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貴?”
李學武還沒說話,姬衛東先開口了,皺着眉頭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攤位上的毯子。
“不是機器織的”
李學武笑着解釋道:“這是手工編的”。
聽見李學武的話,坐在裡面的大胡子對着李學武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那也有點兒貴了,不就是擱腳底下踩的玩意兒嘛”
李學武笑了笑,跟攤主示意了一下,帶着姬衛東轉下一家了。
這小子的思維就是這個時代典型的實用思維,基本上不考慮去他的。
這地毯要是擱在後世可少有人真的用來鋪地用,更多的是挂在牆上當裝飾品。
幾人溜溜達達地看了制作精美的銅器,牛皮制品、羊皮制品還有特别好的羔羊皮制品。
姬衛東看見羊皮大衣也不嫌棄貴了,直接掏錢掏票買了一件兒。
跟着來的兩個幹事也都這麼幹了。
因為這烏城的外面實在是太冷了,嘎嘎冷。
李學武身上穿着毛皮衣服呢,所以沒有去看大件兒,反而挑了羔羊皮做的皮手套。
挑的還不是一件兒,很是一沓,至少在姬衛東看來是一沓。
這李學武的腦子真是了不得,家裡人的手掌大小,幾個好朋友的手掌大小,幾個好女朋友的手掌大小他都記得。
所以在挑選的時候隻要比對自己手掌的大小就知道選給誰了。
“這葡萄幹不錯”
姬衛東捏了一個放在嘴裡嘗了,随後看着瞪向自己的大胡子說道:“來十塊錢兒的”。
聽見這話,那大胡子瞬間收了敵意,笑着給稱了。
這集市上還沒有先嘗後買,不好吃不要錢那一套。
所以如果不是李學武他們人多,姬衛東今天又要惹事兒了。
他就是這個脾氣,不是針對誰,而是在座的都是普通人。
李學武知道這邊的葡萄幹好,在艾爾肯集市上已經買了不少了。
不過也就那麼多,馬上要進行的交易裡面,葡萄幹的比重不會低了。
“咱們來的不是時候,這邊的蘋果才好吃”
李學武對着姬衛東說了一句,示意他不要碰那攤位上的蘋果。
依着這位少爺的脾氣,那蘋果如果不好吃一定不會買的。
這地方雖然發展沒有内地富裕,可這物産真是豐富啊。
幹果、玉雕、絲綢、中藥材等等,如果真的能跟這邊達成貿易合作,那軋鋼廠的體量可能要急劇增肥。
當然了,這還要看今年的形式,如果能夠保住這份計劃,那發展是必然的。
既然是叫巴紮,這市場上就有牲口貿易。
李學武特意轉了轉,活體牲口的價格已經是白菜價了,可賣肉的還是那麼死規矩兒。
姬衛東手裡把玩兒剛買來的英吉沙小刀,看着李學武在相馬,不由的有些好笑地問道:“你還有這技能呢?”
李學武撇撇嘴,反問道:“你不會忘了我們家有馬的事兒吧?”
“嘿!”
姬衛東一拍額頭,道:“我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
說着話便也學着李學武的樣子看了看柱子上拴着的高頭大馬。
“這玩意兒怎麼相看?”
“用眼睛看”
李學武随口怼了一句,轉身去看羊毛去了。
“我特麼還不知道用眼睛看!”
姬衛東啐了一句,狗腿子似的又跟着李學武去看羊毛去了。
“這玩意你也懂?”
姬衛東看着李學武問道:“伱們家也有羊?”
“我們家還沒有豬呢,也沒耽誤我吃豬肉”
李學武是真煩這粘牙貨啊,要不是借着他的身份,早就伸腳踹一邊去了。
聽見李學武的話姬衛東也不惱,一起出來玩兒誰先認真誰就輸了。
這個規則男女都一樣。
所以李學武越是煩他這樣,他就越是要跟在李學武的屁股後面逗殼子。
“你這是要幹啥?”
