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級紀監介入了,鳳山同志的意見是盡快挖出毒瘤,剩下的交給煉鋼廠新班子去慢慢處理”。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治病不能把人殺了,我也贊同這個意見”。
“嗯”
楊元松說道:“上午學武跟我去談話,以工作組的名義,進行考察談話”。
交代完李學武,楊元松又轉頭對着楊宗芳說道:“你去查一下羅成所說的那些,固定好數目就行,涉及紀監的交給煉鋼廠的同志們進行處理,其他的直接交給煉鋼廠保衛處處理”。
交代完,楊書記又轉身對着李學武說道:“你們保衛處出個幹部,調過來主持保衛處工作,要穩重又有手腕的,肖長青廢了,不得用了”。
李學武看着楊書記堅決的态度,想了想,說道:“能震住這邊的,我手裡隻有一個人,但是他的情況特殊”。
“能有多特殊?多特殊都得調過來!”
楊書記看着李學武說道:“現在恢複煉鋼廠的秩序最重要,這個位置的工作任務很重要”。
“不僅僅是要處理咱們走後留下的這些首尾,還要重新建設煉鋼廠保衛處的制度,配合總廠開展打擊違法犯罪的行動,所以你要慎重選人!”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招待所的許甯,有魄力,穩重,在辦理扈正權的桉子時就立了功”。
說了許甯的情況,李學武又猶豫着說道:“可他是年前調的招待所,剛升的副科”。
“不要緊,事急從權”
楊書記擺擺手說道:“你說的這個許甯我知道,在招待所幹的很不錯,已經出了成績”。
說着話點了點李學武說道:“不要舍不得,我知道你對他的看重和安排,外調是對一個幹部的挑戰,也是一個快速成長的渠道”。
李學武說道:“保衛處的幹部永遠跟當走,組織怎麼安排就怎麼辦”。
“我就欣賞你們保衛處的這個工作态度和勁頭兒”
楊書記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我晚點兒跟鳳山同志溝通,盡快讓許甯同志過來,先穩住這邊,給新班子扶上馬送一程”。
聽這話,李學武知道楊元松和楊鳳山對煉鋼廠幹部調整的态度了。
三人開完了早會,楊書記帶着李學武往談話室走,楊宗芳則是帶着人出外勤,去查羅成和陸雅珍交代的問題。
李學武跟着楊書記一進談話室,見這邊已經有人在等了。
“楊書記,李科長”
坐在椅子上的人見兩人進屋,立馬站起身打招呼。
“坐坐”
楊書記對着這人擺擺手,說道:“行可同志久等了,我們開個碰頭會”。
“不不不,是我早到了”
李學武跟着楊書記坐在了書桌的後面,正對着煉鋼廠副廠長馮行可。
馮行可顯然知道今天談話的目的,也知道楊書記口中的碰頭會是什麼會,所以這會兒表現的很是謙恭。
楊書記是副廳,馮行可是副處,所以楊元松對馮行可的壓力還是挺大的。
而馮行可跟李學武這麼客氣的原因就是李學武的身份和滿天飛的小道消息。
現在李學武雖然是正科,但是身份是工作小組的成員,那就是超然于煉鋼廠幹部的級别。
再有就是這幾天鋼城和京城的電話一直都在打。
打什麼?打探消息。
老羅進去了,老楊進去了,一個班子哥五個現在外面還剩仨。
這三個人都在找關系問自己的前程,而下面的人也在問空出來的兩個位置怎麼安排。
機關單位就是這樣,明明八字還沒一撇呢,消息就已經滿天飛了,還有些是言之鑿鑿的樣子。
其他人和位置不好說,但是關于李學武的消息卻是一緻的,那就是年僅20歲的李學武将出任紅星軋鋼廠保衛處副處長一職。
這個消息既讓聽到的人震驚,可震驚過後是了然。
震驚的是年齡,了然的是李學武的工作成績。
而煉鋼廠這邊對李學武感觸更多的是李學武的狠厲。
付海波的被抓,馬三的被抓,煉鋼廠保衛處幾個保衛的被抓。
過了年後的羅家坪、楊明肅、肖長青、于德才……這一系列都有李學武的影子在裡面。
今天李學武作為工作小組成員的身份出現在談話室,那就是一個信号。
馮行可知道,李學武馬上跟自己就是一個級别的了。
“馮行可同志,我們的身份你應該知道了,今天我們代表工作小組來找你談話,想聽聽你對羅家坪等人的看法,也想聽聽你對自己工作的看法”
得,猜中了。
馮行可知道現在是正治站位的時候了,這對他來說不是個艱難的選擇。
但讓他謹慎的是對面兩人對自己的看法和态度,這可能直接決定自己的未來。
“我要檢讨,對于羅家坪在工作中……”
李學武聽着馮行可的彙報,拿着筆一直在本子上寫着對馮行可的評估意見。
楊元松也是時不時地在本子上記錄着什麼。
這讓馮行可更為緊張了,還是李學武看他擦了兩次眼鏡,這才站起身到了一杯水給他。
“謝謝”
馮行可接了熱水客氣地道了謝,随後繼續說道:“我對煉鋼廠的……”。
馮行可是主管生産任務的副廠長,所以提起煉鋼廠的生産那是口若懸河,頭頭是道,比他說羅家坪的時候流暢多了。
約莫一個多小時的談話結束,楊書記站起身跟馮行可握了握手,由着李學武送馮行可出門。
“謝謝,謝謝李科長”
馮行可再次跟李學武握了握手,嘴裡不住地道着謝,還說着以後多交流的話。
其實他也知道李學武的意見不占主要,但還是不想忽略了李學武的意見。
李學武倒是見佛必點三炷香,敬鬼神而遠之。
他是工作組的成員,但這個工作組是臨時性質的,又不是一輩子,何必得罪人呢。
再說了,即使要打差評,李學武也不會露在臉上,還得是贊同的表情回複馮行可。
等送走了馮行可,對着守在門口的煉鋼廠同志交代了一聲,轉身進了屋。
“怎麼樣?”
