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學武從抽屜裡拿了鉛筆讀書,于麗又将水杯續了水,放在了書桌上。
俯身看了看李學武讀的書,見都是手寫的文字。
有李學武行雲流水的字,也有娟秀的備注小字。
這裡的東西她看不大懂,便走到李學武的身後,用手給李學武捏着肩膀。
“累了一天了,早點兒休息吧”
李學武感覺到身後的于麗,便勸了一句。
“好”
于麗雖然答應了,但還是捏了有十多分鐘,這才收拾了一下出了屋。
等回了上屋,見雨水已經把被子鋪好了。
“收拾完了?”
“是”
于麗點點頭,笑着說道:“也不知道下午幹什麼了,造的跟灰猴似的,強洗出來”。
何雨水也見着李學武下午那身兒衣服了,邊往臉上抹着萬紫千紅,邊說道:“趕明兒有空了再洗呗”。
于麗在門口的洗臉盆裡洗了洗手,接了一壺涼水座在了爐子上。
“他那是制服,說不上什麼時候用,哪敢給耽誤了”
“你可真夠上心兒的”
何雨水穿着毛衣走到門口将門别上了,邊往床上走邊說道“倒座房的三頓飯不說,後院的爐子,他的衣服,還得給看着店”。
于麗笑了笑說道:“有個掙錢的工作就不錯了,就我這樣兒的,上哪兒找這家門口的營生啊”。
何雨水等于麗進了被窩兒,看着靠坐在床上等着壺裡熱水的于麗問道:“他一個月給你發多少錢啊?”
跟雨水住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于麗也知道這是個爽利的姑娘,沒什麼心眼兒。
“倒座房和回收商店是一個活兒,後院帶着收拾他還給一份”
何雨水倒是對這個比較好奇,摟着于麗的腰問道:“那是多少?”
“這麼好奇呢?”
于麗笑着說道:“咋地,你也想幹啊?”
“問問嘛”
何雨水笑着躺在了枕頭上,說道:“前前後後的這麼忙活,給少了可不幹”。
于麗笑着給何雨水掖了掖被子,解釋道:“能有多少活兒,說是三頓飯,可在家不也做嘛,再說了,你哥還做晚上飯呢”。
見爐子上的燒水壺冒了熱氣,于麗下了床,走到櫃子旁拿了暖瓶放在了爐子邊上。
“就中午鹵那些豬雜兒算是活兒了,在回收商店也就動動嘴,知道我早上事兒多,小燕兒早上來了先幫我把衛生打掃好了”
何雨水眼睛示意了一下後院問道:“那後院兒呢?”
“後院能有多少活兒”
見水開了,于麗拎着燒水壺,拿開暖水瓶木頭塞子便往裡面續開水。
這是明早兩人洗漱用的熱水,白天于麗上班不回來,何雨水也是早上走,晚上回來。
所以早上不生爐子,這屋裡倒是幹淨的很。
傻柱基本上都在倒座房吃,所以這屋裡的油鹽醬醋啥的都收了起來,或者拿去了倒座房。
等放好了暖瓶,于麗又往爐子裡壓了一鏟子煤。
“他有時候都不着家,這兒忙那兒忙的,這不嘛,剛從東北回來,又跑津門,小一個月沒活兒”
走到床上進了被窩躺了下來,伸手把燈繩拉了一下,屋裡瞬間黑了下來。
隻有窗外的月光照射在窗簾上,撒進來淡淡的光線。
再有就是屋門口的爐子裡,煤火硬,燒的爐膛紅熱紅熱的。
“于姐”
何雨水看着黑暗中于麗臉部的輪廓,自從上次于麗說了離婚後,她便改口不叫嫂子,叫起了于姐。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這院裡唯一知道于麗離婚的人。
所以這會兒也是有些同病相憐的模樣,問道:“你不打算再找嗎?”
“找什麼?”
于麗笑了笑,說道:“再找一個來氣我啊,一個人過多好”。
何雨水抿了抿嘴,還是勸說道:“你這麼年輕,一個人怎麼過啊?”
