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上批評了保衛處責任缺失,與武裝部合并工作進展緩慢,有推诿的情緒。
現在會上明眼人都知道,這份報告名義上是李懷德提上來的,可思路和行文一定是李學武。
如果這份報告主管副廠長不同意,常務副書記再有意見,真的就沒有讨論的必要了。
“我很認真地看了一下,報告上的聯合企業裡就有把紡織廠納入合作的範圍的意圖”
谷維潔輕輕敲了敲面前的報告,看着聶成林問道:“那紡織機械就在紡織廠擺着呢,有什麼設計成本和攻堅成本?”
這一句話算是把衆人驚住了,誰也沒想到谷維潔會對聶成林開炮,且把話說的這麼難聽。
大家都還在等着谷維潔把李學武的意見批的體無完膚呢,沒想到反轉來的這麼急。
聶成林也有點兒愣住了,夾在手上的香煙掉灰了都不知道。
“聯合企業,整合多餘資源,消防車造不出來怨沒有參照物也就算了,那紡織廠還能攔着不叫你們看機器還是咋地,照着零件兒仿制都不會嗎?”
谷維潔這話并沒有直接對着聶成林說,反而是對着楊鳳山說的,可坐在一邊的聶成林臉都成了豬肝色。
“咳咳”
楊元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趁機咳嗽了兩聲,提醒谷維潔注意團結。
谷維潔看了書記一眼,随後繼續說道:“再說生産,都知道創業艱難,可不創業業從哪裡來,我們的企業也不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吧?”
楊鳳山眯着眼睛聽着谷維潔的話,這話既是批聶成林的,也是說給他聽的,因為一支筆在他這裡。
這谷維潔跟其他新來的領導不一樣,并沒有韬光養晦那一階段,直接大刀闊斧開展了工作。
先前讨論保衛處和武裝部合并的事項,楊鳳山和書記都沒有覺得李學武做的不對。
反而是很欣慰,他們很是欣喜地看見李學武能夠用這種潤物細無聲的工作方式處理問題了。
因為以前李學武的行事風格給他們留下了太剛硬的印象。
哪有急于上位就把隔着一層的領導拉下馬的,退休都不讓,直接家破人亡。
能看見李學武“長大”的一面,成熟處理事情的一面他們都覺得很滿足了。
可這個谷維潔不滿足了,非要催着、逼着李學武來硬的,這不是把五指山下的孫猴子提前放出來嘛。
工作積極有熱情是好的,但是有些人是不能太讓他積極的,就比如李學武。
他太積極了在座的各位可能都得提前翻車,不能安享晚年了。
“嗯,谷副書記說的我看沒問題”
楊鳳山将手裡的煙放下,看着桌旁的幾人說道:“班子會議不就是集思廣益嘛,集體的智慧才是最先進的決定”。
把矛盾呼噜平,楊鳳山又開口道:“各位都說說自己的意見,不是主管的内容也可以談談嘛”
“今天算是咱們關起門來說自己家的話,又沒有外人,人家這些企業都還不知道這件事呢,咱們是剃頭的挑子先一頭兒熱呢,呵呵”
“呵呵呵~”
聽見廠長開口,聶成林的臉色好了一些,其他人也都就着玩笑“呵呵”了一陣。
“要說這聯合企業啊,我可是要舉雙手贊成的”
新來的副廠長景玉農算是第一個明确表示支持這個方案的人。
“且先不說這聯合企業能創造多大的利益,也不說這聯合企業能辦多大,出多大的成績”
景玉農一臉苦笑地說道:“單單這報告上的一句資源整合就給我解決了莫大的難題了呀!”
“谷副書記是知道人事處工作難做的”
景玉農開始講自己的問題前先點了一下谷維潔,因為谷維潔也是主管人事工作的領導。
“廠職工年齡等階呈年輕化,退休的少,申請崗位的多,工人排着隊接班”
說着話手一掃桌上衆人道:“現在誰家沒有三個四個的,這都少說呢,崗位怎麼接?”
