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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那年我雙手插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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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淑琴當然不高興,這跟闫解成給她租的那個小院兒可差遠了。

     那邊是獨門獨院的房子,随便她溜達,随便她耍。

     闫解成捂住了媳婦兒的嘴,勸道:“哎呦我滴姑奶奶,你就将就兒一下吧”。

     “怎麼将就兒啊!” 葛淑琴現在都要哭了,昨天以前這裡是小叔子住的地方,她也沒過來看。

     本來看位置就不咋地,還以為兩個小叔子住,能寬敞些呢,沒想到這麼窄吧。

     “後窗戶砌死了,前窗戶沒有光,咱這是要住地窨子啊!” 闫解成雖然不知道地窨子是啥,但能理解他媳婦兒的抱怨。

     他也是會玩兒嘴活兒的,用剛才葛淑琴勸他的話反過來勸葛淑琴。

     “一切為了“孩子”,為了“孩子”的一切啊!” “哼~嗯~” 葛淑琴嘟着嘴一跺腳,不滿地哼唧了一聲。

     看着媳婦兒泫然欲泣的模樣,闫解成也是心都要碎了。

     “那就把後窗戶打開,我再找人把炕重新搭一下” “重新粉刷,用磚鋪屋地,再搬兩個櫃子過來” “我再給你掏噔個匣子!” 闫解成哄着葛淑琴,一樣樣地給做着保證,最後商量着問道:“你看這樣行不?” 那後窗戶并不是以前就封着的,那是因為闫富貴心眼子多,怕有個後窗戶,兒媳婦兒一個人在家不安全。

     可現在葛淑琴不怕,那闫解成就不怕。

     去年結婚以後,這屋子就跟蒸籠似的,可是把于麗熱了個夠嗆。

     到了冬天不暖和,又是冷了個夠嗆。

     葛淑琴是跟闫解成到京城享福來了,不是受罪來了,她可不學于麗,受這個苦。

     就算是闫解成說了這麼多,她還是用人會苦一時,不會苦一世來鼓勵自己。

     她的這句話卻是跟正在做人生講師的老彪子撞車了。

     “人會苦一時,不會苦一世!”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那年我雙手插兜,窮的不知道什麼是對手!” “可你再看我現在,誰能想到我李文彪也能自己掙飯轍了!” 吃早飯這會兒,老彪子正在給十三太保畫大餅。

     講廢品回收是多麼的有前景,講資源再利用是科學發展規律。

     拿他收碎木頭做家具賣來舉例,很是讓十三太保仰慕了一下。

     因為老彪子也沒說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就都虛着按在了他自己身上。

     李學武和大姥等人都笑着看老彪子吹牛皮,這是吃飯的一個保留戲碼。

     老彪子就跟耍猴似的,不是說這個,就是鼓勵那個。

     李學武看着他就跟特麼後世那些開激勵晨會的神經病主管一樣。

     就這份口才,到了後世也是餓不着的。

     去幹人生導師,給那些微商講成功學去。

     李學武相信他也會說反手給叛徒五百萬的狗屁話的。

     混的再次也不總比這個因為供應盒飯裡沒有雞腿而打架的大師強吧~ 就依着老彪子現在的範兒,好像現在收的不是破爛兒,而是軍火。

     李學武幾個坐在桌子的一頭兒,離十三太保還遠。

     沈國棟挑着眉毛對着坐在對面的李學武小聲說道:“他以前也不這樣啊”。

     二孩兒笑着低頭說道:“可能是病情惡化了”。

     “呵呵呵呵呵” “酷酷酷酷酷” “咳咳咳咳咳” 嘴裡沒東西的,笑聲是呵呵,有東西的就是酷酷了,咳咳咳的是笑嗆着了。

     二孩兒這小子是個冷面刺客,平時不愛說話,可隻要說出來一句,那就能把人肺管子戳個窟窿眼兒。

     老彪子也看見了桌子一頭的這幾人不好好聽講。

     也不知在說什麼,但一定在取笑自己。

     但他沒辦法,因為那邊不是供奉就是股東,還有資本大佬。

     可他不在乎,他不在乎面子,他對面子不感興趣,他從來沒有要過面子。

     幾人笑過以後,李學武對着坐在一邊的葉二爺問道:“二爺,認識會裝裱的師傅不?” “裝裱?” 二爺愣了一下,随即點頭道:“有認識的,不過很久沒聯系了,得去琉璃廠打聽”。

