但不能讓李懷德笑,能看着楊鳳山惱,但不能看着楊鳳山倒。
這是一個成熟的班長不允許發生的狀況。
軋鋼廠的班子不能出現請領導來穩定大局的事情,更不能出現有人掀桌子的事情。
當他坐在楊鳳山辦公桌的對面,一邊安撫楊鳳山的情緒,一邊談着自己的态度。
很簡單,隻此一次,不能再出現大領導來當定山石的事了。
楊鳳山經過跟書記的那次談話,也隐隐明白了書記的态度。
所以重申了自己的态度,可以給李懷德表現的機會,但不能影響了大局,更不能再出現這次的情況。
楊元松也是很為難,李懷德的目的他不是不知道,但現在能做的不多。
畢竟常務副不是他能決定的,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松手的。
他也隻是答應會去跟李懷德談,至于結果怎麼樣,得看大家的态度。
楊鳳山知道,該打還得打,談判桌上等不來和平。
正在兩人僵持的時候,徐斯年敲門走了進來,手裡還端着一瓣黃色果皮的東西。
“書記,廠長,嘗嘗這個”
徐斯年很是抿了抿嘴,道:“味道雖然沖了點,但是真好吃,嘗嘗”。
說完便把這散發着臭味的榴蓮放在了兩人的中間。
其實他來的這個時間剛剛好,倒不是他能掐會算,而是習慣了掌握節奏了。
這個時候進去續杯熱水,送個文件,倒有助于裡面的溝通。
上課還有中間的休息時間呢,更何況腦力急速運轉的談話呢。
“這是榴蓮?”
還得是楊鳳山有點兒見識,挑了挑眉毛,看着徐斯年問道:“哪兒得來的,咱們這見到這玩意可不容易”。
說着話,手已經伸過去捏了一塊放進了嘴裡。
楊元松見他吃了,自己也捏着鼻子嘗了嘗。
“也就這麼回事兒吧”
“呵呵”
楊鳳山隻吃了一小口,沒再動手,聽見書記這麼說,便輕笑道:“跟臭豆腐似的,聞着臭,吃着香”。
楊元松見他這麼說眯了眯眼睛笑道:“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李學武來了”。
點了點桌上的榴蓮介紹道:“這就是李學武送過來的”。
“哦?是嘛!”
楊鳳山啧了啧舌,很是玩味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榴蓮。
徐斯年解釋道:“是保密部的餘大儒,從南方回來,說是給李學武帶了一大筐南方特産”。
“我說的嘛”
楊鳳山點點頭,說道:“這個李學武啊,交遊廣泛的很啊”。
“其實是頭腦和能力”
看了一眼泡好茶出去的徐斯年,楊元松點了點桌上的榴蓮,問道:“怎麼就沒有人給我送這玩意呢?”
說完又換了個問題的方向,道:“怎麼就隻有他能交到這些個朋友呢?”
書記的這兩個問題也是楊鳳山在思考的,今天景玉農的回答讓他思考了很多。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李學武能辦成,景玉農辦不成的原因。
景玉農即便是不說,他也清楚,當時沒有說出來,隻是照顧她的面子罷了。
“我看李學武啊,就像這玩意兒”
楊元松點了點桌上的榴蓮,道:“外表帶刺,脾氣很臭,内心卻很強大,能力也很強,足以讓人接觸過後,說出他的好來”。
“呵呵,不至于吧”
楊鳳山靠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書記笑問道:“就一個榴蓮,能讓您想到這麼多?”
“其實我想到的更多”
楊元松還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并沒有因為楊鳳山的質疑就有什麼變得。
而是語氣溫和地說道:“你不會沒有察覺到,這一次李副廠長的動作,可沒有李副處長的存在,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會怎麼着?”
楊鳳山也是眯着眼睛看着楊元松,這個問題不僅僅是問向書記的,更是問他自己的。
“是啊,不然的話會怎麼着?”
楊元松重複了一句楊鳳山的問題,随後輕笑着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捧他了?”
“不!”
