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刀,陪着笑走到門前,才拱手低聲說:“這不是知縣大人嗎,知縣大人大駕光臨,我這小院實在蓬荜生輝啊!”
謝瑄和忍不住看他一眼,這是個能認出小舅舅來的,想來也不是什麽普通人。
蘇琛沒理他,直接往裏走,自然把那些個還沒收起來的瓶瓶罐罐都看在眼裏。
等他走近些,原放在中間的罐子裏,一個蛐蛐突然蹦出來,跳到了蘇琛身上。
五爺頓時吓得變了臉色,趕緊上前就要伸手去捉。
蘇琛動作卻比他還快些,他捏起蛐蛐,放在面前仔細端詳片刻,便随手扔進了罐子裏。
這一手扔得極準,且蛐蛐還是活蹦亂跳的,圍在周邊的一幹人等,俱是眼前一亮。
蘇琛卻隻當沒看見他們的眼神:“祁梁,不是我說,這蛐蛐還沒長成呢,這你們都能玩兒起來?”
五爺,也即是祁梁趕緊道:“這不是圖個樂呵嗎,趕明兒、趕明兒就不玩兒了。
”
蘇琛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看了一眼邊上站着的人:“都先散了。
”
有這句話,除祁梁外,其餘人忙不疊拿起屬于自己的罐子,跑個沒影兒。
隻剩下祁梁苦哈哈的同蘇琛解釋。
謝瑄和聽了一陣,才知道這個祁梁,是當地一個裏正的小兒子,去年到縣衙幫過忙,所以認得蘇琛。
至于剛剛跟他一起鬥蛐蛐的,有富戶鄉紳之子,也有遊手好閑的二流子。
在這上頭,謝瑄和倒是都猜對了。
祁梁說了一通,蘇琛的回應卻隻有一句:“走,我送你回家。
”
謝瑄和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臉,能瞬間變得那樣難看。
祁梁見蘇琛有馬車,也不敢上去跟着擠,就說自己跟趙武兩個在外頭車轅上吹吹風醒神。
進到馬車裏,謝瑄和問蘇琛:“小舅舅,你這是打算告狀去?”
蘇琛揉了揉額角:“正想着呢,你有什麽好主意沒?”
好主意……
謝瑄和問:“小舅舅。
雲州這邊以前鬥蛐蛐的人是不是很多啊?”
“不然怎麽還沒等蛐蛐徹底長成,就有人知道捉了賣,偏偏還有人買?”
這個蘇琛還真不太知道,他來樂平縣後,就忙着處理縣裏的事務,收服縣衙的官員,難得有些閑暇時間,多半都用來陪夫人了。
樂平縣又不像京城,有同他志趣相投的朋友,什麽東西都能玩兒。
謝瑄和索性撩起車簾子,去問祁梁。
祁梁知道他是蘇琛外甥,不敢怠慢,看蘇琛沒有阻止的意思,委婉同他道:“雲州巨富之家不少,一切好玩的都能玩上,鬥蛐蛐、鬥雞,都是有的。
”
“要是普通人有厲害的蛐蛐和鬥雞,還能得到豪商的賞銀。
”
“這事慢慢傳到底下縣裏、鎮上。
”
祁梁頓了頓,才繼續道:“也就是前兩年遭了災,才沒人想着玩樂,今年……”祁梁朝蘇琛拱手,“今年有蘇大人的治理良策,樂平縣一派祥和,大家夥這才有了玩鬧的心思。
”
蘇琛闆着臉吓他:“如此說來,還是托我的福?”
祁梁連忙擺手,口稱:“不敢不敢。
”
謝瑄和放下簾子,就見蘇琛臉上已帶了幾分笑意。
他坐到蘇琛身邊,斟酌過詞句,才小聲道:“小舅舅,聽他這意思,不止是樂平縣,就是整個雲州,都有不少喜好此道的人。
”
“而其中的佼佼者,還能因此得到賞銀。
”
“于普通人來說,有錢賺,自然要着重鑽研進去,風氣也就更盛幾分。
”
“到如今,僅以鬥蛐蛐為例,在田間捉了能保護莊稼,也能賣銀子。
”
“買蛐蛐的人能通過鬥贏別人,獲得名氣,有機會獲得更多賞錢。
”
“喜好此道的商人花費于他不多的財物,博得一樂。
”
“這麽一算,都成一條産業,小舅舅你想要徹底打掉,隻怕是難。
”
蘇琛也明白這個道理:“于普通人而言,到手的銀錢才是真的,他們捉了蛐蛐,也沒耽擱農事,我若直接禁止,叫他們少了收入,恐怕還要落得不少埋怨。
”
“隻是鬥蛐蛐能得銀錢的途徑,怕不止富商賞銀。
”
謝瑄和反應很快:“小舅舅是說,有人私下設賭局?”
蘇琛點頭:“賭字害人不輕,這才是最要管束的。
”
“尋常纨绔、地痞流氓玩樂,少去街面上騷擾他人,我隻會高興。
”
這話要叫守舊的人知道,定要指着蘇琛的鼻子罵。
畢竟有些人認為,百姓就該好好去種地,不事生産你就該想辦法讓他們去生産。
怎能有個東西牽着他們的興趣,讓他們不鬧事擾民,就能滿足?
對這些理論,蘇琛一向嗤之以鼻。
謝瑄和也認為,有些人按得住一時,按不住一世,做事本就該因人而異。
“小舅舅你還記不記得,從前你給我說的,堵不如疏?”
謝瑄和道:“你不能直接禁止,又擔心普通人因賭出大問題。
”
“那為什麽不想個合适的法子,讓衙門來進行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