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擡起頭看着母親說道:“先照結婚照,随後衣服做好了我們自己有相機,我們自己再照”。
“由着你”
劉茵也就是唠叨一句,見着兒子有主意也就沒再多說,轉身又回了竈台邊。
李雪看着二哥問道:“是不是嫌結婚煩了?”
“咋?你替我分憂啊?”
李學武躺在枕頭上翻了個白眼,這妹妹開始不可愛了。
李雪瞅着二哥說道:“我給你捏捏肩膀,捶捶背啊?”
“想都别想”
李學武躺在枕頭上閉目養神道:“我兜裡現在比臉蛋兒還幹淨,就剩給你的那點兒了”。
“我不信!”
李雪嗔道:“對面兒三大爺說你一個月三百多工資呢,領的票都比撲克牌多呢”。
“他的話你也信?”
李學武就知道群衆裡面沒好人,對面的三大爺在家休養了一個多月,一點兒修養都沒有了,就會扯老婆舌兒。
“爸一個月才七十多,我還能比爸多了去?”
“咳咳”
這會兒正好李順進屋,聽見兒子好像正在嘲諷自己啊,不滿地咳嗽了一聲,提醒兒子不要放肆。
李學武也是倒黴,本是想着糊弄妹妹的話,沒想着叫父親聽了去。
這話要是背着父親說确實沒啥,可要是讓父親聽見了,難免叫老父親有些沒顔面。
因為現在李學武掙的确實比父親多。
李雪也見着了二哥的囧态,抿着嘴做了個鬼臉羞李學武。
李學武則是掐了妹妹的腳腕就要報複,卻是見着父親進了屋,便松開了手。
“坐沒坐相”
李順瞅了兒子一眼,沒好氣地訓了一句,随後便去洗手了。
李學武就知道父親要找茬兒說自己一句的,哪怕他有坐相,也會從别的地方訓自己。
等父親出來門,李學武對着李雪吓唬道:“再跟我皮下個月零花錢沒了啊”。
“我不信”
李雪瞅着二哥說道:“你要是不給我可就跟二嫂要去了”。
“呵呵~随你”
李學武還能受了威脅了?
“二哥~~”
李雪見自己失了算,趕緊補救道:“我又不是胡亂花錢”。
說着話湊到李學武耳邊悄聲說道:“嫂子的小妹來了呢,我想給買點兒東西,趙家嬸子老攔着,我兜裡錢也不夠……”
李學武轉過頭看了看妹妹,問道:“真的?”
“你不信我!”
李雪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瞪着眼睛都要哭了的樣兒。
李學武撇着嘴眯了眯眼睛,道:“你這招兒跟誰學的,有點兒東施效颦了啊”。
“我不管,反正你得支援點兒,三哥都被我打劫了,可他也沒有錢,隻能靠你了”
李雪撒着嬌地晃着李學武的衣服,求着說道:“好二哥~”
“咦~~~”
李學武咧着嘴搓了搓胳臂,道:“我都起雞皮疙瘩了,我求求你好不好?别再這麼說話了”。
從兜裡又掏出了五塊錢遞了過去,道:“跟你說好了啊,要用合适的機會送禮物,注意态度,不能貴了,也不能擺設”。
李雪卻是個心靈剔透的的姑娘,笑着說道:“我知道,雅萍敏感着呢,我帶她出去玩兒都小心翼翼的”。
“正常态度對待”
李學武見着妹妹機靈,點着妹妹說道:“你越是客氣,她便越是不自在”。
“知道了二哥”
李雪應了一聲便要下地,卻是被李學武拉住了。
“咋了?”
“咋了?”
李學武挑着眉毛說道:“不是說好的捏肩膀捶背的嗎??”