“不找了”
于麗躺在枕頭上,看着虛空說道:“我跟你不一樣,結過婚的女人哪裡是那麼好找的”。
“脾氣好的,有能力的,身體好的,能看得上我?”
“結過婚的女人怎麼了?”
何雨水說道:“你現在還有自己的工作,還有自己的房子,那對象還不是手扒愣挑啊?”
說着話,又擡起頭看着于麗的臉說道:“再說了,你這麼年輕漂亮,咋會找不到可心的?”
“哈哈哈”
聽見何雨水說自己漂亮,于麗笑着說道:“你當可心的男人是黃豆啊,還手扒愣挑”。
逗笑了一句,又歎了一口氣說道:“離婚的女人有幾個是和平分開的,都是一地雞毛,心裡都有着怨氣,都較着勁兒呢”。
伸手摸了摸雨水伸過來拉自己的手,說道:“别看我現在說的明白,可要是再結婚就糊塗了,總想着跟以前比,總會過分地要求,心裡也信不着男人了,唉~”。
最後歎了一口氣,說道:“與其給自己找罪受,還不如這麼過呢,怎麼舒服怎麼來,自己掙錢自己花,誰能說出個啥來”。
聽了于麗的話,何雨水好半天沒有開口,最後有些哽咽地說道:“我可理解你了,姐”。
于麗感覺到何雨水的情緒變化,轉過身摸了雨水的臉一下,手上已經濕潤了。
“咋了?不是說了你跟我不一樣嘛”
“有啥不一樣的”
何雨水抽了一下鼻子,說道:“單位裡的人雖然不當着我的面兒說,但背後的話我還是知道了”。
于麗給何雨水擦了眼淚勸慰道:“甭搭理她們亂嚼舌根子”。
其實不用何雨水說,于麗也知道那些人說的是啥。
不止是何雨水單位,這街坊四鄰也有扯老婆舌兒的,于麗就遇見幾次說何雨水的。
也不知誰開的頭兒,說這何家祖上沒德,何大清不做人,留下這麼兩個孩子。
雨水本來就是野孩子一樣長大的,這婆家就不好找。
再遇見景勇傑那回事兒,都訂了婚了,眼瞅着就要扯證辦婚禮了,這望門寡的名聲就傳出去了。
這個時候雖然已經是新社會了,但舊的人還在。
這人還在,舊的思想,舊的眼光,舊的習俗就消滅不了。
就像于麗說的,離了婚的女人,人家一聽先想到的是于麗是不是不能生啊?是不是犯了錯啊?是不是品行不好啊?
反正先想到的總是女方的錯誤。
不管什麼原因,再想找的時候,就隻能找歲數大的,身體不好的,或者也是二婚男人的。
條件就更不能奢求了,條件好的也不會找這樣的。
這種舊的思想直到後世計劃生育末期,加上社會工作機會更多地對女性開放後才發生了改變。
于麗的情況都是如此,更不用說何雨水的這種情況了。
有的人家兒認可選于麗也不會選何雨水,嫌棄。
也就傻柱心大,整天還樂呵呵的,沒把自己妹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這要是有爹有媽的,早都犯愁了。
何雨水也是習慣了,李學武本以為她且得傷心呢,可年後便正常上班了。
于麗也得以繼續忙自己的工作。
但于麗知道何雨水是把苦咽進了肚子裡,有時候夜裡都能遇見何雨水偷偷哭。
院裡人、單位同事再顧忌着,可人們歧視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傻柱找了西院的車把何雨水那套結婚用的家具拉回來的時候院裡人私下裡說了有一陣兒。
院門口的CBD商務中心——門房,更是對這種家長裡短的事兒上心。
因為白天值班的就那麼些老頭兒老太太,不扯閑話兒嘴閑得難受。
“沒能力的才挑這個,窮講究的咱還不給呢”
于麗勸了一句,說道:“等天頭暖和的,我讓後院李學武幫你看看有沒有合适的,他朋友多,交往廣呢”。