看見李學武左看看右看看的啥都問,啥都不買,姬衛東便問了一句。
李學武則是摸了摸地上的絲綢說道:“看看行情,問問他們收不收碎嘴子,給你賣個好價錢”。
姬衛東笑呵呵地說道:“看來你真是要幹大買賣啊,在這兒做市場調查呢”。
李學武也知道隻要讓這小子跟在自己身邊就瞞不住他,所以也沒打算瞞着。
該知道的躲不過去,不該知道的他也看不懂。
兜兜轉轉,兩人算是逛到了大中午,這會兒集市上的人已經少多了,因為到了開飯的點兒了。
“咱也吃飯去吧,都溜達餓了”
姬衛東摸了摸肚子,看了看手表,跟李學武嚷嚷要吃飯。
李學武瞥了一眼正在吃手抓飯的幾個阿凡提,就知道姬衛東準是看見他們吃的香了。
“你就是看見别人拉屎匹燕子疼”
說着話便帶着幾人往出走,這裡雖然煙火氣十足,可李學武還是不大喜歡在這種環境裡吃飯。
出了集市便是正常的街市,沿着二道橋大巴紮往裡走了走,便看見幾家當地特色的飯館子了。
“吃啥?”
李學武轉過頭看着姬衛東說道:“今天你們辛苦了,這頓飯我請”。
“還用得着你客氣?”
姬衛東眼睛盯着飯館外面的小黑闆,嘴裡嘀咕着:“跟你出來,不是你請客誰請~”
說着話嘴裡還複述着黑闆上的菜名:“抓飯,烤肉,丸子湯,過油肉拌面,手抓肉,烤全羊,羊排,牛蹄筋,牛雜,馕坑肉,釀皮,羊肉焖餅……”。
這段報菜名下來,聽得身後幾人直流口水,聽得李學武是直咧嘴。
可讓這小子逮着自己了,今天可能要大出血。
“嘿!”
姬衛東指着一個飯館兒說道:“咱們去吃大盤鷄吧!”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很想逗他一句,可看着這孩子單純的模樣,還是别禍害了。
“走!就吃這個!”
李學武一擺手,帶着幾人便往飯館裡走。
這邊的飯館也是很有特色,裡面的裝飾要比内地花哨一些。
不過桌椅闆凳都還是那些個,畢竟這是公營的飯館,大概都是一個樣兒。
飯館的服務人員見李學武他們不像是本地人,又是這麼多個,所以便給安排在了靠牆角的位置。
倒不是歧視李學武他們,而是這個時候民族之間的理解和溝通還是沒有後世那麼的透明化。
安排在一邊倒能吃的安心和方便。
李學武幾人都是大小夥子,倒還真沒在意這個,由着姬衛東先開口點了菜。
别看這小子在門口說的兇,可進來以後也隻要了一份大盤雞,再點就是看主食啥的。
李學武讓司機和那兩個幹事點,他們都有些不好意思。
“咱們出來一趟,可不能虧了自己的嘴”
李學武笑着說道:“如果都沒有忌口的,那我可點了啊”。
說着話看了幾人一眼,随後跟服務員要了羊排、手抓肉、牛蹄筋和丸子湯。
這也算是四菜一個湯的标準了。
幾人看見李學武點的菜硬,不由的都笑了起來。
這還不算完呢,李學武又從懷裡掏出一瓶酒來,對着幾人說道:“今天沒啥事兒,就是瞎逛,咱們幾個把這瓶幹了暖和暖和身子”。
他這一掏出酒來,飯店的服務員和周圍的客人都往這邊喵了一眼。
這邊的飯店是不能飲酒抽煙的。
可這種習俗是在那種民族飯店,這家李學武進來前就看好了,是接待各方客人的大衆館子。
那個司機倒是有些猶豫,調查部的兩個幹事卻是一副欣然的模樣。
雖然溜達了一上午,可這身子還是冷。
跟運動沒關系,就是這個天兒冷。
這幾人笑着接了李學武的酒瓶搶着給倒酒,坐在一邊的姬衛東說啥都不喝。
“你還怕我害你啊?”
