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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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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運孤兒院, “小哥,你這是在幹啥?采風?” 帶着義工胸章的記者杜文站在院子裡,好奇的打量着院子的年輕人。

     對方看上去是學生打扮,拿着一個畫闆低頭畫畫,在孤兒院中顯得非常特立獨行。

     杜文是一名《緬甸鏡報》的新入職年輕記者。

     他野心勃勃,正準備在未來幾個月内寫一篇有關仰光本地孤兒群體的調查報道,在本地新聞界一炮打響。

     這種記錄社會陰暗面的紀實新聞,向來是時政記者們最喜歡的題材,也最容易獲得新聞類的各種獎項。

     至于說為什麼不去金三角采訪大毒枭,或者去緬北記錄軍閥們間的戰争和摩擦…… 抱歉, 他其實也沒那麼有野心。

     既然是想要接觸到一手消息,杜文就不可能舉着記者證,讓攝影師扛着長槍短炮跟着四處溜達。

     他提前拟定了采訪計劃和偵訪的流程,幾乎每天都會以義工的身份,混入各個仰光本地的福利院中做調查。

     今天, 他就在好運孤兒院裡遇見了一個奇葩。

     其實,記者這個行業遇到奇葩的概率挺高的,采風采到孤兒院裡的美術生,罕見是罕見了點,也不至于讓杜文大驚小怪。

     但是對方每畫完一張畫,就把畫紙丢進一邊的煤爐子中燒掉。

     這就讓記者先生看不太懂了。

     “為啥要燒掉?畫的……我看上去挺不錯的呢?” 杜文好奇的伸長了脖子,望着那個看上去十七、八歲左右的清瘦男生再一次的将手中剛剛完成的素描畫丢進了燒水用的煤爐子。

     雖然不太懂畫,但是杜文記者直觀看上去,畫的似乎稱得上惟妙惟肖。

     “情緒不對。

    ” 火苗舔在素描紙粗糙的表面,紙張飛快的收縮,焦黑,幾秒鐘後,化做一陣消散的青煙。

     顧為經望着火爐裡漸漸暗淡的明火,苦惱的搖頭。

     今天打車來到孤兒院後,他原本計劃畫一張人像素描畫來完成任務。

     選擇人像這個題材,不僅是因為他獲得了伯裡曼的解剖學專精。

     更是因為畫人像無疑是畫家捕捉情緒最容易的一種方式。

     每個人活着的無時無刻都帶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就算你想要刻意的冷靜,冷靜本身也是一種情感。