“嗯”
何雨水知道于麗在安慰自己,不想于麗跟自己發愁,便順着于麗的意思點了點頭。
每一天的太陽總是從相同的地方升起,每一場的風雪又總是那麼突然霸道。
早上起來,李學武坐起身子,看了看昏暗的屋裡,伸手拉開的窗簾。
隻見窗外正下着鵝毛大雪,地上已經有半紮深的積雪了。
把炕上的被子疊了,穿了于麗給準備好的衣服,給爐子裡填了煤球,這才穿了皮鞋出了門。
屋裡白天不斷火是因為屋裡供暖的暖氣停不得火。
再一個就是前院兒的老太太和李姝白天會來後院兒待着。
有時候家裡來人了,李雪也拿着自己的書本來後院學習。
“啪嗒”
李學武剛出屋,一腳踩在雪上便着了地,還有雪水被踩了出來。
“武叔”
李學武一回頭兒,見棒梗戴着棉帽子站在雞架門口看着這邊。
“武叔,這雪是虛的,下面已經化了”
“知道了”
李學武答應了一聲,撿起門口措着的掃把,将門口的雪掃了開來。
掃了自己門口的雪後又看了後院聾老太太門口一眼,輪着掃帚又把老太太門口掃了掃。
雖然天還下着雪,但隻要掃開了,等一會兒太陽從雲層裡出來,這雪水就化沒了。
這院裡鋪的是青磚地,吃水。
等劃拉完,剛擡起頭,便看見聾老太太站在窗子後面看着自己。
見李學武擡頭,聾老太太笑了笑,點了一下頭。
李學武也笑了一下,轉過身子沿着自己家門口往月亮門那邊掃去。
二大媽在做飯的功夫瞧見了李學武在院裡掃雪,本來也沒在意。
可見着李學武把聾老太太門口也掃了,便撇着嘴,端着飯上了桌,對着早起的劉海中說道:“瞧瞧,這幹部的覺悟就是不一樣啊,還做好事呢,就是不知道給誰看的”。
劉海中沒聽明白,但見媳婦兒往門外示意,便也站起身子趴着玻璃往外瞧了瞧。
見這會兒李學武家門口和老太太門口都掃了,可其他的地方沒掃。
“呵呵,這可真是個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啊”
嘀咕了一句,便轉身進了裡屋,見這會兒劉光天和劉光福還在床上打着呼噜,一腳就揣在了床上。
“起來,都起來”
“咋了?爸!”
“咋了?下雪了!”
劉光天眯着眼睛往外面看了看,随後說道:“下就下呗,好不容易有個星期日”。
劉海中背着手下巴示意了一下窗外說道:“都起來掃雪去,咱們家這邊兒背陰兒,不掃開下午雪化了就結冰了”。
“哎呀~”
劉光天瞪着大眼珠子剛想說你怎麼不自己掃,可這會兒腦子已經清醒了,伸拳頭敲了敲上鋪的劉光福說道:“老三,趕緊起來”。
這一反應快可給這哥倆兒省了一頓打。
劉海中背着手往出走,嘴裡罵道:“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
劉光福趴在上鋪看着自己二哥對着父親的身後做了一個兇狠的表情,笑了笑,穿了衣服從上鋪跳了下來。
等這哥倆兒出門的時候,看見李學武已經掃完了到月亮門的雪,正拎着掃帚往回走呢。
“李副處長,您回來了!”
“李副處長早!”
李學武也瞧見了這哥倆兒,笑了笑招呼道:“哎,早”。
說着話點點頭把掃帚放在了窗戶底下,對着走過來的棒梗問道:“喂完了?”
“嗯”
棒梗臉凍的通紅,手裡拎着空了的桶,說道:“我把雞圈裡的雪收拾了,這才喂的”。
說着話還看了看自己的鞋底,道:“這雞屎真臭啊,要不是有雪水,還真弄不掉”。
李學武伸手拍了拍棒梗的肩膀,摟着這個大臉貓往月亮門邊走邊問道:“家裡好飯了嗎?”