李學武挑着眉毛說道:“這大冷天兒的喝點兒酒身子骨暖和,對身體好”。
姬衛東撇撇嘴,道:“我不喝你那酒才是對身體好呢!”
李學武當然知道姬衛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放心吧,這酒不是藥酒”
“不是我也不喝”
姬衛東就是信蛤蟆會唱歌都不相信李學武會說實誠磕兒。
“不喝拉倒,稀得給你喝啊!”
李學武端起酒杯對着其他幾人說道:“來,咱們爺們兒幹一個,孩子不喝就不喝吧”。
擠兌完姬衛東,李學武幾人笑着把酒幹了,就着上來的手抓肉幾人便開吃。
其實也就是吃個新鮮,這邊的羊肉和牛肉在處理上哪有京城那麼精細。
可就是這樣的手藝,這幾人也是吃了個肚兒圓。
這個時候肉太難搞了,從大前年開始,這肉票就基本上不發了。
說是每個月從三兩減到二兩,可你有票也得買得到才成啊。
雞蛋和肉基本是都向幼、病傾斜了,孕婦和生病的人才能買得到。
每天供銷社都跟運動會似的,誰有能耐誰排前面兒。
李學武也就挑大盤雞多吃了兩口,這邊的做法确實好吃。
雞肉嫩得要爆汁,湯汁鹹鮮微辣,搭配泡餅,這一嘴簡直了。
幾人吃飯的這會兒工夫,飯店裡陸陸續續地也來了不少人。
有的問了問價格便出去了。
不為别的,這飯店裡的馕都要都比市場上的貴一分錢,誰當這個冤大頭。
也就是在市場裡上班的營業員或者幹部,要不就是來這邊出差,順道上這兒買特産的。
像李學武他們這樣遊手好閑、大吃大喝的少。
坐在李學武他們隔壁桌的是兩男一女,聽着就是對面兒商場裡的幹部。
剛開始李學武也沒注意他們,直到他們說起了這場雪災來。
“老劉去阿樂泰是不是有幾天了”
“可不是!”
聽見女同事問,瘦高個男人點着頭說道:“還說運一批牲口回來呢,看外面這雪啊,說不上啥時候了”。
另一個矮個兒男人則是搖了搖頭說道:“他愛人在那邊,就是借這個由子回家看看,雪大還不趁了他的心”。
聽這人這麼一說,對面兒的女同事笑了一下,随即說道:“這庫存肉都賣不出去,上面給壓下來這麼多任務,又讓去接肉,這怎麼處理啊~”
“呵,怎麼處理,沒法處理”
矮個兒男人說道:“價格不是咱們定的,等他們研究完,夏天都要過了”。
“哎,幾百萬頭牲口啊,口子太大了”
這個矮個兒明顯是個幹部,脫了羊皮襖裡面是帶口袋的中山裝。
這會兒也是歎了一口氣說道:“就地處理上面不讓,異地處理出不去,咱們這兒才多少人啊,能吃得起肉的又有幾個啊”。
這确實是實話,他們的桌上也就是每人面前一張馕,一碗羊肉湯。
這個時候經濟調配确實是有問題的,因為供銷社就是負責統購統銷工作的部門,所以大部分的壓力都會加碼到他們的身上。
商品定價和市場實際價格是有很大出入的,有時候一個東西七年八年不變價。
姬衛東吐了嘴裡的骨頭,對着李學武揚了揚眉毛,可李學武卻是沒點頭。
這會兒正聽着,門口進來一位挎着背包的婦女,手裡還領着一個孩子。
就不說那婦女穿的啥樣了,那孩子的衣服上可以說是補丁摞着補丁,小補丁補着大補丁。
“同志,我要一個馕,再給來碗熱水就成”
說着話好像怕服務員嫌棄她似的,拉了拉孩子的小手說道:“外面太冷了,孩子有些受不了”。
服務員倒是沒說什麼,這個時候可沒有衣衫不整概不接待的說法兒,皺着眉頭應了一聲便開票了。
這婦女也是從衣服裡翻翻找找的摳出來一張糧票和錢,眼巴巴地遞給了服務員。
服務員許是等的有點兒急了,一把扯過婦女手裡的錢,轉身往後面去了。
李學武斜對着她們,所以把這一幕看了個正着。
他倒是沒有關注那婦女的窘迫,而是看那個臉有些紅的小孩兒。
那小孩兒許也是看見有人看着他,有些害羞地往他母親腿旁藏着。
婦女哆嗦着用飯碗接了熱水,端着自己喝了一口,随後便一點點地喂着孩子喝。
服務員将馕用盤子盛了,端到了桌子上,嘴裡叮囑道:“我們這兒中午人多,你吃完可不能逗留啊”。
“知道知道”
婦女趕緊應了,随後将馕撕開了泡了熱水喂孩子。
那小孩兒雖然躲藏着,可眼睛卻是一直瞄着李學武的。
李學武笑了笑,對着小孩兒招了招手。
那小孩兒腼腆地扭過了頭,擡臉兒去吃母親給的馕。
這會兒姬衛東也發現了李學武的動作,轉頭看了看那對兒母子,随後看向了李學武。
“你認識?”