“你不是不需要嘛”
李雪笑着揚了揚手裡的錢,跳下了地,對着李學武回道:“錢都到手了,我還費那個事兒幹啥”。
“行,我記住了”
李學武虎着臉吓唬了一句便繼續躺着了,這吓唬也是一點兒威力都沒有,連起身追一下的态度都懶得做,李雪自然不當回事兒。
她就知道二哥心腸好,如果不是趙雅萍跟嫂子是親姐妹,她也想不到關注這個從村裡來的小姑娘。
往日裡嫂子常說家裡小時候的苦,李雪是有些明白的。
但是見着穿着有些破舊衣服的趙雅萍,她這才知道嫂子形容裡的貧苦是個什麼樣子。
就算是最困難的時候,李家也沒斷了糧食,給李雪穿的衣服也沒有舊成這樣。
女孩子的心思終究是要軟一些的,總想着回報一下嫂子對自己的好,便要給趙雅萍一些幫助。
但農村來的孩子更早懂事兒,從家來的時候趙雅萍便得了母親和父親的叮囑,來了這邊不能随便要東西,給了也不能随便要。
這是農村人最後的堅持。
李雪也看出趙雅萍和嫂子母親的意思了,便想着攢點兒錢給趙雅萍買書和文具啥的,還想着給她買雙鞋,就像自己穿的這樣的。
每次都能見着趙雅萍偷偷看自己的小白鞋,應該是喜歡的緊的。
李雪這邊出去了,李順則是進來跟李學武說了說房子的事兒。
是東院兒老三的房子,錢是李順跟窦師傅結的,不過感覺窦師傅少要了,便想着是二兒子的關系。
李學武沒跟父親多解釋他和窦師傅的關系,因為窦師傅是個人包的活兒,也不存在對公,所以多了少了的李學武沒大在意。
李順見兒子知道這事兒,便也就沒再說,他是怕窦師傅借着這個以後腐化兒子呢。
别看李順瞧不上兒子在某些事情上的做法,但他并不否認兒子的優秀。
這優秀又不是他說的,是别說的。
等了許有半個多小時,老太太抱着李姝回來了,李學武這才回了後院兒。
進中院兒的時候便見着窦師傅和傻柱站在院裡,對着開了的房子說着什麼。
是的,傻柱的正房想開了,就是開了的那種,房頂沒了,山牆也沒了,就剩底座了。
底座比院裡地面高,是石頭打的地基,這是不用動的,直接在原基礎上加蓋就成。
“他們都說你瘋了”
李學武走到跟前兒對着跟自己打招呼的傻柱回了一句。
“呵呵,是要瘋了”
傻柱苦笑道:“住着好好的,拆開這麼一看,椽子都酥了”。
“依着你這麼住,大梁沒酥都算撿着”
窦師傅笑着說道:“哪有住着不緊瓦的,還是十多年不收拾,漏雨多嚴重了,夏天怎麼過的?”
“用盆接”
傻柱笑了笑,說道:“外面下大雨,屋裡下中雨,呵呵”。
李學武也跟着笑了笑,傻柱的心态就是好,好像什麼事兒都不放在心上似的,整天嘻嘻哈哈的。
“還成,大梁啥的都不用打,蓋起來也快”
窦師傅扔了手裡的煙頭,對着傻柱和李學武解釋道:“一周吧,一周差不多,我鉚着勁兒給你幹,一周後就能裝修了”。
說着話又問道:“想裝什麼樣的?跟李處長家那樣的?”
