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目
霍邵澎看見虞寶意時,她着裝齊整,不過風格鮮見地比之前活潑許多。
灰色吊帶短衫搭件紅白格子外套,牛仔短褲下兩條腿白皙筆直,踩了雙運動鞋。
往日披到肩後的長發紮起,随着跑動,馬尾在腦後一搖一擺,像個大學生。
她身上披着浮遊不定的日光,每近一步,光線又似她本身散發出的潔白柔光,微微眩目。
不知怎地,他好像能通過這幕看到幾年前的她。
尚是被家中保護得不錯的小女兒,還沒在人心奸惡中鍛煉出自己的棱角與圓融,柔軟又耀目,像張曬了個半下午的軟被,能裹得人心發暖。
“早上好,霍生。
”上車後,虞寶意立刻朝氣十足地打招呼。
霍邵澎餘光瞥到她指骨攥緊了包帶,體面地不點破剛剛的“謊言”:“早上好。
”
不過,他在樓下等了她半小時,一切昭昭。
虞寶意其實不是很害怕尴尬。
跟那麽多資方打過交道,給冷眼的絕不在少數,她和解自洽的能力爐火純青。
可面對霍邵澎,她忍不住一遍遍複盤那煎熬又忙亂的半個小時。
洗澡洗漱、吹頭、換衣服、化妝……早餐肯定來不及吃了,偏生她還說吃了,不然還能搪塞過去。
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那句“剛醒嗎”時,下意識不想在他面前變得拖沓懶惰,仿佛她和他一樣,也在做一個嚴格規訓自己的人。
“要去哪裏?”霍邵澎側目問她。
虞寶意報了個地址,默默盤算從哪擠出點時間吃個早餐,因為午飯大概率在車上,沒時間正經吃一頓。
可她驀地想到什麽,立刻想喊停車,“霍生,我晚點還要用車,你送我一趟的話——”
霍邵澎止住她的話,“讓權叔送你,今天我不用車。
”
這時虞寶意才發現,今天開車的司機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長輩。
不過發色烏黑,似特地染色和打過蠟的發亮,可皮膚松弛布滿褶皺,手上生出褐色的老人斑,通通暴露了他的年齡。
她見過這位權叔一面,但不知道是否還記得自己。
虞寶意用不太肯定的語氣問了句:“霍生,你今天過來隻是為了讓我征用你的司機嗎?”
李忠權笑了聲,插在霍邵澎回答前:“送大少爺久了,間唔中車個年輕女士,都幾有趣啊(偶爾載個年輕女士,都挺有趣的)。
”
虞寶意想起自己還沒自我介紹:“權叔你好,我叫小意。
”
李鐘權往後車鏡中看上一眼,笑着略微颔首。
快到霍氏大樓下時,虞寶意反扣手機到腿上,沮喪地倚靠住背墊,腦袋微微昂起,目不轉睛地望着漆黑車頂,太陽穴突突地跳着。
回都回不完的未讀消息裏,最頂上有兩條,是喬鷺的經紀人發來的。
「寶意,勸了一個多星期了,沒啥用,我也不能強迫鷺鷺」
「現在還有個辦法,鷺鷺之前掉了WingNing的品牌摯友,被對家嘲死,你看看你那邊有沒有辦法?」
她隻是個制片人。
什麽時候還得幹上經紀人的活,給藝人和品牌牽線搭橋了?她有這麽神通廣大嗎?
不過從零開始免不得這樣,何況以前每個來參加她綜藝節目的藝人都有目的,提高熱度、話題度、展示才藝、性格、翻紅……
罷了,罷了。
虞寶意隻沮喪了一分鐘,立刻打起精神聯系WingNing品牌方的人,看有沒有興趣當個節目合作夥伴什麽的。
對方的回複隻早比霍邵澎的邀約早了一分鐘。
“明晚有時間嗎?”
車停了。
在熙熙攘攘的上班潮中,硬生生圈出一個人們被迫繞道而行的空間。
手機界面還停在和WingNing對接人的聊天記錄上。
虞寶意無意識重複默念了遍對接人的回複,再應道:“我明晚有事,怎麽了嗎?”
“有事就算了,想讓你陪我去個晚宴。
”
虞寶意莫名松了口不知哪來的氣,“我明晚……”
她其實也要去一個晚宴,說是WingNing的老闆會出席,到時候可以見上一面。
自然不會是同一個,她毫不懷疑。
但既然一樣是晚宴,她覺得還是委婉點比較好。
因為自從見過霍禮文,他們這周隻另外見了兩面。
一面是他繞道來接應酬後的她回家,一面是今天。
霍邵澎幾乎沒有主動約過她,她忙得暈頭轉向,自然也想不起這種事。
未免顯得孰輕孰重,哪怕在她心中,的确有輕重緩急之分,但裝也得裝得委婉點,無奈點。
“明晚約了個藝人的經紀人吃飯,要簽合同,抱歉霍生。
”
霍邵澎沒說別的,垂目,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他才是被拒絕的那個:“工作重要。
”
李忠權送完霍邵澎下車,便兢兢業業地确認了遍地址,又和不知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