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甯看了周亞梅一眼後繼續沉默着,她的臉上沒有驚訝,也沒有意外。
周亞梅拿着本子一邊寫着一邊說道:“當他第一次蠻橫地闖進我家的時候我就感覺他很特殊”。
“不講理,睿智,觀察敏銳”
周亞梅在一旁自說自話,并沒有在意顧甯的沉默。
顧甯好像也并不反對周亞梅的話,因為她沒有再閉上眼睛,而是就躺在那兒,聽着周亞梅的話。
“他的邏輯思維很缜密,聰明卻又敏感”
周亞梅寫完後,用拿着鉛筆的手托着下巴,眼神迷離地看着牆上的壁燈,道:“有時候像是土匪,有時候卻又像個紳士”。
顧甯看着天花闆,心裡也在想着李學武的形象,好像跟周亞梅口中的李學武并不一樣,因為李學武從來沒有對她這樣過。
但跟父親口中的形象也不一樣,父親口中的李學武更暴力,更直接,好像比土匪還要狠絕。
“你知道嗎?我主動抱過他”
周亞梅笑着對顧甯說道:“不止一次,但都失敗了”。
顧甯轉過頭看向周亞梅,問道:“我應該慶幸嘛?”
“哈哈哈!~”
周亞梅見顧甯開口了,并且用玩笑回了自己,就知道顧甯正在解開心結了。
“我真的羨慕你”
笑過之後,臉上帶着殘存的笑意,周亞梅很是認真地說道:“真的,他真的是一個優秀的男人,非常優秀”。
顧甯轉回頭,繼續看着天花闆說道:“今天,他單位有個女人來找我了,跟我說了很多關于他的事情”。
“是男女之事吧”
周亞梅一副我就猜到是這樣的表情,用鉛筆敲了敲手裡的文件夾,問道:“那個女人是不是很漂亮?”
顧甯再次看向周亞梅,表情很是疑惑,這跟漂不漂亮有關系嗎?
周亞梅臉上是一副怪異的微笑,道:“歲數一定不大,至少是沒結婚的那種”。
說着話還表演着自己想象中的那個女人的表情給顧甯看,嘴裡說道:“她當時見你是不是很緊張,開始說話有些抖,随後越說越快,最後是跑着離開的吧?”
顧甯有些驚訝地看着周亞梅,問道:“你……?”
“我保證下午除了去接孩子,一直都在家”
周亞梅笑着挑了挑眉毛,随後說道:“心理學是不是很可怕?嘿嘿”。
顧甯看了看周亞梅,不像是撒謊的樣子,且當時就她和嫂子在,嫂子是不可能跟周亞梅說這些的。
“就不用我給你解釋了吧?”
周亞梅笑着看了看顧甯,伸手摸了摸顧甯的頭發,道:“你今天的表現一定讓她相形見绌了,是吧?”
顧甯看着周亞梅,嘴角有些忍不住地翹了翹,不過又快速地消散了,她還在生氣。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聽了周亞梅的話她突然輕松了很多,心理學确實很可怕。
周亞梅笑了笑,說道:“我并不會告訴你她所說的話都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這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兒,得需要你自己來判斷和解決”。
一邊走到顧甯的沙發邊上挨着顧甯坐下,一邊低頭看着躺在沙發上的顧甯說道:“我隻是想告訴你,你要有冷靜思考問題的能力和果斷處理事情的魄力”。
“你呢?”
顧甯看着周亞梅問道:“就像剛才你說的那樣”。
“我?”
周亞梅看着顧甯笑了起來,問道:“你覺得我對于你來說有威脅嘛?”
“跟今天的那個姑娘一樣,跟她口中的那些女人一樣,之于你有威脅嘛?”
“他能推開我”
周亞梅弓了弓身子,看着顧甯的眼睛說道:“我不大相信他會被誘惑住,至少我對我自己的條件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顧甯低眉搭眼地想了想,默然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話又說回來了”
周亞梅直起身子,挑着眉毛說道:“既然是他院裡的女人,為什麼他父母不知道,你不知道,偏偏卻是那個女人知道呢?”
