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器,那能一樣嘛”
李學武指了指小衛身後的收音機說道:“這玩意兒使個三五年就得修修了吧?那黃花梨的大衣櫃能用到我孫子的孫子結婚”。
“嘿嘿,感情真是喜事,都想着孫子了”
小衛知道李學武說的是,也不犟,回手敲了敲身後的洗衣機笑問道:“這洗衣機您上次看了,沒舍得買,這次要不要再看看”。
“不看”
李學武一扭頭,嘴裡鄙夷地說道:“京城洗衣機廠造的電動機跟拖拉機的發動機有的一拼,那聲音甚至要比拖拉機犁地還要響”。
“您這嘴可真挑的~”
小衛笑着說道:“現在能用上京城的就不錯了,感情兒您也努努力,要是有進口的那個也早點兒用上,那個聲音小”。
小衛的見識顯然很足了,竟然知道現在有進口的洗衣機了。
這倒不是他瞎編拍的,李學武在南邊兒就真見過,從港城回來探親的,啥都背的回來,隻要交稅。
當然了,也有那啥級别的領導,能用上進口……咳咳……不能說的很多電器。
小衛這小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知道這種事兒。
李學武知道這個秘密還是從跟姬衛東閑聊的時候知道的,他媽就是辦這個的,常年給……采購……物資。
這也是他眼光毒,見着啥稀罕玩意兒都認識的原因,不是他媽教給他的,就是他家裡有,見識過。
姬毓秀也是,别看這孩子傻呼呼的,其實就是年齡小,眼光可是一點兒都不差。
“我要是能享受那個,我第一個把你裝進去洗一洗”
李學武拿着眼睛瞪了小衛一眼,算是一個警告,不要什麼話都往外說,以後都是罪。
小衛也懂了李學武的意思,笑着打了嚓。
李學武說這邊的都是破爛兒,其實他就是奔着這邊來的。
要說掏噔好玩意兒應該交給老彪子,可聞三兒不在家,這不都忙他一個人嘛,忙不過來。
再一個,李學武想着探探路,這個商店他盯着好長時間了。
最後任憑小衛怎麼蠱惑,李學武都沒再花錢,因為不值得。
就說電視機吧,隻有九寸的,跟家裡的小怪獸一樣,巴掌大小的屏幕,李學武都懶得看,嫌累眼睛。
電冰箱也是,就一台,還是老明斯克的,小衛自信滿滿地給李學武插上電要試試,結果風機動也未動。
李學武可不敢貿貿然買了它,大哥能修電視,可不一定會修冰箱,這玩意兒要是壓縮機壞了可買不着。
家用電器就那麼回事兒,那棟别墅接手的時候姬衛東就沒有叫動,所有的家具和電器都留下來了。
現在還在用着呢,那收音機有李學武腰那麼高,嘎嘎闆正,就是大了點兒,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櫃子呢。
等李學武拎着那台相機箱子出了門,小衛一直站在門口目送了李學武車消失後才回去。
每次李學武來都少不了買的多,這次更是直接押了兩百塊錢,可着單子給選好家具。
小衛可不敢想李學武就不怕他以次充好糊弄這個,他有幾個腦袋夠李學武揪的。
再有,李學武都說了,兩百塊不夠,這不夠的可不就是貨到付款嘛,他也真就不怕李學武賴賬。
顯然李學武這是給他攀交情的梯子呢,都把家裡的地址告訴他了,這送家具不就把關系聯系上了?
他也是年輕,心眼子活躍,跟單位裡也是上竄下跳的主兒,不然不能這麼巴結李學武。
等他轉回身要進屋的時候,卻是瞧見旁邊供銷社門口站着一售貨員。
跟他剛才一樣,都在望着剛才李學武消失的方向。
小衛沒大在意,一個穿着得體,開着吉普車的男人,吸引大姑娘的目光怎麼了?
