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茵不滿地說道:“你是我兒子,結婚我還準備不起行李了?”
李學武知道母親的意思,笑着解釋道:“上次去邊疆我都想好這出兒了,早買好了布料和棉花,隻等着崩被就成”。
“這孩子”
老太太笑着說了李學武一句,随後跟劉茵說道:“那咱就去供銷社挑好的被面兒,再可着紅布裁幾套枕頭套和床單,有繡的更好”。
“這繡龍鳳的綢子面兒可不大好找,明天我去轉轉”
劉茵也是應了一聲,随後跟着老太太商量道:“這枕套上的鴛鴦怎麼辦?買可不好買”。
李學武看着已經商量起細節的老太太和母親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這還僅僅是個開頭兒呢,要注意的就這麼多了。
李學武拿了鋼筆将母親和老太太讨論的也都記了下來,他也是想着有沒有關系來解決一下這個問題。
老人都是講究這些東西的,其實枕套上到底有沒有那兩隻肥鴨子他不大在乎的,但老人在乎他就得在乎。
畢竟新房是要在結婚那幾天接受親朋好友的參觀的,這是一種認門,也是招待之禮。
當然了,要是細究起來,無論是被面兒的龍鳳或者那兩隻肥鴨子,亦或者是出嫁的鳯袍上的繡,都應該是新人在出閣前繡好的。
但現在不能按照老禮兒來了,要讓顧甯拿針縫皮行,縫被子繡花樣怕是不成。
好在劉茵和老太太都不是認死理兒找那些四眼兒齊的,這個時候誰還講究那麼多。
兩人商量好,李學武又繼續說了起來。
“被子行李啥的交給您了,我倆的衣服我就找裁縫做了,方便些”
見母親想要說話,李學武補充道:“事情還很多,咱家還得跟顧甯家那邊見個面,再有就是得給親戚們送信兒啥的,忙不過來”。
劉茵聽了兒子的話也隻好點了點頭,她想盡自己所能給兒子最好的,但力有時窮,隻能可着兒子的安排了。
李姝見爸爸跟自己分享那張紙,由着自己看着,便也像是看得懂一樣,認真地模仿着爸爸,嘴裡嘀嘀咕咕的。
李學武說完房子和衣服行李的事兒,又說了婚禮舉行的地點和時間。
李順一聽不是由着軋鋼廠或者分局這邊組織,便微微皺眉問道:“這跟西院兒辦,是不是不大好?那邊可都是倉庫啥的”。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稿紙,跟父親和姥爺這邊解釋道:“抛開鄰居們單獨辦不大好,如果就着同事在廠裡或者分局辦又太局限了”。
李學才見着李姝在二哥身邊添亂,便拿了玩具逗着李姝,随後從李學武的懷裡把孩子接走了去玩了。
不過他還想着聽聽二哥的婚禮怎麼安排,以後好學着點兒。
所以抱着李姝也沒有往客廳走,就在屋裡轉悠着。
李學武這邊則是喝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來的人估計有點兒多,我想着把北倉庫和西倉庫清理出來,到時候酒席就在北倉庫擺,西倉庫做臨時庫房”。
北倉庫都好說了,結婚用到的酒菜啥的終究是要有個地方專門管理的,為的就是防止出了差錯。
李學武想了,西院兒院子大,來人也好存放車子,也有個空間。
再一個就是大院兒這邊不算後院兒的房子,但是家裡的,倒座房的,和馬上要建成的李學才那屋,招待些娘家且和貴客還是方便的。
他是不準備收禮賬的,但在跟家裡人讨論的時候被姥爺幾人給說了。
“你這麼想是不對的”
姥爺抽了一口煙,手指點了點炕席說道:“你想的我知道啥意思,但沒必要标新立異”。
李順也是微微皺眉,等姥爺說完跟着說道:“街坊鄰居有事情咱家可是都随份的,你要是不收,那以後誰敢收你的?”