“不知道”
顧甯微微搖了搖頭,道:“前幾天我跟他去吃飯,當時他跟我說,如果我想知道他就都告訴我,我拒絕了”。
“呵呵呵”
周亞梅輕笑了幾聲,用手指點了點顧甯的額頭,道:“你聰明的讓我感覺到驚豔”。
顧甯看着周亞梅略帶自嘲地微笑道:“如果這也算聰明的話”。
“當然”
周亞梅看着顧甯認真地道:“他跟我說過,他有過很多女朋友,注意,是很多”。
在給顧甯表述的時候周亞梅還點着手指着重強調了一下,随後繼續道:“可在他治療的過程中從來沒有提起過和這些女朋友相處過程中的特殊點”。
“是他很習慣了嗎?”
顧甯被周亞梅引導着已經走出了困境,現在開始主動去解決問題,了解問題。
“還是他經曆過很多感情,已經變得麻木了”
“都不是”
周亞梅看着顧甯微微搖頭道:“是冷漠絕情,比你的内心更冷漠和孤獨,很自我,很封閉,也很功利”
“那麼多的感情經曆在他的印象裡都成了遊戲一般,過眼雲煙,隻是他成長路上的鮮花,裝飾品,僅此而已”。
說完後,看着沉思的顧甯問道:“是不是覺得他很壞?”
顧甯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現在開始憑借自己的内心,依照她對李學武的印象進行思考。
周亞梅略帶惆怅地撅了撅嘴,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微微搖了搖頭,道:“他有可能是在故意制造一些表象,或是主觀的,或是客觀的,帶有極強的目的性的目标”。
“他很危險嗎?”
顧甯聽過這個解釋後看向周亞梅問道:“我親眼見過他暴力的一面,抓着一個人的腦袋往車前蓋上砸”。
“可能吧”
周亞梅搖了搖頭,道:“他的病症比你輕,卻比你難以治療,因為他的主觀意識太強了,包括我在内,他都不信任”。
說完這句話,周亞梅再看向顧甯道:“也許隻有你能解開他的心鎖了”。
“不知道”
顧甯搖了搖頭,道:“聽你這麼說,這些傳言好像是他故意布置的一般,可這又是為了啥?”
“這得你自己去問他了”
周亞梅笑了笑,說道:“不過單從這姑娘面臨的情況,和她所說的情況,那兩個人可能是個鈴铛”。
“鈴铛?”
顧甯微微皺眉,她不知道周亞梅在說什麼,怎麼又成了鈴铛?
“門上的鈴铛”
周亞梅自嘲地笑着說道:“我就做過他的鈴铛,不知不覺,當有人要推開門攻擊他的時候,門上的鈴铛先響”。
看着顧甯驚訝的表情,周亞梅微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還好,沒有在意這件事。
随後繼續解釋道:“鋼城的事兒,付海波留下的禍,他利用我的身份,釣出了很多人,現在鋼城在辦的案子就是這個,讓我有家不能回的這個”。
顧甯看着周亞梅的表情,這件事在她看來有些不公平,但周亞梅的臉上卻隻是坦然。
“很奇怪?”
周亞梅笑道:“當然不是因為我喜歡他,每個跟他相處過的女人都有可能喜歡他,這可能是他獨有的人格魅力吧,但其他人并不會像我這麼感激他”。
在看到顧甯眼中的了然,周亞梅再次确定了自己的話,這個姑娘很聰明。
顧甯确實聽明白了周亞梅的解釋,一個被男人冷漠的女人,帶着孩子,面對危險,突然出現一個能解救她們的。
當這個女人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産生好感的時候,卻發現這個男人在利用她。
就要在她恨這個男人的時候,卻又被這個男人真誠地保護了起來。
包括給她最後一次見自己丈夫的機會,得以在心靈和情感上得到不留遺憾的機會。
這種死去活來的折磨和拉扯,任是哪一個女人,在面對這樣一個年輕強壯、富有權勢、個性鮮明的男人都會淪陷吧。
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多次拒絕了她。
顧甯想到自己,如果自己遇到這樣一個男人,會怎麼面對?
