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還記得,可是不甚清楚。
我翻開曆史一查,這曆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葉上都寫着‘仁義道德’幾個字。
我橫豎睡不着,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着兩個字是‘吃人’!”
“這句話是我說的。
”
魯迅贊賞道,“你的談吐果真不凡。
”
王統照已經掏出了鋼筆和本子,“師傅的事迹我們已經從報紙上聽聞,今天更是得知師傅身負傲人才學,編輯部特派我來采訪先生。
”
“沒什麼好采訪的。
”秦九章說。
“閣下怒噴不良洋人,單這一點就不簡單;我們今天發現《晨報》收到的幾篇譯稿也是出自閣下之手,對你更加感興趣。
”魯迅說着,掏出一包“海軍”牌香煙,遞出一根給秦九章。
秦九章本來沒有抽煙的習慣,但一來這個時代沒什麼娛樂項目,二來這可是魯迅遞的煙,能不接嘛?
沒有過濾嘴的香煙非常上頭,秦九章緩了一口:“好煙!”
魯迅笑道:“這包煙九角,算是好貨,還好今天帶的是它。
”
九角一包,絕對屬于很貴的香煙。
魯迅抽煙很雜,一二角的便宜煙抽,八九角的貴煙也抽,平均每天四五十支。
秦九章看着手裡的煙卷:“這一支,就得跑上一公裡。
”
王統照說:“秦師傅,我很想知道您是怎麼完成譯稿的。
”
秦九章明白,他們多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正好,我買了一份今天最新的《字林西報》,上面有一篇英國作家毛姆的《珍珠項鍊》,我現場翻譯給你們看。
”
“太好了!”王統照看着這個雜亂的院子說,“我們就是想拍下您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中完成偉大的創作。
”
“偉大談不上,何況面前還是大先生,”秦九章推開房門,“随我來吧,屋裡擠。
”
王統照是個富二代,家裡很有錢,進屋後發現隻有一張土炕,于是問道:“書案哪?”
秦九章在床上盤腿而坐,對萱萱說:“萱萱,先别做飯,把菜闆借我用用。
”
“好的,哥!”
萱萱勤快地拿過菜闆。
秦九章接過放在腿上,然後把《字林西報》放在左邊,稿紙放在右邊,拿起了鉛筆。
“平時都是晚上寫,旁邊是萱萱給我做台燈。
”
萱萱嘻嘻一笑:“提着煤油燈一動都不敢動,因為一動,影子就會亂晃。
”
魯迅與王統照看到了旁邊的破舊煤油燈。
“我開始了。
”
秦九章寫字很快,刷刷刷七八分鐘就寫滿了一整張稿紙,400字左右。
王統照在旁邊拍了幾張照片。
“好了,好了!”王統照打斷他的行文,已經徹底相信,“這些就夠了!”
秦九章把稿紙拿給王統照:“先生請過目,還有這份報紙。
”
王統照看了一會兒,啧啧稱奇:“一氣呵成,不改一字!師傅的英文水平和文學造詣令人歎為觀止!就算我在大學的英文老師,也做不到如此流暢!”
魯迅手裡的煙卷早就燒沒,甚至忘了續上一根,怔怔地看着剛剛出爐的譯稿:“奇人!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