晃了晃腦袋,走進屋,便去找後院兒有經驗的老師傅定家具去了。
吉普車呼嘯着開往東四條方向,約好的,李學武要跟丁師傅去看看房子。
等到了名義上已經屬于自己的宅子,李學武還是客氣地按了門鈴。
不為别的,因為昨天剛辦的手續,總得容出時間來給丁萬秋搬家。
李學武真不知道這位能搬到哪兒去,但老話兒講,狡兔三窟,誰相信丁萬秋就剩這一套老宅了。
當然了,也有可能準備真的走了。
沒多大一會兒,周常利從裡面給李學武打開了門,應該是丁萬秋告訴了,見着李學武也沒驚訝。
隻是往門外停着的吉普車上看了一眼,副駕駛上坐着一人,沒下車,看來是不準備進來的。
請了李學武進門,随手又去關了大門,這才追着李學武的腳步帶着往裡面走。
這宅子忒大,要說丁萬秋住在哪個屋,一時半會兒兒還真找不到。
不過他也是自己一個人住着瘆得慌,就住在離門口花廳不遠的院子裡,說是他小時候就在這院子裡。
瞧瞧,到底是大家公子哥,宅子裡面套院子,一個兒子一個院兒,這才是豪門。
不過豪門也有落魄的時候,但現在看着丁萬秋臉上還是散了憂愁的。
二十根小黃魚賣了宅子,他不覺得虧了,因為當初買這處宅子的時候也沒花多少。
那個時候還辛亥呢,亂的很,宅子也不值錢。
現在同樣的,他頂算差不多個當年的價格賣了宅子,白住這麼些年。
“你可真夠懶的!”
李學武站在院裡看了看裡面的荒蕪景象,嘴裡心疼地說了丁萬秋一句。
丁萬秋也是無債一身輕,錢都到手了,也沒什麼求到李學武的了,所以這說話的語氣上也沒那麼低三下四的了。
“感情兒真是你自己個兒的東西才看得見心疼啊!”
丁萬秋笑着對李學武說道:“現在看着破敗了,要是修繕如新,我還不賣這個價兒呢”。
“扯~”
李學武撇撇嘴,道:“就算是修的跟皇宮似的,現在這個時候該是什麼價還是什麼價兒”。
說完也不再看裡面,鬧心,越看越心疼,得趕緊找窦師傅過來開工了。
“呵呵,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現在就給您交鑰匙”
“這麼快?”
李學武微微有些愣神,雖說當初商量買這處宅子的時候沒具體說要多久騰房子,但他也是沒想到丁萬秋動作這麼快。
“沒啥收拾的了”
丁萬秋示意了一下往三輪車上裝被子行李的周常利,道:“一些行李,舊衣服啥的,我都給了他,其餘的一概沒動,全都送給你”。
說着話示意了一下院子裡的東西,道:“還是有些好東西的,都是我爹掏噔來的物件兒,我認不全,也帶不走,更賣不掉,算我還欠你的人情”。
“這就走嗎?”
李學武問了一句,他看着周常利裝完車後給丁萬秋拎來一個藤箱,看來這就是他所有身家了。
“當然不”
丁萬秋看着李學武微笑道:“正好搭你的車去朋友家,也省的我失魂落魄地從這兒走出去了”。
李學武眼睛眯了眯,這老混蛋是想借着自己的身份掩蓋他離開的渠道啊。
不過沒關系,這種事情好解釋,也好說明。
“那就走吧,我時間也有限”
李學武混不在意地示意了一下,接過丁萬秋手裡的鑰匙,随手扔給了看着這邊的周長利。
“啊?!”
周長利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鑰匙,他也是萬萬沒想到李學武會把鑰匙扔給他。
這處宅子裡可是有着好些好東西來着,就這麼扔給自己,還不怕自己把這宅子搬空了?
呸!
這個問題在他的心裡問出來以後便有了答案。
小混蛋在此,誰敢進這宅子,他就敢弄死誰!