     畫家需要做的,僅僅隻是把這種情緒記錄下來而已。

     尤其是孤兒院中的小孩子。

     天真,童趣,單純,理論上就是最好模特。

     可他已經一連燒了好幾張畫稿了。

     每畫一張, 就在燒水的煤爐上燒掉一張。

     有些時候畫到一半,就幹脆直接拿去燒掉。

     顧為經之所以這麼做,因為似乎自己的畫中,還一直缺少着什麼。

     感覺不對, 最終的情緒評價也上不去。

     他凝視思索着不遠處樹下低着頭玩洋娃娃的女孩陷入沉思,那是他選定的模特。

     “聽說,你家裡在這裡捐了不少錢,可能有幾千美元?” 杜文對這個燒畫的男孩有點興趣。

     這家夥年紀不大,可聽别人說,他經常會為孤兒院捐款和捐物資,算下來已經是一筆大錢了。

     還這麼年輕, 少見。

     “我自己的錢。

    ” “伱自己的錢還不就是家長的錢。

    你家長是幹啥的,能上的起德威,家裡估計不少掙吧。

    ” 杜文撇撇嘴。

     作為一名見多識廣的記者,他認出了顧為經身上的深色校服上胸口DUWLCH(德威)幾個字母拼成的校徽,這是本地有名的私立中學。

     原來是富家子弟, 杜文想。

     仰光本地的富家子弟玩車的,玩表的,玩模特的,哪怕是玩白粉的,他都聽說過,但是喜歡玩慈善的,這愛好确實獵奇。

     “你這是要申請國外大學吧?混幾天社會服務,到時候在申請上加分……還挺舍得花錢的,其實不如找留學中介。

    ” 記者杜文認為自己找到了答案。

     能當上全緬甸最大的報刊的記者,他也是在海外學校讀過新聞系的,知道國外大學的彎彎繞繞。

     很多老外就比較喜歡錄取有社會服務背景的學生。

     比如說哈佛,一般最低錄取的學生中學GPA績點也得3.6,SAT(美國高考)也要1500分,但是如果社會服務格外突出的話,可能GPA3.2,SAT1300就行了。

     不過,一般這種情況直接找留學中介開證明表就行了,花點錢就能全部為你編好背景,保證讓你看上去是個熱衷于社會公益的好學生。

     何必來孤兒院呢,又累又不讨好。

     杜文覺得,這家夥家裡雖然有錢,但顯然不夠懂行。

     他搖搖頭,就準備離開。

     一個跑過來混社會活動分的富家子弟,實在是沒有什麼報道的必要。

     若說在報道中貶斥這種行為,也不至于。

     人家至少是真的花了錢做慈善,而且德威國際中學的學生非富即貴,搞不好會是本地的高官子弟,沒必要得罪。

     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 或許是他們在原地向那個藍裙子的小姑娘望了太久,引起了對方的好奇。

     小姑娘從樹蔭下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

     女娃顯得非常的害羞,她沒有打擾正在畫畫的顧為經,而是在杜文身前幾步路的地方就站定了。

     她試探性的将手中白雪公主的洋娃娃遞了過來。

     “叔叔,你能和我一起玩嗎?” 杜文沒有和小姑娘玩洋娃娃的興緻。

     他還在腦海中琢磨着自己的報道,隻是下意識的接過洋娃娃。

     皮膚接觸的時候,他覺得小女孩的小手又冷又瘦,像是一小節幹枯的柴火棒。

     他擡起頭,出于記者職業習慣,打量了一眼對方。

     姑娘長的皺皺巴巴的, 又黑又小,像是一塊小黑炭。

     固然現在不算粉雕玉砌,長大後期待着女大十八變,變成一個美人的概率也大不到哪裡去。

     唯一的亮點就是有一雙很漂亮的大眼睛, 除此之外,穿着打扮乏善可陳。

     明顯有點大的淡藍色的裙子洗了又洗,看上去是其他更年長的孩子穿過的二手衣服。

     全身上下沒有其他裝飾,隻有右手的手腕上,帶着一根紅綢編織成的絲帶。

     等……等! “我看到了啥?” 紅絲帶? 杜文的心髒猛的跳了一下。

     這是個……紅絲帶娃娃! 紅絲帶娃娃,其實是艾滋兒童好聽的說法。

     和非洲的一些國家一樣,受毒品泛濫影響,緬甸也是世界上受艾滋病困擾比較強的國家。

     艾滋病可以通過母嬰傳播,而這個孤兒院本身就收容了很多毒品孤兒,遇見患有艾滋病的兒童并不奇怪。

     雖然知道這一點, 但是……驟然皮膚直接接觸之下,杜文的心中還是下意識的湧上了一陣反感。

     他就像摸到了一大團病原體一樣,猛的甩開了小姑娘的手。

     “别挨我!” 杜文其實用的力氣并不大,隻是他高估了這個看上去也有十來歲的小女孩的力氣。

     小女孩被他一甩,整個人像是用棉花糖做一樣,輕飄飄的被帶了一個踉跄,手中的洋娃娃也被丢在了一邊。

     記者來不及去管摔倒的女孩,快速的從口袋中抽出紙巾反反複複的擦手,因為厭惡和恐懼,手背上甚至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摔倒的小姑娘用畏懼的目光看着杜文,大大的眼睛裡孕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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