     “那今天得麻煩二爺跟我跑一趟了” 李學武見二爺詢問的眼神解釋道:“我得了一副字,需要裱起來保存”。

     “很重要嗎?” 二爺撂下飯碗,對着李學武說道:“要是一般的字畫,我也能裱”。

     “很重要” 李學武說的很是鄭重。

     二爺也看出了李學武嚴肅的表情,這桌子上人多,也沒多問,隻是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李學武跟二爺說完,便對着忙活着給衆人填粥的于麗說道:“讓他們自己填,你得燒一鍋溫水,一會兒要用車”。

     “知道了” 于麗爽快地應了一聲,将手裡的粥鍋放在了桌子中間,便去廚房燒水去了。

     她知道李學武一會兒要出去裝裱那副字。

     雖然她不知道誰寫的,但李學武帶回來以後一直妥善保存着。

     放的時候也是叮囑她不要碰着了,要小心。

     後院的櫃子她都有鑰匙,裡面啥東西她沒見過。

     可李學武唯獨對這個很是在意,讓她也不得不小心對待。

     跟二爺定好,李學武便悶頭吃飯,今天的事兒也不少,現在看可能歇不着了。

     見李學武不說話,這邊也就都悶頭吃飯了,搞的老彪子還以為怎麼着了呢。

     吹……演講的節奏被打亂,老彪子也是沒有心情再扯蛋了,端起都涼了的粥碗開始吃飯。

     等吃完了早飯,李學武便要去給車加水,卻是被霍永芳搶了手裡的水桶。

     “武哥,這活兒我們來幹,您歇着就成” 霍永芳倒是會說話,拎着水桶,接了于麗手裡的水瓢就開始舀水。

     李學武看了看要幫忙的幾個小子,當初跟自己橫的莫永傑就在裡面。

     見李學武的目光看過來,那個小子還低下了頭。

     “把頭擡起來” 這十三太保的名字裡都有個永字在中間,因為都是孤兒,由着二爺給起了名字。

     一個個穿的不咋地,可名字都不錯,也是二爺有文化。

     聽見李學武說擡起頭,這裡邊就他低着頭,所以知道是在說自己。

     “武……武哥” “不喜歡叫可以不叫,叫名字也行” 李學武對這些小子們的表情永遠都沒有笑模樣,跟對老彪子他們完全兩個樣。

     這是李學武故意的,他不稀罕這聲武哥,武哥也不是誰都能叫的。

     想要地位,就得有付出。

     莫永傑擡起頭偷偷看了李學武一眼,被李學武的表情吓了一下。

     想要再低頭,卻是想起剛才李學武的吩咐了。

     所以這會兒怕跟李學武對視,學着身邊的兄弟轉頭去看正在舀水的大哥了。

     這些小子們的表情李學武盡收眼底,他沒有恐吓人的意思,就是不想看着他們在自己面前低頭。

     “會看書嗎?” 聽見李學武的問話,這些小子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倒不是這個問題有多難,而是這麼多人在呢,由誰回答啊。