别說搬空了,從現在開始,這裡少了一塊兒磚頭他都得拿腦袋補上。
這是已經帶着丁萬秋出了門的李學武不用說明白他就懂的道理。
憑什麼鑰匙扔給他啊,還不就怕他自己回來“拿”東西嘛。
現在好了,把問題擺在明面上,監守自盜的戲碼他可不敢,那位活閻王來着。
現在東城誰不知道李學武的大名,無論是頑主還是那些大院兒裡的孩子,隻要一提李學武,各個兒都縮脖兒。
不為别的,因為這位的身份真不是他們能鬥的起的。
你要說小片警,無論是社會關系或者街坊鄰居,怎麼都能談。
唯獨這一位,那是一言不合就開槍的主兒,那是真特麼狠人。
至今看見李學武小混蛋的臉上都覺的疼,當初那一巴掌可給他的膽子打沒了,見着李學武臉上就有反應,麻。
聽見門口的汽車聲,周常利長舒了一口氣,将正門鎖了,推着車子從一側的走馬門出去的,鎖了這邊的門緊着往家裡蹬。
不為别的,得趕緊把這些師叔給的東西送回家,吃一口飯就得回來看大門來。
别的事兒現在無關緊要了,給那位看好大門才是正事兒。
——
“感謝兄弟,這個情我記下了”
丁萬秋上了車後便看了一眼身後的宅子,知道這一去就是一生,再也沒有回來的可能了。
李學武沒在意丁萬秋的話,回頭看了一眼窦師傅已經坐好,便打着了火奔着胡同口便開出去了。
他知道丁萬秋這一句謝有好幾層含義,包括接手他的宅子,給他面子買那幾位的宅子,還有周長利。
說實話,接手這座宅子李學武真有點不情願。
沒别的,太紮眼了。
雖說利用房管管理漏洞把宅子的手續辦下來了,可也招來了審視的目光。
丁萬秋要賣宅子說不定找了多少人了,到他這兒的時候人家都準備宰一刀了。
可李學武卻是做了程咬金,能不惹人恨嘛。
但這些人不打聽好這處宅子的新主人前是不會輕易動手的,踢到鐵闆怎麼辦?
現在李學武就是拼一拼,自己到底是鐵闆還是泡沫闆。
他一個人的力量有限,那京城幾十上百個副處級幹部組成的團體是鐵闆還是泡沫闆?
沒錯,李學武不準備住在這兒,他沒有那麼多媳婦兒和兒子填充這處宅子。
所以準備用來辦俱樂部,就是跟王小琴和黃幹提的那個。
位置絕佳,場地夠大,曆史底蘊足,還有可以拓展的空間。
無論這個俱樂部辦的多大多好,這塊兒地皮永遠都在李學武的手裡。
丁萬秋帶李學武他們第一個來的便是趙先生家,因為住的近,就在東四六條,緊挨着葉S陶他們家。
這邊的胡同路很寬,宅子也很規整,顯然早先建的時候就是貴人們住的地方。
等到了這位趙先生家的時候,更是一眼就相中這處宅子了。
不是什麼大宅,就是一處二進的四合院,帶抄手遊廊,帶倒座房。
他們進來的時候院裡趙先生正帶着徒弟練功呢。
也不知道練的什麼功,幾個小的翻着跟頭,還有幾個年輕的練着身段。
見着李學武跟丁萬秋帶着人進院兒,有徒弟組織着大家收了功,依次散去了,給師父騰地方。
更有小徒弟趕緊去燒水泡茶搬凳子。
“哈哈,趙先生功夫了得啊”
丁萬秋給趙先生拱拱手,打了個招呼,随後對着李學武說道:“這位您見過了,我就不多介紹了”。
“恭喜丁師傅了”
趙先生顯然已經得到了消息,這會兒也是給丁萬秋道喜。
話是對着丁萬秋說的,可這位趙先生的眼睛卻是看向李學武的。
他已經知道了,李學武就是買了丁萬秋祖宅的那個人。
那天看見這位時兒還真沒看出來,這位有這份财力。
真是看走眼了啊。
因為天暖和了,院裡就有桌椅,丁萬秋不願意進屋去麻煩,便指了院裡的桌子示意趙師傅的小徒弟把端過來的茶杯放下就好。
“今天李兄弟也是特意抽出時間來看房子的,咱們就直奔主題,閑言少叙,畢竟還有幾家等着呢”
“那就依着您的意思”
趙先生看向李學武說道:“這處宅子是我在三六年買下的,多少就不說了,沒有參考意義,您要是相中了,看着出價就是,畢竟咱們也沒有走牙人”。
他跟李學武不熟,見丁萬秋說的直白,也就省了客套,直接把自己的訴求說了。
“那就容我的朋友相看一下,得罪了”
李學武先是客氣了一句,随後便對着窦師傅示意了一下,自己則是跟着丁萬秋坐在了院裡的藤椅上。
還别說,這唱京劇的師傅茶葉還不錯,喝起來有股子花香。
“您不大喝的慣吧?”