楊鳳山斬釘截鐵地否定了書記的話,很是認真地向前探過身子道:“他的能力我從來不會懷疑,更不會懷疑您看人的眼光”。
楊元松抿了抿嘴,并沒有因為楊鳳山的肯定而感到欣喜,反而是一種無奈。
“今天會議結束,維潔同志跟我提議,想在今年的年中會議上,提名李學武同志進谠委”
說完這句讓楊鳳山眯起眼睛的話,楊元松又補充了一句讓楊鳳山睜開眼睛的話:“我問過直夫同志的意見”。
楊鳳山知道,書記沒有說出來的後半句,一定是薛直夫也同意,或者是并不反對。
這就很是問題了,軋鋼廠三位副書記,一位書記,除了他,都對李學武的印象極佳。
這代表了什麼,可不僅僅是李學武的人緣好,這完全沒有關系。
這代表了,李學武已經進入了廠領導班子後備人員的序列。
軋鋼廠谠委委員,并不是一個多麼重要的職務,因為這根本不是職務,而是身份,一種組織身份。
現在的狀況是,隻要在書記辦公會議上,谷維潔提議,那即便是他否決,也有可能通過這一提議。
楊鳳山知道,書記對李學武的身份背景很在意,更在意李學武的能力和情商。
“所以,李學武将在年中會議上進入谠委?”
“當然不會”
楊元松微微歎了一口氣,道:“我跟維潔書記談了談,這個問題暫時還不成熟,揠苗助長的事,我不能做”。
說完又有些無奈地看着楊鳳山問道:“可我又能阻擋得了他幾次?”
這個問題直到書記離開,還在楊鳳山的腦中回響着。
是啊,就連書記都說,阻擋不了李學武幾次了,那李懷德呢?
今天書記來說的話讓他想了很多,李學武所代表的保衛處,董文學所代表的煉鋼廠,與李懷德并不是鐵闆一塊。
當然,他也明白書記這麼提醒自己的意義,無非還是那套此消彼長的慣用手段。
但他不得不重視書記的話,重視書記所說的李學武。
董文學就不必說了,谷維潔跟李學武又是什麼關系?
太複雜了,楊鳳山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李學武進入軋鋼廠競技圈的事情,因為還有一個李懷德沒有搞定。
時不待我啊~
其實李學武也有種逝者如斯夫的感慨,時間過得太快了,他還沒準備好呢。
他才剛二十歲,還是個孩子啊!
還沒有準備好承擔更大的責任,還沒有準備好成家立業,還沒有準備好很多東西。
可命運就是會捉弄人,李學武不想什麼,偏偏就有了什麼。
二十歲,有了房,有了車,有了高薪的工作和又白又美的媳婦兒。
唉~~~
遺憾,誰懂啊~
這種過早地擁有一切,這人生還有什麼奮鬥目标!
“處長,廠辦轉來的通知您看了嗎?”
沙器之走進來提醒道:“廠裡的議論聲很大啊,群衆對此……”
“嗯,做事哪有不經人議論的”
李學武也是剛送走了餘大儒,他的時間很緊,餘大儒的事必須今天處理好。
這幾天他都沒有時間再忙别的事,所以什麼都是往前趕。
車站裡的水果不能長時間存放,必須得有個渠道走出去。
他還沒來得及看桌上的文件,說了沙器之一句,便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打給了徐斯年。
“喂?”
“我是李學武,幫我問問廠長,羊毛賣不賣”
“……你特麼瘋了?”
徐斯年接到李學武的電話剛想指責他害自己差點以為吃了屎,卻是聽到了更加瘋狂的消息。
賣羊毛?不是水果的嘛……
“伱特麼确定你要問的是羊毛?”
徐斯年不敢置信地追問了一句,随後強調道:“我可跟你說好了,你那車水果該往哪拉往哪拉,咱們廠可沒有錢買”。
“呵呵,你倒是想買了,我也得賣算啊”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你再好好想想你在說什麼,我隻是一個保衛處的副處長,哪有資質賣熱帶水果啊,别污蔑我犯錯誤啊!”
“你特麼……”
徐斯年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了,問道:“那你特麼問羊毛幹啥?”
說着話拿着話筒看了看辦公室門外,随後低聲對着李學武說道:“你不知道咱們倉庫裡的羊毛都特麼堆積如山了?誰沾誰倒黴,你還想買?”
“當然不是我”
李學武往主辦公樓望了望,說道:“懶得跟你解釋了,你就問問廠長,羊毛賣不賣”。
“賣!賣賣賣,全給你!”
徐斯年都不用李學武開牙,直接替廠長答應了下來。
現在廠裡的羊毛都是邊疆辦事處搞出來的禍害,誰要是能把羊毛處理掉,廠長都能給他點煙拜把子。
不過答應完,徐斯年又追問道:“你那車水果怎麼辦?”
“送”
“啥?!”
——
李學武辦公桌上的文件都沒來的及看第二頁,便被徐斯年再次打來的電話給打斷了。
這次徐斯年是直接在廠長辦公室裡給李學武打的電話,目的隻有一個,請李學武立刻,馬上到廠長這裡報到。
李學武放下了手裡的文件,看着有些茫然的沙器之,笑問道:“你知道如何給人以緻命一擊嗎?”