     霍永芳舀好了水,讓老二孟永祥和老三席永忠拎着水桶去加水了,自己則是笑着回答了李學武的問題。

     “哥,我們識字,但讀的書不多,沒機會呢” 要不怎麼說他是大哥呢,李學武這邊剛說了不喜歡叫可以不叫,他就把那個武字省了。

     “是嘛!” 李學武沒有問這些小子怎麼識的字,怎麼個沒機會法兒,他對窮人的苦難沒有興趣。

     他認為這沒什麼好說的,并不是什麼勵志的經曆。

     當然也不會憐憫他們的境遇,誇贊他們的堅強。

     窮人經受苦難不是為了磨煉意志,隻是因為避不開。

     李學武也從來不會拿自己曾經受過的苦去激勵别人,也不會像老彪子那樣用現在的甜去誘惑别人。

     世界上最無恥,最陰險,最歹毒的贊美,就是用窮人的艱辛和苦難當做勵志故事來愚弄底層人。

     後世總是有大把大把的人,歌頌深處苦難的人。

     比如說懷孕八個月的女子依然送外賣,年過八旬的爺爺撿廢品養活兩個孫女。

     這些人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你,這個社會上你不是最慘的,比你慘的人多的是。

     你要知足,你要奮鬥。

     然後你感動地擦了擦眼淚,把心頭對社會和生活的不滿往下壓了壓,然後繼續像驢一樣,日複一日。

     李學武是沒遇見這樣跟他說話的,要是遇見了一定賞他一巴掌。

     這些小子能活到現在,都有屬于自己的強大的内心世界,根本不需要他的憐憫。

     他們需要的是機會,附于骥尾的機會。

     “大姥,打個書櫃” 李學武比劃着說道:“就是橫平豎直的格子櫃就行”。

     跟吃了飯走出來的姥爺說了一嘴,又轉頭對着聞三兒說道:“找些書來,要他們能看的,有用的,放在東屋去”。

     說到書的時候,李學武還對着聞三兒眨了眨眼睛。

     姥爺并沒有關注李學武打書櫃要做什麼用,隻要外孫子說了,那就不是事兒。

     聞三兒倒是對李學武的吩咐有些挑眉頭。

     雖然心裡想着,但是嘴上回複的并不慢。

     “知道了,我去倉庫看看,再去舊貨市場踅摸踅摸” 霍永芳聽見李學武的話臉色激動地要過來給李學武下跪了。

     其他小子也都是各種眼神地看着李學武。

     這一刻他們或許還記得李學武逼着他們下跪時候的場景。

     但給他們讀書的機會,這個兇狠的人卻是頭一個。

     李學武一把抓住了霍永芳的肩膀頭,很是認真地說道:“既然是餓狼,就别學綿羊”。

     霍永芳被李學武的話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着李學武不知所措。

     站在門口的二爺則是闆着臉,一聲都不敢吱。

     李學武沒管别人的态度,而是掃了一眼這些小子,說道:“機會不是别人給的,是要自己争取的,沒知識,人家騙你都不知道”。

     “知道了~” 霍永芳終究是老大,面對李學武的氣場,雖然有些腿哆嗦,但話還是能說利索。

     有的小子就不行了,被李學武一說,先是往旁邊挪了一步。

     這是人的正常表現,趨利避害嘛。

     可李學武就是皺了一下眉頭,松開了霍永芳的肩膀說道:“你們是異性兄弟,可也是競争關系,所以别跟我玩兒兄友弟恭那套”。

     今天是個機會,李學武便将醜話說一說。

     “我給你們提供條件不是為了做慈善的,做慈善我也不會收你們這麼大年齡的” 這些小子都知道李學武說的是實話,這會兒都屏氣凝神地聽着,在心裡想着。

     給車加了水回來的孟永祥和席永忠則是站在了門口二爺身邊聽着。

     “這裡不會一直給你們提供方便,也就兩三年的事兒,有的可能就一兩年” 李學武轉着身看着十三太保說道:“這個時間也是你們能學習的時間”。

     “方便我給你們提供了,能學多少都算你們自己的,别人搶不走”。

     二爺歎了一口氣,他知道李學武的話是對的,孩子多了可不好管。

     更何況都是這種情況的孩子,心都是涼的,一般人捂不熱。