楊元松喝了一口水,問了李學武對馮行可的意見。
“挺好的啊”
“裝傻是不是?”
楊元松回頭點了點李學武,又轉回頭繼續倒水,口中說道:“你既然是工作小組的成員,那就得對自己的工作負責啊”。
李學武從桌子上拿了自己的茶杯走到楊元松身邊,接了暖瓶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關于生産工作确實有自己的認識,對于企業管理也有自己的見解”
聽見李學武隻說生産,沒有提及馮行可對思想和煉鋼廠正治生态的意見,楊元松了然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德才兼備嘛”
李學武聽了楊書記的話沒再接話,而是端着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然後站在窗邊看着煉鋼廠的方向活動了一下手腳。
兩人等了沒多大一會兒,李學武便在門口接到了煉鋼廠公會負責人賴俊民。
賴俊民快六十了,跟馮行可不同的是,賴俊民整個人都是放松的狀态。
在跟李學武打招呼握手的時候顯得很是從容。
跟着李學武進屋後,還跟楊元松笑着說了兩句閑話。
等落座後,楊書記對賴俊民的态度也沒那麼嚴肅,主要問了對羅家坪等人的看法,和對煉鋼廠接下來的幹部調整的意見。
可能是要退休的原因,賴俊民很是敢說。
在批評羅家坪等人的時候很堅決,很徹底,但是在談及幹部調整的時候顯得很謹慎。
楊元松和李學武都看出了賴俊民的态度,這是準備功成身退的老狐狸了。
煉鋼廠的環境這麼複雜,他在公會的崗位上一直幹了五年,可以說沒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雖然知道他有責任,但是楊書記已經不準備追究了,不到半個小時便結束了談話。
李學武在送走賴俊民回來的時候,楊書記沒再問李學武的意見,因為已經不用問了。
最後一個上來的是窦長芳,現在主持煉鋼廠工作的廠書記。
上次在大禮堂李學武就見過他,五十四歲的年齡,正是經驗豐富,年富力強的時候。
李學武一眼就能看出窦長芳的心思,那就是觊觎廠長的位置。
這表現在了窦長芳對李學武的态度上,熱情而又不親近,客氣還帶着距離。
因為正處級幹部對李學武還是有些差距的。
窦長芳明明已經是煉鋼廠書記了,為什麼還要謀求廠長的位置呢?
這就得說一說《工業七十條》了,其中大概的意思就是限制企業d組織對生産行政工作的幹預過多。
企業中的d委對于企業的行政管理工作、思想正治工作、工會工作、工青團工作,以及企業中生産的、正治的、文化的群衆活動,實行全面的統一的領導,企業内的一切重大問題必須經過d委讨論決定。
在限制d委的工作範圍後,又對于生産工作做出了明确的要求。
即:規定企業的主要管理權力集中在廠部。
這就是為什麼楊鳳山能管理軋鋼廠所有幹部的原因。
而在紀監和幹部任用的時候,楊鳳山會征求楊元松的意見。
《七十條》最關鍵的一點,也是最核心的一點就是:
規定企業必須實行全面的經濟核算,加強技術管理、經濟核算和财務管理。
其中,最核心、最重要的是企業領導制度問題,即強調要在d委領導下建立一個廠長負責的統一的生産行政指揮系統。
意思就是大事聽檔的,其他事情聽廠長的。
作為煉鋼廠書記的窦長芳是很想書記、廠長一肩挑的,這在工廠裡并不少見。
而現在煉鋼廠正符合這種情況,更需要權利集中,加快煉鋼廠的整頓和調整。
窦長芳已經猜到總廠會對煉鋼廠人事進行大調整,他如果不抓住廠長的位子,那他一定會被調整。
這是大勢,誰都能猜測得到的。
窦長芳先李學武一步進了談話室,“哈哈”笑着去跟楊元松去握手寒暄。
李學武看了看窦長芳的背影,露出了一個讓楊元松都注意的到了的笑容。
但窦長芳在屋,楊元松就沒問李學武發生了什麼,而是讓了窦長芳坐。
還沒等楊書記問,窦長芳便開始做檢讨,檢讨自己這個班長沒有起到領導和監督的責任和作用,愧對這個,愧對那個。
李學武聽着這檢讨倒是比馮行可做的好,到底是搞組織的幹部,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即言說了自己的失察,也說了自己的為難。
反正就是無奈呗。
“楊書記,您是了解我的,我是一個團結同志,以誠待人的人,在監督和檢查方面多次跟羅家坪進行了争吵”
“但是為了煉鋼廠的生産任務和穩定,我也是一讓再讓,一忍再忍,但是我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得寸進尺……”
