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緊外套,起身就走。
提前借到節目組租用的一臺車,虞寶意想踩堪比高速的碼力趕回家收拾自己,無奈被晚高峰的車流打破美夢。
等真正趕到現場時,港島早已燈火斑斓,維多利亞港上遊船的長笛響遏行雲,被夜風攜卷而來。
七點都過了。
酒局六點半開始,期間,沈景程沒再聯系過她。
不管什麽意思,答應了的事,虞寶意都會過來看看,還得想辦法進去。
可是……
沈景程沒在外面等她。
“Mymate'snameisJim(我的男伴叫Jim)。
”虞寶意正和門口安保溝通,“Maybeifyouchecktheroster(或許你查看下名冊)?”
“Excuseme,Ma'am(對不起,女士)。
'”
安保負手而站,比她高但仍擡起的臉,配合身後高聳輝煌的酒店大樓,頗為盛氣淩人。
“我問過您所說酒局今夜的接待組經理,并沒有一個叫Jim的男士。
”
“……”
虞寶意有點走投無路了。
她再次嘗試打電話給沈景程,耳邊重複的鈴聲規律悅耳,可越聽,手臂像被無形的力量往下拖拽,一直往沼澤深處沉。
安保不着痕跡地往中間走了幾步,不看她,眼神往右上角瞥。
虞寶意跟不少人打過交道,一看,就知道安保認為她是cheap女,防着呢。
她也不多解釋,在門廳下來回踱步。
酒店內廳天頂高約九米,玻璃高牆讓人目光徑直穿透,一下鎖定到中央。
那盞将複雜與對稱藝術踐行到極緻的巨型水晶燈光芒四散,室外磚面仿佛鋪上一面淡金色的地毯。
纖細的影子短短又長長,素白色裙尾随着走動蕩出水波的漣漪。
層層疊疊,漾進了誰的眼底。
“先生。
”
虞寶意忽然聽到一句,循聲回眸。
不知什麽時候,一臺黑車在兩道羅馬科林斯柱中間緩緩泊停。
還沒看到車标前,虞寶意隻覺得車身漆面的黑格外有質感,燈光浸入,波光流轉。
一轉眸,歡慶女神像屹立車頭,雙R嵌于正下方。
虞寶意:“……”
難怪這麽好看,原來這麽貴。
大陸不一定,但香港上點年紀的富豪大都不喜歡私人場合下如此直白的打量,她自覺移開視線,背過身,假裝等人。
——也确實在等人。
預備再給沈景程去個電話時,又聞身後一聲:“那是誰?”
安保一聽,以為“cheap女”髒了貴客的眼,瞬時誠惶誠恐,動作不經腦子,連忙跑過去,不講禮地一把拽過虞寶意胳膊。
“別待在這了,快走快走。
”
“什麽?”
“讓你快走。
”安保不屑的情緒挂臉,“編個什麽Jim,說了沒這個男人,還不死心想進去,不就是想撈金……”
“等等。
”
虞寶意被安保弄得措手不及,那句等等,如空氣中出現一根線,将她的目光與那把聲音連接到一起。
男人是側身。
一眼望去,儀态中正,肩挺背立,又讓人看不出禮儀訓練的痕跡。
相貌同樣斯文卓然,雖然穿着質地考究的現代西裝,但有那麽一瞬間,像古畫中拿着戒尺,溫文又莊肅的先生。
他微微轉過臉,目光邃靜,仿佛就是那根線。
虞寶意眼睜睜看着線的距離逐漸縮短。
幾秒後,他停在她面前。
被距離模糊的一切,驟然清晰。
包括他有多高,需要她昂起頭,擡高視線仰望。
包括側光下眉眼凝住的漠冷,明明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明明高不可攀,卻說……
“女士,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虞寶意呆住片刻,回神時,像個溺水得救的人,猛地吸了一口氣,“先生,今晚我是來當我男朋友女伴的,可來之前工作臨時出了點事,現在進不去了,他有邀請函的,叫……”
“無妨。
”
盡管中斷別人的話稍顯失禮,可他做這件事時,卻顯出一種優雅的應當,不會讓人反感。
“很巧,我也沒有女伴。
”他說,音調平靜得似在談天氣,“我帶你進去。
”
虞寶意聽見後半句,疏忽思考了前半句的深意。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謝謝你先生,給你添麻煩了。
”
也許能稱得上一拍即合的遇見,相互解了對方的難題。
等她答應,男人半側過身,眼神幾不可查地動了下,示意她先行。
虞寶意保持禮貌和距離,經過他時,微微鞠躬,禮數做得周全又得體。
再直起身,這時,車門開合“砰”一下,打破四周寧谧的聲場。
一道細柔精緻的女聲響起。
“霍生,您忘記戴表了。
”
虞寶意先被那句霍生叫得怔了下,後又聽女聲有點耳熟。
目光納入那處視野的同時,記憶紛湧而至,對上空白的缺口,嚴絲合縫。
Florence正大光明對上她的視線,揚起标準而不意外的微笑。
“又見面了,虞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