     這個倒座房是能遮風擋雨的,可是大了呢? 總不能都打光棍兒,跟這兒混吃等死吧? 他現在理解李學武的話,也理解李學武的做法,可就是有些心疼。

     李學武這邊繼續說着:“時間一到,表現好的,我給你放出去”。

     “但你得給我立得住,趴下了,那就别起來了”。

     “表現不好的,就直接扛行李卷走人!” “我不需要你記得在這兒的情分,你也不要提在這兒見過的人” 看這個李學武的兇狠表情,這些小子心裡都是一緊。

     這段時間穩定下來後的安逸被李學武今天的幾句話打的支零破碎。

     各自看了看身邊的兄弟,這裡面有可能以後做不成兄弟的。

     李學武眼睛瞥了一下聞三兒,道:“三舅有别的工作,他的車要交出來了”。

     聽見這話,十三太保都把四散的目光聚集到了李學武的身上。

     車代表什麼,一是地位。

     這西院兒隻有四台車,都在那些兄弟手裡,他們隻能走着去附近收和撿。

     二是錢。

     附近的街坊都習慣來回收站賣廢品了,想着的是換吃的和零用的。

     他們隻能往更遠的地方去收,可雙腿幹不過輪子啊。

     有了三輪車,他們也能滿四九城竄了。

     走的更遠就代表掙得越多啊。

     現在他們掙的錢将将兒夠在這兒吃飯的,住宿的錢都欠着呢。

     誰不想借着這個機會起來啊,都知道錢好啊。

     李學武看了幾人一眼,邊往出走邊說道:“三舅會告訴你們誰來拿那台車”。

     聞三兒是一直都有觀察這些小子的,他手裡有一本考核的賬。

     這會兒見李學武出去了,小子們的目光看向他,便說道:“不用看我,看你們自己,看你們平時表現的”。

     說完無奈地歎氣道:“車隻有一台,人有十三個,所以學武才說要争的”。

     老彪子嬉笑着臉說道:“沒事兒,等三舅把書找來了,大家都多學習,機會有的是,大家有什麼不會的都可以來問我”。

     他算是找着優越感了,他是小本畢業啊,這些人準沒有小本學曆的。

     聞三兒卻是橫了老彪子一眼,随後肯定地說道:“機會一定是有的,三輪車也是要增加的,不過也是要看計劃的”。

     剛才看見有的小子神情落寞,怕是自己争不上,聞三兒這會兒還給補補奶、喂雞湯呢。

     都是小狼崽子,都往前沖,都能給他立功才好呢。

     李學武沒有等着他們說完便帶着二爺往西院兒這邊來了。

     二爺的表情一直都很沉重,自從上次見面,李學武再也沒說過這些小子。

     今天算是第一次把話講的這麼明白,雖然李學武還是收着說了。

     霍永芳他們再早熟,也聽不出李學武話裡的含義。

     可活了大半輩子,遭了大半輩子風風雨雨的二爺聽得出來。

     等上了副駕駛,看着李學武踩着油門将車開出了院,這才問出了自己的擔憂。

     “你是要養蠱嗎?” “嗤~” 聽見葉二爺的話,李學武嗤笑出聲。

     轉過頭看了看,笑道:“您是不是太高看您這些高足了?” 葉二爺被李學武的話噎了一下,也是有點兒受打擊。

     李學武轉過頭,扶着方向盤笑道:“養個屁的蠱,就這幾條小蝦米,永遠都成不了真龍,充其量就是隻小長蟲”。

     倒不是李學武給這些小子一杆子打死,他也是希望這裡能出一個、兩個得用的。

     如果真的培養好,那倒座房這些小子就不是第一批。

     十幾年後,這就是黃埔一期、二期…… 葉二爺轉頭看了看李學武,他現在也是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啊” 葉二爺也是給這些小子正名呢,他一直都覺得李學武和聞三兒防着這些小子。

     這不是錯覺,他就是能看出倒座房對這些小子并不信任。

     他想着說這些孩子吃了苦了,好好教育就能成材的,也是想着李學武多照顧照顧。

     老人嘛,都是跟他一起共苦的孩子。

     好哥哥們給上點兒月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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