“都是中學畢業的好小夥子啊,都是好姑娘啊,就這麼在家晃蕩”
景玉農的話算是實情,大家都默默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在看見報告上關于解決廠職工子女用工問題的建議時,我就知道這份報告是用了心的,而且心擺的很正!”
她是主管人事處的,話當然這麼說,可在座的卻是沒人敢反對。
誰家沒孩子啊,誰家沒親戚啊,哪個廠職工不想安排子女進廠啊。
這要是在會上反對這一條,明天傳出去,他們家玻璃就别想好了。
“在這裡我做個保證”
景玉農看着楊鳳山和書記說道:“财務處優先做預算,緊手也要支持這種開源計劃,人事處保證做好調劑調配工作,服務處一定做好服務保障工作,我的發言結束”。
谷維潔點頭附和道:“谠委組織部和宣傳處也會做好相應的工作,廠職工的利益永遠都是重要的”。
這是個大蛋糕,她谷維潔看得見,景玉農也不傻,平日裡不聲不語的,一出手就是直擊要害。
“嗯嗯,大家還有意見和建議嗎?”
楊鳳山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兩人的意見,随後問向他人。
其實還問啥,這裡有業務相關的就是李懷德、聶成林,景玉農和谷維潔都是搶蛋糕那個。
薛直夫是紀監副書記,總不能出手查兩個助助興吧。
鄧之望知道自己的排名靠後,手裡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部門。
不過這次對于他來說是個機會。
新的聯合企業建設需要工程處把關,末端也需要銷售處進行攻關。
可以說這個聯合企業讓在座兒的各位都吃到了甜頭兒,沒有誰會反對這種利益,除非與自己的利益相違背了。
聶成林看了看大家的表情,知道自己的意見不成立了。
這次李懷德的常務可能要落在實處了。
他并不承認自己的能力不如李懷德,但他承認自己的運氣不如李懷德。
看着手裡的報告,聶成林就想,如果自己手底下也有一個業務能力和辦事水平都這麼屌的處長,那他敢跟李懷德光膀子幹一場!
非戰之過,實乃天命。
“那好,我來說說我的意見”
見大家都不說話,楊鳳山笑着對書記說道:“當我第一次看完這份報告的時候,真的有種我老了的感覺”。
“哈哈哈哈哈”
衆人想到這裡面的意思,都笑了起來。
書記楊元松點頭笑道:“青年幹部永遠都是組織開拓進取的急先鋒,突擊隊”。
“是啊,敢于創新,敢想、敢幹,我們廠的青年幹部隊伍建設走在了同行的前列啊”
楊鳳山感慨地說道:“尤其是一批優秀青年幹部,敢當紅旗手,勇争先進不服輸,讓我們這些老同志坐在這裡都有一股子熱血和沖動,想要跟他們一起見證未來啊”。
“廠長您才是軋鋼廠的青年幹部紅旗手啊!哈哈哈~”
谷維潔笑着表揚了一句楊鳳山,随後自己也被逗的笑了起來。
楊鳳山擺擺手,笑道:“不服老不行啊!看看這篇報告,我年輕的時候是寫不出來啊”。
會議桌上的領導都笑了笑,誰年輕的時候又能有這份眼光和筆力呢。
“關于聯合建廠這件事,我的意見是可以走一步看一步”
楊鳳山逗了一個大圈子,這才把話放在了正題上。
“咱們廠先走一步,試試這路能不能走,也讓其他單位看看咱們這一步走的怎麼樣”
楊鳳山解釋了自己的話,微笑着說道:“這聯合建廠并不少見,可做的好的不多見”。
說着話的時候敲了敲桌子上的報告。
“既然年輕幹部的扛旗手都有信心創業,我也是很有信心同各位一道,為咱們紅星軋鋼廠蹚出一條路,奠定百年基業啊”
“我贊成”
“我贊成”
……
會議上的決定很快在軋鋼廠内部傳開了,無論是廠裡的工人還是廠幹部,都對這個新話題有了興趣。
家裡有孩子的,欣喜工作有希望了。
家裡有幹部的,欣喜進步有希望了。
家裡有媳婦的,欣喜再生幾個有希望了。
“哎,聽說了嗎?”