“再有就是你同事,你本身就是幹部,年齡又小,再這麼做是要讓人家說閑話的,憑白議論你倒是不好”
李學武想了想,是自己武斷了,他光估計接下來的風向了,倒是沒想着風土人情。
老太太見李學武明白了,也是沒往深了說,隻是跟着李學武叮囑道:“該送請柬的要送,該傳口信兒要傳,甭管人家來不來,你要做到”。
“知道了奶”
李學武應了一聲,在稿紙上把讨論結果記了下來。
“酒菜就由着柱子哥和彪子張羅,我再跟廠裡借幾個廚子,足夠用,剩下落忙的由着倒座房他們忙活”
跟家裡人說了酒席的事兒,李學武看了一下,擡起頭對着父親說道:“招待且的您得幫我想一想,軋鋼廠那邊我準備請我們處裡的同志幫忙,分局那邊的準備讓沈放來,家裡這邊您看葉二爺合适不?”
李順想了想,問道:“街坊鄰居都好說了,兩邊的親屬得安排個熟悉人,葉二叔我去說”。
“那就我來”
姥爺坐在一邊接話道:“我跟老二一起招待親屬和街坊這邊,也算好照應”。
“嗯,那娘家且就由學武介紹着安排”
李順想了想,還就這麼安排合适些。
李學武在稿紙上記錄了,随後說道:“顧家那邊怎麼都要見面的,到時候我安排一下,咱們全家,和他們家一起坐一坐,也好認識一下”。
“可着他們”
李順擺了擺手,對着李學武叮囑道:“你丈人忙,依着他們的時間,咱家都好說”。
“呵呵,謝謝爸”
李學武笑着跟父親道了一聲謝,換來的卻是父親的瞪眼睛。
劉茵也是笑着打了李學武一下,道:“逗你爸,小心打你”。
李學武笑着拿了茶壺給父親續了茶水,嘴裡說道:“哪兒能呢,眼瞅着都要結婚的人了,我爸哪裡下得去手”。
聽李學武這麼說,屋裡人都笑了笑,李順則是瞪了一眼便不再搭理他。
李學武拿着稿子一項一項地跟着家裡人讨論,一項一項地又記錄着家裡人的意見。
有需要人手的,李學武則是在後面标注第一人選。
等李學武都說完了,擰了鋼筆帽,劉茵開口問道:“媒人呢?證婚人呢?”
聽見這話,李順也是看着兒子道:“請你們領導的話,注意兩個單位勻一下”。
李學武笑着搖了搖頭,道:“媒人請的是體委李主任的愛人,張書婷張阿姨”。
還沒等父母家人弄明白這體委又是李學武從哪兒搭上的單位時,李學武又繼續說道:“證婚人請的是我們系統的領導,于副部長”。
先前那個李主任家裡人沒大聽懂官大官小,但後面這個帶部的了,就算是不在體制内的家人也明白這不是小幹部了。
李學武等着家人反應了一陣,這才将兩人的關系給解釋了一下。
這不解釋不行,真要是含糊着,等着李主任的愛人來了,老娘要是問出一句:您愛人在哪個學校管體育啊?這可就麻煩了。
于副部長那邊也得提前說,因為到時候吓着家人不敢說話,婚禮的意義就變了模樣了。
李學武想的是盡量低調介紹他們的身份,不讓街坊和鄰居們過多的知道他們的身份。
在婚禮上面露個面,然後在倒座房這邊擺兩桌給他們就行了。
李順聽完兒子的解釋,也是沉默了良久。
他是知道兒子長了一副好嘴,那小嘴兒從小就能說,也會說。
二兒子小時候王主任往家送來的時候怎麼說不好的話,這小子都沒說不叫姨的。
姨長姨短的,期初還真叫王主任沒法說,隻不過後來認識了這皮孩子的本性,也給打過。
不過李學武跟幹媽現在的感情那還是很好的,他不記仇。
李順是想到了兒子現在有能耐,但是沒想到能耐這麼大,交際都擴展到了上面那麼遠。
要說都是指着親家的名頭,那還真不叫能耐,關鍵是兒子工作出彩得了領導的賞識,倒是叫李順想說幾句也有些無言了。
他是沒啥大能耐,在工作上遇見的最大的領導可能就是區裡和市裡那些。
但都是做服務工作了,真正交際的可能就是院裡的同志。
瞅瞅兒子列的請柬名單,華清副校長這樣的就不說,畢竟是認了親戚的。
其他的同事和同志也不提了,畢竟工作的原因結交也是正常的。
瞅瞅這一大串的各單位一二把手,副處級的就幾十個,好麼,不用北倉庫擺桌真不大夠。
但這個,李順眯着眼睛看着名單上的這個輕武器研究所工程師又是怎麼搭個上的?