她現在倒是不恨也不在意周亞梅,因為坦然會變得毫無攻擊性。
隐藏起來的危險才是緻命的,周亞梅能跟她直白地說出來,就代表李學武在這件事上沒有做錯。
再一想到周亞梅的條件,樣貌、學識、身材等等,顧甯并不覺得今天那女人所說的傳言中的女人比周亞梅要好。
“聽她的話,一個是他家院兒裡的,一個是廠裡的,還是他主動提拔的”
周亞梅微微搖了搖頭,道:“他不是一個糊塗的人,至少在正治上,我并不覺得他是昏庸無能的”
見顧甯看過來,周亞梅說道:“這件事即使是真的,我也不建議你去探究,除非你想攙和他的那些事”。
“不”
顧甯搖着頭,很是确定地說道:“我不想,我跟他說過,隻要他負責任”。
“不過我并不準備就這麼原諒了他”
顧甯對着周亞梅說道:“今天這件事的發生就是他沒有負好責任,我并不想以後都有人來我這裡說這種事情”。
“這是你的權利”
周亞梅笑着點點頭,眨了一下左眼,有些調皮地說道:“給他個教訓,狠狠的”。
顧甯笑了笑,問道:“所以,今天的治療結束了?”
“當然看你”
周亞梅點了點顧甯的笑臉道:“你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我,我是一個很厲害的心理醫生”。
——
“起來起來”
李學武還在睡夢中的時候便聽見耳邊傳來了特别熟悉的聲音。
他還以為是做夢呢,吧嗒吧嗒嘴嘀咕了幾句想繼續睡,可誰知接着便是父親愈加嚴厲的催促聲:
“都幾點了,還睡?起來起來~”
李順的早晨叫醒服務無非就是這麼幾句,叫起的話裡也沒什麼新式的理由,就是這麼的蠻橫不講理。
但這是在對他兒子,所以無論是在道理上,還是在倫理上,都顯得這麼的理直氣壯。
李學武先是睜開了一隻眼睛偵查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幻聽了,還可以繼續睡。
可他這會兒清楚地看見父親嚴肅和不耐煩的臉。
“爸?”
李學武有些疑惑地睜開了雙眼,歪着頭看了看窗外,這不是剛亮天嘛。
李順明顯看出了兒子的意思,站在炕邊訓道:“你是小孩兒嗎?今天啥日子不知道嗎?還得我來叫你嗎?”
李學武閉上眼睛又重新躺在了枕頭上,無奈地嘀咕道:“我小的時候您不也是這個點兒叫我的嘛”。
“少廢話,趕緊起來”
李順瞪了瞪眼睛,很不喜歡兒子的反駁。
李學武無奈地點了點頭,其實父親已經很少來叫他起床了,上次記得比較清晰的是去大哥丈人家。
這次雖然不是去自己丈人家,但今天是兩家會親家的日子。
李學武再次睜開眼睛,看着要動手搶自己枕頭的父親,點頭道:“嗯,今天穿的很立整嘛,顯得年輕又潇灑”。
李順見兒子醒了,也就不再催,瞪了瞪眼珠子沒搭理沒正型的兒子便轉身出門了,他還得去給大孫女取牛奶呢。
在走出兒子家門的時候,李順耳邊還回響着兒子誇自己的話,嘴裡悄聲嘀咕了一句:“用你說?!”
炕上的李學武打了個哈欠,歪着腦袋再次看了看牆上的挂鐘,才五點多,想着老爹離開了,他還能再睡個回籠覺。
“起啊?!”