“額……”
沙器之感覺自己的腦袋上面要冒蒸汽了,這不是要處理水果的事嘛,可又扯到羊毛了。
羊毛他還沒想明白呢,這怎麼又扯到殺人了?
李學武拿了自己的筆記本走過來拍了拍沙器之的胳膊,輕聲道:“就是在她說不行了的時候,你行!”
說完也不理會大腦要燒了的秘書,走出了辦公室。
剛一上三樓,便見徐斯年已經等在了樓梯口。
還沒等李學武邁步站穩,便拉着他到了牆邊低聲說道:“我再跟你确定一下,你剛才問我的是羊毛,不是水果,對嗎?”
李學武看了看瞪眼珠子的徐斯年,道:“我奶奶六十多了”。
“啥?!”
徐斯年現在嚴重懷疑李學武有病,不是吃熱帶水果吃壞了腦子了吧。
怎麼說的話四六不靠啊!
李學武把手搭在了徐斯年的胳膊上,很是認真地說道:“即便她六十多歲了,都沒有你這麼墨迹”。
“我……”
徐斯年看着繞過自己往廠長辦公室走去的李學武直咬牙。
可還是追了上去,側着身子對着李學武低聲提醒道:“景副廠長和李副廠長也在”。
“那不是正好嘛,省的多費口舌了”
李學武對着擔心到皺眉的徐斯年自信地笑了笑,敲了敲廠長辦公室敞開着的門,随後便邁步進了辦公室。
“廠長,景副廠長”
李學武微笑着跟兩人點了點頭,随後跟李懷德也點了點頭,沒有打招呼,卻是關心地問道:“身體怎麼樣?”
“沒事了,血壓有些不穩”
李懷德同景玉農都坐在楊鳳山辦公桌的對面,不過中間隔着一把椅子,似是故意的。
楊鳳山看着他跟李懷德打過招呼,指了指中間的位置示意他坐,同時笑着說道:“榴蓮的還真不錯,蠻好吃的”。
“呵呵,朋友的一片心意”
李學武從兜裡掏出了香煙,遞了楊鳳山一支,順便幫着點了,又轉身遞李懷德。
一邊點着火,一邊笑着說道:“我是個懂得分享快樂的人,所以給了徐主任最好的那份”。
“那我可得謝謝你”
徐斯年幫李學武端了一杯茶過來,放在了李學武的面前。
嘴上卻是抱怨道:“現在整個三樓的辦公室都在傳廠辦主任在屋裡……咦~”
景玉農吊着眉毛看了看徐斯年,嫌棄地說道:“你就不能換個形容詞嘛?”
徐斯年無奈地指了指李學武,反問道:“那您怎麼不問問他,就不能換個别的水果?”
“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對李學武的自信,或者說經過昨天大領導來的那一場,軋鋼廠的領導們又團結了起來。
反正現在廠長辦公室裡是其樂融融的模樣,徐斯年幾句話烘托了氣氛,便借着放水壺的機會,坐去了靠牆的沙發上。
楊鳳山抽了一口煙,嘴角還帶着剛才的笑意,看了看李學武,示意道:“說說吧,别抻着了,還用我給你三顧茅廬咋地?”
“呵呵,茅廬就算了”
李學武将自己手裡的煙卡在了煙灰缸上,也沒顧及景玉農就在身旁。
“餘大儒有一車水果在咱們車站,就是您吃的那個,還有其他的”。
楊鳳山點點頭,表示他已經知道了,讓李學武繼續說。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無奈地笑着說道:“他的意思是這列保溫車廂可以挂靠在咱們廠”。
“這……”
景玉農剛想開口,卻是突然覺得不對。
起初覺得,這算什麼條件,強賣水果不說,還得幫他們挂靠車廂?
挂靠車廂不占用資源的嘛!
哪有這種好事!
是啊,當然看見楊鳳山和李懷德眯起來的眼睛時,這才發現,哪有這種好事!
如果有了保溫車廂,那軋鋼廠能做的多少……好事!
“繼續!”
楊鳳山點了點桌子,他當然不會覺得李學武是想讓軋鋼廠把這些水果買下來。
軋鋼廠沒有資金預算了,這件事怕不是食堂的耗子都知道了。
現在屋裡的幾人都想聽聽李學武是怎麼把水果跟羊毛挂上邊兒的。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重要的是,這批水果沒有入關憑證,所以沒辦法銷售”。
“所以”
楊鳳山看着李學武說道:“保溫列車的機會就在眼前,咱們必須要了這些水果,可這些水果雖然都是稀罕物,但是不能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