一個保衛處幹部,一個分局治安幹部,跟武器研究又有啥關系?
李學武也沒想着讓家裡人猜,捋着名單一個一個地給家裡人解釋着這些人名背後的關系。
到底是要在那天把這些關系介紹給家人的,與其到時候失禮,不如現在給家裡人打預防針,解釋好了關系到時候也讓家人好招待。
要不怎麼說結婚是一件特别麻煩的事兒呢,别人不嫌麻煩,李學武自己都嫌麻煩了。
等把這些解釋完,家裡人便不再問李學武這些問題,因為有點兒多,記不住,也想不過來了。
最後是由着劉茵給拿了一疊錢和票放在了李學武的面前。
“知道你手頭兒寬裕,但這是當父母的責任”
劉茵看着兒子要開口,便知道他是想拒絕,所以先解釋了。
“小甯有是小甯有的,但咱們家得給”
“确實不缺啥”
李學武笑着說道:“該買的我們都買完了,就剩今天說的這些了,大部分我都準備好了,真不用錢”。
說着挪了錢到母親面前,道:“老三馬上也得辦事情,這錢還是給老三預備着吧”。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李順不滿意地說道:“結婚哪有不過禮的”。
劉茵沒有李順那種強硬态度,而是又把錢推了回來,道:“老三的我們都預備好了,這就不用你操心了,縫紉機你有我就不說了,這手表和自行車該給小甯置辦的趕緊置辦”。
李學武看着面前的錢票,無奈地說道:“您不知道,海運倉那院兒距離她們單位就十分鐘路程,有取車子那會兒工夫都走到家了”。
沒等母親說話,李學武又繼續回道:“這手表我們倆都有,要那麼多也沒用不是”。
“那就把這些交給小甯”
劉茵見兒子墨迹也是吓唬着說道:“給小甯,願意買啥就買啥,願意貼補家用都随你們,這是我跟你爸對你最後的支持了”。
說着話挪着身子坐到了李學武的身旁,摩挲了一下兒子的腦袋說道:“兒大不由娘,終于看見我兒子長大成人了,以後好好過日子,不許再胡鬧了”。
李學武牽了牽母親的手,笑着應了。
李雪見着二哥的模樣,眼睛亮亮的,她也是大姑娘了,對于婚姻雖然還是懵懵懂懂的,但也知道自己二嫂是要進門了。
她也是女兒家,終究是要有結婚的一天,所以由着二哥的婚事也想到了自己的。
跟她的茫然不同,李學才抱着大侄女站在屋裡,心裡卻是想着他結婚時應該在哪兒擺桌,請誰,怎麼個流程。
依着二哥這種的是不大現實了,畢竟他還沒有工作,社交沒有那麼廣泛。
不過畢業後結婚還是可以請同學的,婚宴也不用像二哥這麼大場面……
——
李學武跟着姥爺從家裡出來便奔着外院兒去了,倒不是找彪子他們說婚禮的事兒。
因為這還是家裡讨論的初步意見,他想着是明天去顧甯那一趟,然後晚上再去丈人家一趟,等把方案定下來以後再張羅。
他做工作喜歡有條不紊的,在組織這件事上面還是想着有條理的好一些。
至于為什麼不請組織辦,原因便是在于他的工作和身份特殊,兩家單位,沒法辦。
再有就是顧甯那邊,還是不想她受到自己的影響。
這種特殊的身份問題,讓李學武放棄了尊從這個時候的慣例。
組織上給辦終究是公事,哪裡有自己家人來辦的合适。
隻要把方案做好,剩下的都由着家人和彪子他們忙活去,李學武隻管當“領導”就成了。