趙先生有些客氣着跟李學武說道:“我小時候喝慣了這花茶,就一直沒改,家裡人也都遷就了我”。
“沒事兒,我是牛嚼牡丹,品不出好壞來”
李學武擺擺手,看着窦耀祖進了各屋去查看,屋裡的人顯然也得到了通知,窦師傅進去的時候是有一個大徒弟陪着的。
趙先生見到李學武這幅做派,便知道這位也是誠心要買的。
因為剛才介紹的時候丁萬秋根本沒介紹驗看房子的這個人,顯然是由着李學武帶來的,且是專業的。
“李處長客氣了,您這幅少年英才的氣度已經能勝過茶氣了”
趙先生見到妻子帶着兒女避過窦師傅躲去了廂房,便對着李學武不好意思地說道:“内人已經久不登台了,少見生人,多請見諒”。
“您客氣了,是我們唐突了”
李學武知道這位趙先生的意思,畢竟不是通家之好,犯不上讓妻子和兒女來見禮。
再有,這畢竟是賣家産,在以前來說是敗家子的行為,臉上沒有光嘛。
李學武是買家,可卻是壓價的一方,自然屬于惡客,所在道理上也是多客氣着,并沒有上來就咄咄逼人。
一盞茶的工夫,窦師傅已經把院子的大小屋子都看了一遍,手裡的本子更是記錄好了信息和内容。
“東家,得了”
窦師傅嘴裡說着,把手裡的筆記本交給了李學武。
李學武看了一眼,便擺擺手,示意不用看了。
“我就不說那些屋瓦殘破的話了,咱們直來直去的”
李學武将手裡的茶盞放下,對着坐在對面的趙先生說道:“兩根小黃魚,除了您的金銀财物,衣服行李,這家具家用的就都算在内了”。
說着話點了點窦師傅給放在石桌上的本子道:“家具什麼的都做了記錄,回去的時候我會立合同字據”。
“這……”
趙先生聽見李學武的報價便皺起了眉頭,這個價格顯然跟他的心理價位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的。
李學武也不忙着砍價,而是又端起了桌上的茶盞品了起來。
還别說,這花茶還挺好喝的,甜絲絲。
四九城早有這個講兒,花茶多用茉莉,在茶葉下來以後,炒茶的時候用茉莉花熏。
因為茶葉自帶氣味吸附性,所以便有了花香茶。
當然了,這種吸附性也有弊端,那就是炒茶的時候不能有抹了胭脂水粉的女人靠近,因為茶葉會串味兒。
比如有個女人擦了燒烤味的香水,從炒茶鍋旁路過。
那得了,一鍋燒烤味兒的茶葉出爐了。
就這味兒,你想消掉都不成,怎麼喝怎麼有。
趙先生也是看出了李學武給這個價格的堅決。
他在心裡計算過,兩根小黃魚,在黑市上換成錢,就是一千二百五十塊。
如果是往常,李學武給出這個價格,那他早就翻臉了。
但現在李學武不說錢,直接說黃金,那可真真的是抓住他的命根子了。
這邊猶豫着,便往廂房看了妻兒一眼,瞧見的卻是慌亂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