“不認識”
李學武轉過頭對着有些惶恐的婦女問道:“大姐打哪裡來的?”
這婦女沒想到李學武會問她,尤其是兩人的穿着就能看出差距來。
這次出來因為是帶着任務的,所以李學武在裡面就穿了中山裝。
這飯館兒裡暖和,脫了外面的毛皮衣服,正能看出他幹部的身份。
“塔…塔城的”
這婦女應了一聲,随後摟着孩子有些不知道該是看李學武還是不看。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麻煩問您個事兒,塔城到這兒的路好走不好走”。
這婦女一聽李學武是問路的,便沒有那麼的害怕了。
這會兒搖了搖頭道:“我是跟着我男人來看病的,連隊的汽車送一段兒,我們又走一段兒”。
說到這兒,婦女的聲音有些哽咽,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大雪把路都封了,啥車都過不來了”。
“哦?是嘛!”
李學武皺着眉頭問道:“這麼說您是牧場的職工?”
“是,我跟我愛人都是雙河子牧場的職工”
婦女摸了摸孩子的頭,端着熱水喂了一口。
李學武拍了拍身邊姬衛東的胳膊,示意給讓出個位置來。
随後對着婦女說道:“大姐,方便的話跟我們坐一桌吃吧,我正好兒跟您打聽點兒事兒”。
“不了不了”
這婦女擺手說道:“同志你有什麼就問,我們……我們這……”
她這麼說着,懷裡的孩子卻是看向了李學武他們這桌的夥食。
這飯館兒裡就屬這桌點的菜最好了,有酒有肉的。
姬衛東站起身子挪了一個位置,坐在了同事身邊。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坐過來吧,我們都是内地來的,是來這邊辦事兒的,多問問路,少很多麻煩”。
那婦女知道遇見好人了,低頭看見腿邊的兒子叼着手指頭,眼睛看着那邊,就知道孩子的想法了。
“謝……謝謝您了啊”
婦女端了盤子坐到了姬衛東給讓出來的位置上。
“呵呵,謝啥,互相幫助點兒事兒”
李學武幫着把孩子抱在了凳子上,随後舀了兩碗丸子湯放在了她們母子面前。
“謝謝,謝謝”
婦女不住地道着謝,李學武笑着擺擺手,又張羅着跟看着這邊的幾人喝了一杯。
主要是這婦女和那孩子被這幾人看的有些不知所措的,都不會吃飯了。
李學武并沒有一上來就開問,沒有搭理她們母子,而是跟着姬衛東幾人說起來一會兒去哪兒逛的話題。
司機是在這邊當了很多年兵的,對這邊還算熟悉,給李學武推薦了幾個去處。
紅山、妖魔山啥的,李學武沒多大興趣。
期間給這對兒母子面前夾了幾次肉,也沒表現出多少關注。
姬衛東等人也看出了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