結果走到窗下的李順再次給兒子提了個醒。
得,今天的覺是睡不成了,昨晚因為是周六,所以跟老彪子他們在倒座房扯閑蛋有點兒晚了。
加上母親她們正在整理被子和行李,睡的也就有點兒晚了。
這會兒打着哈欠坐在炕上還是有些沖嘴兒。
于麗打前院兒過來,走進屋便見着李學武披着大被,坐在炕上雙眼無神地發楞,不由得笑出了聲。
“你笑啥?”
李學武已經見着是于麗進了屋,因為早上這會兒沒人會來他這兒。
除了他爹。
“咳,我見着李叔了”
于麗忍着笑意解釋了一句,随後拉開了厚布遮光窗簾。
李學武翻了翻眼珠子,雜麼雜麼嘴,說道:“幫我拿衣服吧,一會兒我爸回來如果見不着我在前院兒晃蕩就該來這兒罵人了”。
于麗笑着給李學武找了今天要穿的衣服,嘴裡說道:“隻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覺得你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
李學武接過衣服挑了挑眉毛,問道:“你這是在拐彎兒說我能力不行?”
“啐~”
于麗沒想到李學武的彎兒拐的這麼急,忍不住啐了一口,上炕的時候還掐了李學武一把。
李學武則是壞笑道:“别讓我得着機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你是早早晚晚”
于麗嗔了一句便抓了李學武披着的被子疊了,故意涼着李學武。
李學武渾不在意地晃了晃腦袋開始穿衣服,按照江湖規矩,白天的時候于麗上炕,他就得下炕。
“你說的那些東西都分着放在車裡了”
于麗站在炕上邊疊被子邊對着李學武交代着,昨天李學武跟于麗特意說了,除了要送去别墅的行李,還要準備給保媒張阿姨的禮物,給證婚人于懷右的禮物。
“我是不是應該準備些糖果?”
李學武扣上衣服扣子,看向于麗問道:“這幾家可都是有小孩子的”。
“劉嬸兒早準備了”
于麗将枕頭放到了炕櫃上,拉開了後窗簾,随後下了地。
這會兒李學武已經去洗漱了,于麗則是幫着李學武收拾着屋裡和辦公桌上的文件。
“劉嬸兒還想問你來着,你說自己找裁縫做衣服,找好了嗎?”
于麗收拾完屋裡便将窗子打開了,今天沒有大風,正好給屋裡通風。
“嗯,找好了”
李學武擦了臉走了出來,将毛巾搭在了架子上,随口說道:“是找的一個老師傅”。
于麗點點頭,道:“劉嬸兒還說呢,你要是沒找到就幫你做呢”。
“不了,太辛苦”
李學武搖了搖頭,道:“我媽那人你也知道,心急,有點兒啥活兒一直攆着幹,再加上我家裡這麼多人的衣服啥的,不想讓她累着”。
“也是”
于麗笑着點點頭,道:“這幾天做行李眼瞅着劉嬸兒着急呢”。
“本來結婚前做完就行,非得一個星期做完,能不累嘛”
李學武走到門口穿了皮鞋,扶着門口的櫃子對着于麗交代道:“今天如果接到電話就說我白天忙,晚上統一回複”。
“知道了”
于麗應了一聲便收拾起了屋子,李學武結婚後她的工作會輕松很多,至少不用每天早上都來這邊伺候李學武了。
再有,這邊的屋子也不用每天都來打掃了,隻要趕着李學武回來前打掃一遍就成了。
不過這種可以閑下來的想法并沒有讓于麗很開心,李學武雖然沒有明說,但她還是能看出李學武對她的态度。
不知道秦淮茹是怎麼想的,這幾天在院裡看着秦淮茹好像沒受到什麼影響,還是那副樣子。
好像一點兒都不擔心李學武結婚後不再跟她維持關系的樣子,是胸有成竹,還是另擇他處?
于麗也被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