李學武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坐在了桌子後面,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兩人慢慢演。
“嗯嗯,說的是”
在兩人說道共情的時候李學武還不時地點點頭,表示認同。
楊書記看了看手表,這窦長芳就思想和管理已經彙報了一個多小時了。
李學武看見楊書記的動作和第三遍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得不起身給窦長芳續了一杯水。
這個動作打斷了窦長芳的節奏,讓楊書記有了切入話題的口子。
“長芳同志,我想聽聽你對接下來煉鋼廠幹部調整的意見”
知道正戲來了,窦長芳理了理心裡的草稿,喝了一口熱水,這才開始說自己的想法。
“煉鋼廠是紅星軋鋼廠的重要材料供應工廠,又為北方多個工廠提供材料研發和實驗的支持,可以說位置高,任務重”
“這次的風波中,不僅僅是軋鋼廠蒙受了重大損失,煉鋼廠也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管理危機,迎來了建廠以來最大的挑戰”
窦長芳看了看不住點頭的李學武和沉思的楊元松,斬釘截鐵地說道:“所以我建議,在煉鋼廠實施權利集中辦大事的處理方式,盡快扭轉煉鋼廠的局勢”。
“嗯嗯,長芳同志說的我贊同”
楊書記點點頭說道:“嚴肅紀律,整頓風紀是一個長期的工作,生産任務不能耽誤”。
說着話,将手裡的煙頭在煙灰缸裡怼了怼,說道:“煉鋼廠不能亂!”
這話是說給窦長芳聽的,也是說給李學武聽的。
從楊書記這裡得到了肯定的答桉,窦長芳的笑容更加自信。
他相信,如果紅星總廠在考慮煉鋼廠一把手的時候一定會想到他,也繞不過去他。
在送走了昂首挺胸的窦長芳,李學武站在三樓的樓梯口把煙抽完了,這才回了談話室。
談話室裡,楊書記倒是沒有了剛才跟窦長芳談話時的和顔悅色,眉頭都擰成疙瘩了。
李學武剛推開門就見到這幅樣子,想要躲出去已經晚了。
“進來,聊聊”
“呵呵呵”
李學武笑着說道:“我可不是煉鋼廠的幹部,就不用約談我了吧?”
“怎麼不用?”
楊書記看着李學武說道:“咱們談談你的思想問題,我看你最近思想退步了呀!得加強學習了”。
“哈哈哈”
李學武走進屋将自己的本子合上了,坐到了楊書記旁邊的沙發上,也就是剛才窦長芳坐的位置。
楊元松手裡夾着香煙也不抽,上下打量着李學武,随後笑着問道:“要不要試試來鋼城工作?”
“您可拉倒吧!”
李學武端着自己的茶杯說道:“在軋鋼廠還不惹眼,這20歲的副廠長還不鬧翻天”。
“哈哈哈哈”
楊元松這會兒的心情好了些,随後搖了搖頭說道:“煉鋼廠是真的需要一個強力人物來這裡坐鎮啊”。
感慨了一句,随後對着李學武說道:“你要是三十歲,我敢提名你當這個一把手”。
“呵呵呵”
李學武笑着說道:“這話我可當真了,等我三十歲的時候我找您啊!”
“哈哈哈”
楊元松又是一陣大笑,随後看着李學武說道:“看來你也不看好這個窦長芳啊”。
“還行,挺好的”
“你是從哪兒學的這些話?”
楊書記不滿地看了李學武一眼,說道:“對組織的不忠誠可是原則性問題”。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李學武笑着說道:“窦長芳做組織工作還行,抓大局嘛,呵呵,羅家坪都管不好,還想管大局?”
“是啊”
楊元松歎了一口氣,随後說道:“權利大了并不見得是件好事兒,這是一把雙刃劍啊,我是真不放心交給他啊”。
李學武伸手在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随後說道:“我倒是覺得兩地甚至是多地的幹部交流應該形成常态,杜絕長時間屬地任職,減少權利聚集的風險”。
“嗯,許甯将是軋鋼廠幹部交流的第一批幹部,但絕對不是最後一批”
李學武笑着說道:“您說到不放心,我倒是要跟您推薦一個幹部”。
“哦?說說看”
楊書記看着李學武,想聽聽一向謹慎的李學武要推薦誰。
“監察一科科長”
“宗芳?”
聽見李學武的話,楊元松一愣,随即眉頭皺了起來,嘴裡?
??道:“紀監……”
“不”
李學武搖了搖頭,說道:“我建議楊宗芳同志擔任煉鋼廠主管風紀監察、保衛工作的副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