“對對對”
傻柱笑着道:“就依着那個标準來,反正都是折騰一回,何不奔着好的去”。
李學武瞅了瞅,笑着說道:“錢不夠吱聲啊”。
說完便往後院換衣服去了。
傻柱對着李學武回了一句也跟着窦師傅往外面走了。
今天是第一天,窦師傅算是加班了,這會兒由着傻柱送了出來,走到大門口了才說道:“可不是區别對待啊,李處長家的裝修材料不好掏噔,我能找着的,絕不廢話,找不着的,你自己找,再找不着,就得替換了”。
“我明白”
傻柱點頭道:“我要是找不到,我就問問李學武,他要是找不到我也不用找了”。
窦師傅沒想到傻柱跟李學武關系這麼好,笑着點了點頭,招呼了一聲便走了。
傻柱也不算是打着李學武的旗号幹啥,這會兒回了後院看了看拆成廢墟的家,咧咧嘴往後院來了。
進了後院兒,正瞧見劉光天往出接水來,傻柱正瞧不上劉海中一家呢,哪裡會搭理劉光天,一扭臉兒裝沒看見,往李學武家去了。
劉光天也是牛脾氣,你不搭理我,我還不想搭理你呢,也是裝作沒看見,拎着水桶往月亮門去了。
他爸現在保衛處蹲笆籬子呢,家裡的活兒都得他跟弟弟幹,母親又是個幹不了重活兒的,現在也就能做個飯而已。
等他打了水回來,看了李學武那屋一眼,咬着牙回了家。
他現在已經不幻想進保衛處了,就他現在這個家庭背景,在車間不被排擠都算不錯的了。
好在他跟車間幹了有些時間了,不然還真要受罪。
就現在,好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帶着鄙視,好像他爸幹的那些事兒他也幹了似的。
全院兒的水龍頭就在中院兒,而且就靠着一大爺家的方向。
每次劉光天去打水都好像上刑場似的,都要在心裡背負負擔。
一大媽許也是看出他的情緒了,每次見他打水都進屋躲了,沒想着激化矛盾,但也沒想着主動緩和。
易忠海想的有些想當然了,既然出現了矛盾,就沒有恢複如初的可能。
不說劉海中遭受的這些處罰,單說劉家賠付的這些個錢,擱誰家能舒服得了。
在醫院劉海中是道歉了,可回了院裡卻是再也沒有跟易忠海這邊說過話,也沒照過面兒。
劉光天現在是劉家的頂梁柱,他不敢恨李學武,但不代表他不埋怨李學武。
早就跟李學武央求着進保衛處,可是一次次地失望,從冬天等到了春天。
如果自己早進了保衛處,出了父親這個事兒,還不早解決了?
不說父親多受多少罪吧,至少不用賠這麼多錢啊。
——
人做事沒有面面俱到的,就算是李學武也不行。
他已經是盡量在努力維護關系,盡量舒服地活着了。
對家人,對鄰居,他能做到的就這麼多。
環境和社會是有一定的隐形限制的,你要求的越多,付出的越多。
當一個人的欲望得不到滿足的時候,他就會铤而走險。
面對驟然而至的财富時,他的家人也會随之淪陷,這就是金錢的惡毒。
“所有人,集合!”
魏同從副駕駛跳下車,随後滿臉嚴肅地揮手示意隊伍集合。
今天從山上帶下來幾百人,夠他忙活的。
早上五點多就出發了,等趕到城西的時候太陽早就出來了。
早飯是在路上吃的,每人兩個饅頭,比往常要好。
訓練場所有在訓人員穿着整齊的制服,沒有攜帶武器,在魏同和帶隊領導的指揮下站好了隊伍。
随後由着這邊的幹部帶領着往刑場最近的觀察位置走。
“你一直都是這麼狠的嘛?”