張松英見秦淮茹從辦公室出來便小聲說道:“廠裡好像要成立三産,還是跟其他企業一起”。
“不知道,沒聽說啊”
秦淮茹看了看時間,眼瞅着要到下班點兒了,對着前台的幾個服務員問道:“今天誰值夜班?”
“我,秦所,怎麼了?”
“小胡,這樣,今晚鋼城有趟火車到,領導有個親戚來京城探親,暫時住在咱們這兒,不用登記,你給安排這間房就行”
秦淮茹說着話把三樓的鑰匙交給了小胡,并叮囑道:“是一對兒母子,孩子很小,晚上你讓楊師傅多給準備一頓飯熱着,她們來了你給端一下,辛苦啊”。
“放心吧秦所,就交給我”
小胡一聽是領導的親戚,哪裡還不知道隻怎麼回事兒。
這種工作大家都恨不得搶着做呢,哪裡會覺得辛苦。
秦淮茹也不知道是誰,這還是于麗中午打來電話通知的。
要不是問了兩遍,她都不敢确定是于麗給自己打的電話安排這種事兒。
不用想,不是李學武的“親戚”,就是哪個要好的“親戚”。
至于帶着孩子的,她倒是沒在乎這個,她還帶着孩子呢,還帶着仨孩子呢。
交代完便跟着張松英一起往樓上做最後的下班巡查了。
“誰的親戚啊?這麼關照”
張松英跟着秦淮茹上了樓,在走廊查看着值班日志,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如果是安排别的房間她倒沒在意,可那個房間不是那個誰專用的嘛。
“還用問,你日思夜想的人兒呗~”
“去你的,你才日思夜想呢~”
張松英嗔着擡腳輕輕踢了一下秦淮茹,笑鬧着說道:“你這近水樓台的沒先得得月啥的?”
“月啥月~”
秦淮茹笑着掐了張松的屁股一下,道:“你怎麼不知羞呢,啥都說”。
“這又沒人”
張松英笑着怼了怼秦淮茹,随後低聲問道:“這個親戚是正經親戚嗎?”
“親戚正不正經我不知道,我看你挺不正經的”
兩人說笑着一樓一樓地往上查,等都查完了也到了下班的點兒了。
張松英扯回了最開始的問題,道:“成立聯合企業要招工,你可以給你妹妹留意一下了”。
“沒用”
秦淮茹歎了一口氣,剛才張松英也說了,這個企業又是李學武提出來的。
就算不是李學武主管的,那沒有李學武的同意她也是不敢辦這個事兒的。
秦京茹還在家養病呢,她這個月的壓力又大了。
如果待的時間長一點,真跟傻柱來往多了,能相處到一塊兒也說不定呢。
——
“分了”
傻柱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說道:“農村丫頭聊不到一塊兒去”。
“呦呦呦~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劉岚撇着嘴,對着傻柱說道:“要我說啊,你就是打光棍兒的命,好的夠不上,差的不願要”。
“哎!我就是不願意湊合~”
傻柱将大勺裡的菜盛了出來,笑着說道:“您這不就是教訓嘛,湊合到一塊兒堆兒不也離了嘛”。
“去你個蛋的,說你呢往我身上折什麼”
劉岚氣的打了傻柱一下,道:“我這教訓也不是給你的,就算是教訓我還有個孩子呢,你可小心無後啊”。
“烏鴉嘴啊!”
傻柱瞪了劉岚一眼,道:“你瞧我給你找個好的,年輕的,漂亮的,有學識的”。
“啧啧啧”
劉岚啧舌地打量了傻柱一眼道:“先把你自己收拾出個人樣兒來再說吧,埋了吧胎的誰願意往你跟前兒湊啊!”
“我這樣兒怎麼了!”
