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棠繼續道:“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後,一切罪責都可推卸給季家,一切好處都是季家幫她籌謀。
為了她,父親死了,二姑姑死了。
她搶了你的幸福,我也要失去自己的一輩子,憑什麼大家都要圍着她轉!”
說着,已經是嘶吼着哭了出來,“我不幹!不是要我進宮陪着她嗎?我進,我進去陪着她下地獄!”
聽見季棠說着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王氏吓得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棠兒,娘知道你委屈了。
若是早十幾年,娘知道你父親和你大姑姑的事情,娘是如何也不會嫁入季家的,這都是白白害了你啊……”
王氏看着女兒這樣還未綻放的一生,就要被那個吃人的魔窟收進去,紅粉枯骨,仿佛心都被一輪又一輪地被研磨着,漸漸碎成了砂礫。
不知哭了多久。
王氏眼前一晃,一隻手猛然制止了她的悲泣。
季棠眼神中的恨意,逐漸聚成果斷:“娘,别哭了,我進宮便是!既然他們那般想讓我進去,那我就讓皇帝和她,悔不當初!”
……
宮裡迎接的轎子,一個時辰後便到了。
喜氣洋洋的紅綢結在馬車上,季棠紅妝素裹,整個人俏麗婀娜。
她像是絲毫沒有受到今日所有事情的影響一般,笑吟吟地上了喜轎。
“娘,我走後,您想做點什麼,就去做吧。
為了季府,您這一生做得夠多了,從今開始,為您自己而活吧……”
臨别時,季棠看着王氏哭成淚人模樣,輕聲寬慰她。
季泊舟看着這刺目的景象,心頭情緒分外複雜。
這個家,死的死,病的病,散的散,現在,竟連棠兒也要為此做出犧牲……
這一切的源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在腦中盤算着。
忽然,他眸子一顫。
是,是從願願重生後,開始的!
是從宋楚楚代替她嫁進季府,開始的!
他已經猜到了,是她。
是她在向季家複仇……
心裡像是長出了粗壯的荊棘叢,一次又一次劇烈地鞭笞着他,引得那痛苦,迅速蔓延全身,再染紅他的眼圈。
季相禮得知季棠願意入宮,忍着心口不适,還是從病床上起來,打算到門口送她。
但眼中的不忍和不舍,終究沒有輕易流露出來。
他抖索着身子,虛弱無力地走到轎邊,嘴唇嗫嚅着想說許多許多的話,想好好寬慰這個從小被他放在心上疼惜的小孫女。
但,事已至此,多說隻會徒留更多傷悲。
是以,隻是沉重地拍了拍轎窗,“要好好的。
”
季棠看着眼前,幾日内變得無比滄桑的季相禮,擡起了那張人比花嬌的臉,像是玩笑般笑着問道:“祖父,若是要選一個人代表季家,我,和姑姑,您選誰?”
聽着這話,季相禮心中巨震,手忽地頓在半空。
棠兒這句話是無心之失,還是别有深意?
她,是想做什麼?
他那雙渾濁的眸子,忽然劇烈的閃動着。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從耳畔傳來。
“起轎——”
耳邊響起内侍歡喜的聲音,季棠沒等到季相禮的答複,是以,隻得用喜扇遮住了自己的那聲諷刺的低笑。
待季相禮想答複時,卻發現,轎子已起,季棠,已經走遠了。
……
這日的季府,無疑又成了所有百姓口中的閑談。
竟然是白事喜事一起辦!
這邊季二小姐的棺椁剛進去,沒兩個時辰,那邊成親的花轎已經擡出來。
但季府的氛圍,卻陰沉到了極緻。
王氏看着如今隻剩個空殼子,再沒有一點安甯歸屬的季府,失望到了極點,心頭亦是隻剩下不甘、無奈,還有不知該對誰發洩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