這會兒已經是月上中天了,李學武不能用了姥爺就不管了,想着幫姥爺給馬喂了再回去。
大姥倒是沒想着讓李學武幫着,但李學武笑着跟他說着話過來了,也是沒法。
姥爺當初從家裡搬過來住在姑爺家就有些不習慣,沒多長時間外孫子李學武回來了。
借着外孫子折騰的工夫搬到了倒座房,想着的就是不給姑爺閨女添麻煩。
當初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着說的是李學武給他養老,他想的是把自己的馬和車都給了外孫子,也算是外孫子給自己養老送終的錢财。
倒是沒想到,他現在沒有養老的樣子,跟以前在家具廠上班時候差不多了。
天天這麼忙活着也不覺得累了,也沒了剛退休那會兒的不适應。
這外孫子也沒有想着說讓自己天天歇着的意思,兩人相處的時間不是那麼的多,但也能感受到外孫子的孺慕之情。
李學武伸手摸了摸大青馬的腦袋,惹得大青馬不耐煩地躲開了。
等李學武收回了手這才繼續吃草。
“呵呵,回頭兒你要是不願意經管它,就把它賣了”
姥爺看着大青馬晃着腦袋吃草,笑着跟李學武說了一句。
人終究是要走的,再留戀也終究是過客,于大青馬是,于他也是。
到了李學武的手裡,他不想自己的一切成為外孫子的負擔。
李學武沒覺得是負擔,看了看姥爺,伸手摸了摸大青馬的大長臉,随後說道:“養着呗,沒事兒您趕馬車出去轉轉,别老跟庫房裡忙活”。
大青馬是匹好馬,在大姥和李學武看來這種通人性的馬就是寶馬了。
但現在他的大部分出行都是乘坐那台指揮車,作為保衛處“兵器”的存在,到底是要比馬靈活一些。
畢竟寶馬沒有兵器靈嘛~
“等葛林出師再說吧”
姥爺始終是慈祥的面孔,将食槽裡的草料往一塊堆兒扒拉了一下,随後看着大青馬說道:“結婚了好,結婚了就懂事兒了,成家立業,開枝散葉”。
“我都多大了,您還當我小孩兒啊”
李學武今天聽的最多的“祝福”便是姥爺這般的唠叨,好像自己真的惹了多少禍似的,讓家裡人這麼盼着自己長大。
就要“長大”的李學武在周三這天難得的睡了個懶覺,被于麗叫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卻是“長大”了,不過是局部。
于麗見着李學武的囧樣,不由得笑了笑,心裡想着這壞人還是年輕呢。
李學武也是有些不自然,拿了枕邊的衣服便開始穿。
但有于麗在眼巴前兒晃悠,總刹不住火氣,拍了一下正要上炕疊被子的于麗的屁股,惹得于麗嗔着回了一下給他。
李學武去洗手間用涼水洗了把臉,這才整理好自己。
等回屋的時候卻是瞧見于麗躲閃着将目光從桌上轉移開了,故作若無其事地去收了窗簾。
李學武沒說什麼,昨晚整理了一遍實在太晚便睡了,不是故意給于麗看的。
他還不至于這麼敢做不敢當,等于麗幫他圍了圍裙用剪子修理頭發的時候說了稿紙上的事兒。
“我知道的”
于麗的手頓了頓,但還是恢複了那副幹練勁兒,細心地幫着李學武剪頭發。
“你不會想着拿剪子紮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