傻柱将鍋交給馬華,看着劉岚問道:“嘿~我說劉岚,你這當了幹部以後嘴可越來越損了啊,今天故意來跟我找茬兒的是吧?”
“我啊,就是來安慰安慰你,關心關心你,不識好人心了還~”
劉岚瞥了傻柱一眼,見大家都看過來便轉身出門去了。
“哎,師父,這劉股長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去去去~”
傻柱推了馬華一下,點着他手裡的鍋說道:“趕緊刷鍋去,還有一個菜呢”。
“得嘞~”
馬華知道師父不愛聽這個,縮了縮脖子去水池耍鍋去了。
周圍的職工也知道傻柱啥脾氣,閑話這個時候可不能當着他面兒說,各自對視了一眼忙手裡的活兒去了。
而傻柱則是拎着手裡的勺子看着後廚門口的方向皺了皺眉頭。
就連他的傻徒弟都看出來了,他能看不出來?
這劉岚是吃錯了什麼藥了,怎麼奔着他來了。
不是吃錯藥,而是沒吃藥。
都在招待所上班,劉岚也聽說傻柱和秦淮茹妹妹的事兒了,哪能不在心裡尋思着。
剛開始還真就沒往這方面想,還是上次開的那個玩笑引起來的。
上次劉岚來調撥材料正巧遇見傻柱懊滔着,便開玩笑說兩個人要不要湊合湊合。
傻柱當時也沒尋思,可回到招待所的劉岚尋思了。
這傻柱雖然脾氣臭了一點兒,可人确實不壞,可比她那個前夫強多了。
再一個,兩人在一塊兒上班這麼些年了,也互相有了了解了,總比找個不認識的強。
要說跟誰,這個劉岚還真沒在意。
她跟李懷德為的是啥傻柱也知道,好賴也不是小姑娘了,誰還能較這個真兒。
她現在是股長,傻柱是班長,兩口子都在食堂上班,這日子還有差的?
别說現在她就一個孩子,就算是跟傻柱再生三個四個的也養的起啊。
要不怎麼說這女人離不開男人呢,雖然剛跟前夫離了婚,但日子總得過是不是。
一個人拉扯孩子長久不了,至于李懷德,那就是個狼。
如果傻柱這會兒有人兒也就算了,或者說人兒不斷,那她也不敢有這個想法。
就像先前車間的秦淮茹跟傻柱傳閑話兒,可現在看着秦淮茹怎麼都不會瞧得上傻柱了,兩人還是那個樣兒,就證明以前也沒什麼。
傻柱接二連三地碰壁,劉岚就想着趁現在李懷德也不在,如果兩人真能處,那就斷了李懷德那邊。
畢竟這種關系李懷德也不敢說啥,後續更是不敢給她穿小鞋,多是得顧着她。
今天趁着要下班了,劉岚便來食堂撩嗤傻柱來了。
可兩人是那種一見面就鬥嘴的脾氣,好好的偶遇整成了鬥雞。
一等下了班,傻柱将圍裙收了背着手,拎着飯盒便往家裡走。
他也不是買不起車子,也不是買不着車子。
當時西院兒就有便宜的組裝車賣,老彪子都問他留不留了,他卻晃着腦瓜兒說不騎,走着舒服。
從軋鋼廠回南鑼鼓巷要走半個多小時,傻柱今天卻是故意繞了個遠兒,沿着護城河走了一段兒。
沒别的,心裡悶得慌,也亂。
要說這人啊,不開心的時候遇着什麼都不開心。
修二環的時候上面就決定了,四九城的城牆限制了城市的發展,要将周圍的城牆依次拆除。
冬天那會兒不好施工就沒動,這會兒上面的位置已經開化了,施工隊便開始拆卸城牆磚,扣裡面的黏土。
前幾年餓的時候周邊的老百姓在城牆上面已經開辟了菜地了,早先抵禦外敵的銅牆鐵壁早成了敝履。
這外面的護城河據說也要整修,這麼個爛泥坑影響城市形象。
傻柱正跟河邊望河興歎呢,隻聽遠處“轟”的一聲!
“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