李學武就站在車邊上,跟分局這邊的帶隊領導站在一起。
沈放也來了,帶着治安大隊兩個中隊的人,跟魏同帶來的人一邊一隊。
王小琴看了看刑車,又看了看兩邊觀摩的隊伍,不由的問了李學武一句。
李學武沒有回答,而是抽了一口煙,眼睛看着刑場的方向。
現在那邊還隻是有個坑,不算大,因為并不是斃了就埋。
挖坑隻是為了血不會流的哪兒都是,埋的是血,還有腦袋打碎後濺出來的豆腐腦。
韓雅婷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王小琴,沒有回話。
現在這個場景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上次她就有幸作為代表跟着李學武來見識過。
别說今天受刑的是付斌親屬,就是處長的……也沒見着他眨眼睛。
這就不能稱之為狠了。
保衛處第一次來的是樊華,她是機要科調來的,沒見過這種場面。
不過她現在有點兒明白為啥韓雅婷昨晚叮囑她今早别吃早飯了。
負責行刑的不是一監所的,也不是治安大隊的,是區正法的,李學武不認識帶隊主官。
但早就溝通好了的,他帶的兩個單位人員可以就近觀摩。
不過帶隊幹部還是不時地看向這邊幾人,他知道中間站着的就是分局主管治安和行動的副處長。
這是個新人,也是個狠人,他還真是少見有人拿行刑來訓練隊伍的。
不過這種訓練方法确實有效,見過血的,和沒見過血的隊伍根本就是兩碼事兒。
說李學武狠,他還知道,其實這位副處長最開始申請的不是就近觀摩,而是行刑。
對的,就是申請由他帶來的兩支隊伍出人執行這次行動。
不過這個建議被他的主管領導給否了,因為李學武的影響力就夠大的了。
如果連這種任務都交給他,那可真的就是一條龍服務了。
等刑場布置完成後,帶隊幹部先是帶着執行小隊查看了執行地點,做了最後的要求,這才對着刑車這邊招了招手。
負責刑車這邊的幹部則是對着押解人員一揮手,兩名穿着制服的武裝警查便走到卡車邊,車上同樣穿着的警查則是押了第一個帶着頭套的犯人下車,由車下的兩人抓着胳膊接下車。
沒有身後的木頭牌子,也沒有什麼送行酒,這次不是公開行刑,所以沒有那些虛的。
負責刑車的幹部拿着本子走到第一個犯人面前,由着身邊的幹事摘了頭套。
“付長華?!”
被押着的确實是付長華,李學武認出了他,他也看見了李學武。
聽見面前的幹部給自己驗明正身,付長華沒有回答,而是盯着李學武看。
他現在還記得跟李學武第一次見面時候的談話,這個小科長太特麼狂了。
可沒想到,今天自己的慘樣就是自己沒瞧得起的小科長造成的。
“我爸怎麼樣了?”
付長華是知道他爸得病了的,因為從收押以來他就沒見過他父親。
在審訊的時候他問過好多次,最後結案了,看押幹部怕他鬧事,便說了實話。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見押車幹部看過來,沒有表态。
今天不是他負責,不能影響對方執行任務,不過既然付長華問了,他便微微搖了搖頭。
付長華本就是灰白的臉,瞬間死灰一片,還沒受刑就已經沒了生氣了。
兩人沒有交過手,更沒有對面碰過硬,可以說李學武對他沒什麼态度。
不然也不能告訴他實話,算是對他當初的配合表達感謝。
付長華不再看李學武,因為他的眼裡已經沒有了光,在押車幹部問了兩次後,僵硬地點了點頭。
押車幹部皺着眉頭揮了揮手,兩個押解人員便抓着他的胳膊往刑場那邊去了。
照例是要跪着的,身上的麻繩是在坑邊解開的,也不是全解開,而是剩下胳膊處的,方便押解人員固定犯人姿勢。
兩個押解人員一人抓了一隻胳膊,執行槍決的人員則是端着馬步槍,槍口抵在了付長華的後腦。
“張嘴!”
“砰!”
槍聲很脆,李學武微微皺眉,昂了昂腦袋。
這種場景他并不陌生,不是說上次,而是在南方,比現在更激烈,更驚險。
以多打少那是從來沒有過的,一個排打對面兒一個連都是常事兒,打一個營也是有的。
槍響過後,付長華的身子往前一撲,連股灰塵都沒有濺起來。
塵歸塵,土歸土,他的世界到此結束。
執行人員開槍後便扛着槍退後了,他今天的任務完成了。
拉着繩子的兩人則是将付長華身上的繩子解開了,翻過身子踢了一腳。
其實不用費這麼個事兒的,魏同看的很仔細,子彈是從付長華的腦後進入,入口很小,前面的出口很大。
付長華已經是面目全非了,驗生死隻不過是走程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