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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虞寶意不止面色僵滞,連背也仿佛凍成了一塊冰磚。
左菱是其中反應最快的人,連忙猛扯了下杜鋒胳膊,“關伯母您好,怎麽突然過來了?”
從前在天行共事,虞寶意每檔綜藝的導演都是左菱,兩人關系勝于普通同事。
關知荷偶爾會上內地,和左菱有過兩面之緣,所以互相認識。
相比之下,杜鋒就顯得有些茫然了。
梁思雪朝虞寶意的方向使了個眼色,抿了抿嘴,示意他別說話。
對于剛剛聽到的話,關知荷不疾不徐地走到衆人跟前,向左菱微微颔首,“正要去吃飯,一起嗎?”
“不了不了。
”左菱一把拽杜鋒回到電梯,另一隻手伸進外套口袋,“我們還有事,先走了關伯母——車鑰匙給你,寶意。
”
不到一分鐘,梯門又緩緩合上,映出三個心思各異的模糊灰影。
關知荷站在兩人身後,默不作聲。
電梯下行、進停車場、到上車,中間都沒有人講話。
直到保時捷駛出停車場,梁思雪終于無法忍受這股詭異的沉默,手機劃到預點單界面,問:“Aunt,你看看想吃什麽,可以先點單,到時候菜上得快一點。
”
“我看看。
”關知荷好似聽到了,又沒聽到,自然地接下梁思雪這個話題。
這下,輪到虞寶意不講話了。
實際上,她扶方向盤的手,掌心冒出一層薄薄的濕汗。
抵達餐廳、進包廂、上菜……
梁思雪成為串聯三人的線,大部分時間都在與關知荷聊天,偶爾幾句帶過虞寶意,讓她做個反應,不至于冷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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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小時的用餐時間,關知荷什麽都沒問。
可正是什麽都不問,令虞寶意感覺頭頂懸着一把劍,不知何時會落下。
關知荷每每掃過來的眼神,那把劍仿佛又逼近幾寸,叫她頭皮發麻。
談個戀愛而已。
可談的人不對。
所以她反應才會這麽大。
該怎麽解釋,她一直反對、抗拒關知荷的安排,一下又和香港霍家大公子有過一段牽扯這件事?
整頓晚餐,虞寶意都困在這個問題中。
四面高立的圍牆,答案密密麻麻寫滿在牆上,她無處可避,無處可逃。
因為什麽?
因為……喜歡。
多可笑的一個詞。
“Mommy。
”虞寶意沒有留心她們在說什麽,一下中斷了對話。
關知荷望過來,眉眼溫和,充溢着作為一個母親對女兒無條件的寬容與諒解。
“怎麽了,小意。
”
她一下紅了眼眶。
關知荷放下刀叉,嘆了很輕的一聲氣:“說吧,我聽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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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半真半假的說辭,終歸變成百分之九十的真。
剩下百分之十的假,是虞寶意刻意模糊了霍邵澎對自己的态度,甚至添油加醋了他在山井鎮這件事中的惡劣形象和下作手段,不想關知荷對他的印象太好。
虞寶意講得慢,可講一會又口幹舌燥,手側的水杯時而空,時而又滿。
待到服務員再一次給包廂內三人都倒上溫水,關知荷也垂眼抿了兩口潤唇。
伴随玻璃杯放到桌面清脆的觸碰聲,是關知荷說:“小意,你該早點同我講。
”
“對不起,Mommy……”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關知荷拿過一條還散發着熱氣的擦手毛巾,一點點拭過指尖,“你和小霍生已經結束了,對嗎?”
“對。
”
“會後悔嗎?”
虞寶意的怔色從面容深處浮到表面,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梁思雪留意到閨蜜的表情,出來打圓場,“Aunt,後不後悔的也不重要的,霍邵澎又不可能真娶小意,能好聚好散,已經不錯了。
”
關知荷唇角不明意味地往上勾了下,又極快壓平。
“是嗎?”
她貌似走了下神,脫口一聲反問。
卻不知到底是反問“又不可能真娶”,還是“好聚好散已經不錯”了。
“小意,我記得先前講過,我再盼着你嫁個好人家,也希望你日子過得舒心一些。
”關知荷用一種虞寶意抵抗不住的柔和語氣講道,“霍家是什麽地方,我還是知道的。
讓你早點和我說,不是責怪的意思,而是我不希望你和小霍生有過多牽扯,如果可能,當朋友就好。
”
“當然,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如果你不後悔,那就大膽斬斷這段關系,我支持你。
”
一番話下來,虞寶意沉重的包袱徹底丢下。
她用手指蹭掉眼角淚花,挽住關知荷胳膊,“Mommy,不說這件事了,我不會後悔的,明天給我煲湯好不好?”
“好,以後實在想喝,讓巧姨上來服侍你們。
”
和霍邵澎在一起過這件事,以一種虞寶意始料未及的方式落幕了。
經過這晚,她以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三人回到家,梁思雪忙着去自己房間收拾之前購置的和孕婦與寶寶有關的一切東西,虞寶意專心在外賣軟件上買關知荷的生活用品、護膚品和換洗衣服,已經坐好在沙發上。
關知荷獨自走向廚房,原想看看冰箱裏有什麽東西,好準備明日的購物清單。
可經過垃圾桶時,一盒明顯是藥物的包裝進入餘光。
她目光循着,往側下方放。
卻驟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