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品味出,一方面驚訝如此經典,甚至可以說爛大街的酒型出現在以酒為名的宴上,一方面,又覺得和從前喝過的不太一樣。
總之,味道是驚喜的。
半顆橙角綴在杯沿,像輪熱烈的紅日,給酒體熏染上斑斓豔色,意外襯此情此景。
光彩溢目的世界,叫誰不迷了眼?
“很好喝。
”
虞寶意邊說,邊把酒杯放回穿場侍應的銀色托盤上。
但她,一口就夠了。
霍邵澎看到她動作後僅是斂眸,什麽都沒說,視線移往遠處,表情難測。
蕭正霖有正事要和霍邵澎談,邊聊,邊把他們帶往西南角一張巨大的弧形長沙發上。
那兒疏散坐了幾人,有男有女。
虞寶意隻能跟着。
至少目前為止,霍邵澎是人地生疏的場合下,她唯一能倚賴的人。
最終她還是拿了杯酒。
不過換成顏色沉穩的寶石紅紅酒,指骨握住細長玻璃頸,有一下沒一下地呷兩口。
耳邊是霍邵澎和蕭正霖的聊天內容,二人公事私事混着談,不乏味,也沒失了正經。
唯一讓她有點不舒服的……
斜對角兩米遠外,坐了一男兩女。
兩個女人穿着靓麗性感,挨坐着,瞥過她一下後,同時對上眼神,旋即默契地掩嘴而笑,肩膀又聳又縮。
沒過一分鐘,霍邵澎身體後倚,一個閑适松弛的姿态,長臂搭在她身後的沙發靠背上。
那兩個女的,便不敢再笑了。
可虞寶意不知道她們在笑什麽。
她悄悄挺直了背脊,不貼他手臂。
“老爺還在跟霍叔置氣嗎?”蕭正霖碰了下霍邵澎杯沿,發出清脆利落的一聲響,“下周我要上大陸,你把地方告訴我,我提點禮孝敬孝敬他。
”
霍邵澎沒喝那口酒,指腹摩挲着杯肚,暗紅色酒液搖蕩,襯得他的指骨冷白而嶙峋。
“他誰都不想見。
”
“誰都不想見,但除了你。
”蕭正霖說,“大陸不是有幾個項目推遲了嗎,你順便上去一段時間,把你家老王爺請回來,不然我遭不住我家老王爺天天點我。
”
香港幾個大家族雖經營側重方向不同,可他們皆具備一定社會影響力,某些特定的領域定然有所交集,甚至稱得上息息相關,血脈連通。
霍家三代人關系說複雜不複雜,說簡單也不簡單。
總之,霍老爺子躲清靜,那碰到需要共同商議決定的問題,上霍家要個拍闆的,還不知得喊這兩父子中的誰,喊誰都得得罪另一個。
“再說吧。
”霍邵澎語氣不鹹不淡,叫人捉摸不清。
他慢條斯理地飲了口酒,算回應蕭正霖的。
酒液釀得清厚而醇,泛着微苦與Tartaric的酸,刺激到味蕾和喉腔。
霍邵澎覺得這酒有點意思,對得起蕭正霖在酒拍會上一擲萬金。
對興趣之物,本該如此。
似乎為了襯此刻心境,下一秒,他聽見一句:“Bowie?”
說話的人聲音不大,好像害怕引起注意。
虞寶意也聽到了,視線循聲看向左前方。
沈景程從弧形沙發後面繞進來,步伐快又亂,走得越近,還越忍不住看她身旁的霍邵澎。
等終于站到她面前,卻先打了聲招呼:“霍生,蕭生。
”
說完,他表情微變看向虞寶意,和上一秒跟兩人打招呼時的明顯不同,“你怎麽在這?”
虞寶意覺得,她對沈景程的退讓已經快觸碰到底線。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我明明後面沒有叫你來了。
”
沈景程一把捉住她胳膊,拉扯幅度一下太大,虞寶意手中的酒沒拿穩,灑了部分到他身上。
玻璃濺碎聲清脆。
卻預示,四分五裂。
虞寶意原已經做好他大庭廣衆情緒失控的準備,可沈景程隻看了眼自己衣服,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手。
“是我太急,對不起,沒劃到手吧?”沈景程把人帶到身側,“霍生,我帶我女朋友先走了,失禮了,抱歉。
”
她一下氣散了。
包括剛剛他在意外狀态下,還是選擇先向霍邵澎打招呼;包括當衆給她難堪,讓看客誤以為是她非要跟來。
這些,和以前他在她家人那兒經受的,又算什麽呢。
走前,虞寶意拉了拉沈景程的袖子,回頭。
“霍生,謝謝你今晚幫我。
”
從沈景程出現,到她不小心摔碎酒杯,短短一出鬧劇,霍邵澎始終不為所動,當着漠然的看客。
但手臂依然搭在她先前坐的位置後,雙腿交疊,端着一杯酒,腕骨抵在膝上。
他注視着她,毫不折衷。
兩息後,手舉了一舉。
“不客氣。
”
虞寶意無法回敬他。
她的手正被沈景程牽着,酒杯也摔碎了,柔軟的織毛地毯漫開一抹沉豔的紅。
到此為止了。
她斂眸,轉身離開。
可幾步之外,一道女聲如電視劇大團圓結局前一定會出現的反派般,忽地在虞寶意耳邊亮起。
“沈生,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在外面等這麽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