他這是沒話兒找話兒,為的就是躲開對門兒那兩個兄弟。
劉光天本來也是想跟李學武搭茬兒的,可見着李學武跟棒梗說話,便雜麼雜麼嘴,帶着弟弟掃雪去了。
等過了月亮門,這邊的雪都掃幹淨了,因為底下的水露了出來,這雪趕着下趕着化了。
“武叔我回家了!”
“好”
松開了棒梗,李學武看了賈家一眼,便往三門兒走。
剛一轉身兒,見着何雨水從上屋裡出來了。
“收拾完了?”
“嗯”
何雨水這會兒已經看不出昨晚的傷心模樣,笑着走到等着自己的李學武身邊。
“你起來的夠早的,星期天怎麼不多睡會兒?”
聽見何雨水問自己,李學武笑着跟她一起往外面走,邊走邊說道:“今天還有事兒呢,得忙呢”。
“你可真夠累的,沒見你有歇着的時候”
何雨水看着精神奕奕的李學武,想着這人昨晚的霸氣,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那是你沒見着我偷懶兒,哈哈哈”
說笑着進了前院兒,見着闫富貴站在家門口的台階上,指使着三個孩子掃着院子裡的雪。
“這兒這兒,别留死角兒”
說着話還吊着書袋道:“一日之計在于晨,星期天更應該好好過”。
見着李學武和何雨水從後面過來,便把目光看了過來。
何雨水倒是有禮貌,先打了聲招呼道:“三大爺,忙着呢”。
“哎”
闫富貴點點頭,說道:“這啥忙,各掃門前雪嘛”。
說着話看了對面李家的門口說道:“咱也不是當官兒的,沒人給上門服務,可不就得自己掃嘛”。
李學武沒搭理他,看了看便往倒座房走了。
何雨水見三大爺借着自己的話茬兒說李學武,看着李學武的樣子,便有些尴尬地低頭跟着李學武出了二門。
倒座房這會兒正熱鬧着,十多個小子正往炕上放桌子和撿碗。
以前這邊在廚房放個桌子就把早飯吃了。
可現在不行了,這屋裡都快有二十号兒人了,廚房可擠不下。
“武哥”
“哎”
李學武答應一聲,在門口洗了洗手,便坐上了炕。
這早上也上炕吃飯,還有點兒不習慣呢。
“正好趕着下雪,吃完飯就把東屋收拾出來,用不上的就搬西院兒倉庫去”
“哎!”
聽見李學武這麼說,老彪子答應了一聲,道:“我正這麼想着呢,早上那會兒帶着他們已經把磚搬東屋去了,怕早上暴土,從外面用袋子裝了土運到東屋去的”。
這會兒于麗給李學武盛了一碗粥說道:“我那些家具就放庫房去吧,得辛苦幫我挪一下了”。
“沒事兒”
老彪子笑了笑說道:“咱們這兒現在就是勞力富裕”。
早上這會兒就是玉米面餅子,棒碴兒粥,再加上先前腌制的鹹菜。
李學武點着頭說道:“爐筒子趕緊去買,先把火炕和爐子搭起來,暖和了好幹活兒”。
“是,也就這麼些活兒,好幹”
老彪子應聲說道:“姥爺知道這炕怎麼留眼兒,正好把煙道跟這邊的火牆子連起來”。
依着老彪子的意思是在南牆擺炕,東西走向,正好以後南面開了窗子便于暖氣流通。
“嗯,你看着辦”
李學武幾口把飯吃完,問道:“車準備好了嗎?”
“嗯嗯”
老彪子喝了一口粥,說道:“熱水已經加上了,你要的東西我也放後車廂了”。
天冷,李學武實在不想開那台威利斯,所以還是用了嘎斯69。
“你們吃吧”
李學武穿了衣服對着要下炕的幾人擺擺手便出了門。
吃飯的時候才知道闫富貴冒的那句酸話是什麼意思,原來是這邊的小子把家門口的雪掃了。
怕李學武誤會,還特意解釋了一下怕打擾李學武睡覺,才沒去後院的。
老彪子看着有些緊張的霍永芳,給李學武解釋了是這些小子怕李學武,不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